一切都不过是, 因为他。
因为他的存在, 无子的皇后有了儿子, 即使做得再好, 也不再“完美”。
保康冷笑。
因为他没有和伊凡一样痴呆,因为他没有和彼得一样隐忍?
保康也不管太子终究会做到哪一步, 也不管他大哥和三哥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 不管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的态度如何, 他只知道,他要保护他额涅。
一封封信件快速写好快马送出去,保康忙乎到夜幕降临还没忙完,师祖听到消息, 进来他的小书房一看,不由地眉心一皱。
眼看小徒孙动了真火, 摆开一副要进京打架的架势,更是担心:“……大热的天, 皇帝马上去木兰围猎, 保康确定要进京?”
保康脸上怒火明显:“师祖你不知道。”
“师祖都知道了。”师祖微微笑着将小徒孙拉起来, 牵着小徒孙的手去洗漱沐浴。
发现他稍稍冷静下来,放下心来。
“宫里的争斗, 不外乎是后妃们和皇子公主们。这些事儿, 不光是皇家,任何一个家庭,就算是没有妾室的平民之家,也会因为各种原因闹起来。”
师祖清楚地记得, 当年太宗皇帝心爱的八阿哥去世之后,就曾经迁怒、怪罪当时的皇后和庄妃娘娘,当时的皇后和庄妃娘娘没有动手,毕竟都是来自科尔沁的人。但是她们都和宸妃娘娘有矛盾没有去关心,却也是真的。
“有血缘关系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天天生活在一起?牙齿碰到舌头,没事也是有事。日久天长的矛盾积累,扯不清说不清。孰是孰非,谁能说得清?”
保康还是横眉竖眼的小样儿:“保康相信额涅。”
随即又小小的纠结:“那师祖,是不是应该,男子如果要娶妻,就娶一个,不纳妾,不逛青楼,也不去楚馆。”
师祖:“……”
“皇后不告诉保康,估计就是她没事,不需要保康回京。”
“保康相信你额涅,也应该相信你额涅的能力。时间不早了,先休息。”
保康:“……”
他额涅应该会没事,但他该做的事儿也要做。
保康琢磨他今天该写的信件也写完,知道师祖担心他,一边脱鞋上床一边说道:“师祖,保康知道,从古到今就是男子为了子嗣繁衍,能娶多少女子就娶多少女子。类似动物世界的狮子王。但是师祖,动物世界还有豹子,母豹子就自己生孩子,自己养小豹子。”
师祖:“……”
“熄灯时间到了,快睡觉。”
保康麻利地闭眼躺好,盖好被子:“师祖晚安。”
“晚安。”
师祖守着小徒孙睡着,瞅着他眉眼间轻微的倦怠之色,知道他今儿逛庙会累到了,更是担心。
希望到春节的时候可以好起来。师祖放好床幔,再检查一次窗户,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房间。
…………
小徒孙在山上乖乖地休养三四个月,只是陪着弟弟们下山逛一次庙会,就被人告知京城发生的事儿,师祖对此,不打算再忍让。
师祖出来小徒孙的院子,来到自己的院子,大喇嘛早已等候。
“阿弥陀佛。大师,已经审问出来,是明珠派来的人。”
师祖缓缓坐下来,沉吟不语。
自从京城的事情爆发出来,五台山看似平静,却也被牵扯其中。师祖一方面管制小徒孙周围的人都不告诉他,一方面对各种信件之类的严加防范,对所有接近小徒孙的人也严加检查……
就是现在民间越来越红火的小报也禁止小徒孙接触。
可是师祖没想到,千防万防,终是没防住。
师祖眼里的揾色一闪而过,只是蜡烛的光不太明亮,大喇嘛没发现。大喇嘛瞧着师祖闭眼沉思不说话,轻轻开口:“贫僧的猜测,这次的事情,总之要有人背负起来,估计,是明珠。”
“明珠估计也预感到了。”
师祖还是沉吟不语。
明珠和索额图,都对皇家和国家有大功劳;大阿哥和太子争斗,可孩子们毕竟还不大。可是明珠和索额图之间的争斗,严重影响到朝堂和国家大事,而且他们还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买卖官位……搅动的整个朝堂乱糟糟。
皇帝准备这么几年,估计这两年就会对其中一个先动手。
而皇帝要动手,顾虑太子,肯定是先对明珠动手,也是给索额图一个警告——如果可以,皇上也不想对太子的母家动手。
这次的事情,正好撞上,皇上对明珠的计划提前,在临动手之前再让明珠承担一个罪名,也是一个“齐全”——当然明珠也不冤枉就是。
而明珠那?
明珠当然不会就这么罢休。
明珠想方设法来告诉保康这个事儿,估计,是要搅混水。就算他被打压下去是必然的,那他也不能让太子和索额图过安生日子。
但是师祖在意的是,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引发的。
太子内心深处对保康的忌惮,对皇后娘娘的忌惮,且不提。只说那个马上就可以出宫回家的大龄宫女。
“贫僧只怕,这背后还有人。”
“大喇嘛可还记得,当初保康刚刚出生,太子突然得天花的事儿?”
大喇嘛一愣。
在他的心里,这如果不是天意,那不外乎是明珠或者宫里的那个娘娘操控的。
“那段时间,皇上忙乎三藩战事,忙于安抚满蒙王公。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困扰于小阿哥的出生,无心理事。而皇后娘娘自从怀孕后就一心安胎,生下来小阿哥不到半个月,还在坐月子,正对宫里的掌控力度最差的时候。”
师祖微微点头。
“要在宫里办成这件事,不管是谁,必然要有宫女嬷嬷太监们的大力帮助。”
大喇嘛瞳孔一缩。
他一瞬间也想到那个大龄宫女。
“大师你是说,内务府?不对,包衣……”
“着!”大喇嘛大喝一声,猛地站起来,“前两年小阿哥要送他的奶嬷嬷和保姆嬷嬷出宫,皇上也觉得可行,还有大阿哥和胤禛阿哥跟着,然后皇后娘娘心善,认为宫里的一些大龄宫女也应该出宫回家一家团聚,宫里放了一批人。”
“那次毕竟只是小阿哥的一时起意,是特例特办。可是太子这次,还有其他的皇子们公主们也趁机清理身边越来越心大的老奴才,皇上还因此开始思考他对曹寅的母亲,噶礼的母亲,这些奶嬷嬷们的恩遇……”
大喇嘛越说越生气。
他就说一个到了年龄马上要出宫的宫女,一般都躲着是非走,安安生生的安稳回家就是了,怎么会……
“大师,这个事情,需要写信进京吗?”内务府和包衣世家这是要造反?大喇嘛非常气愤。
“不必。”师祖大体想通了,却是不着急了。
“贫僧估计,皇帝会有动作。”
大喇嘛愣愣片刻,哈哈笑:“估计皇上很快就有动作。”
我们的快乐大师只管安心休养身体就好。
“大师,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送回京。”
“……大师这主意好。”
师祖和大喇嘛商议完毕,各自休息。
第二天保康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他饱饱地睡一觉,昨天逛街一天的疲惫尽数散去,起床,用膳,做佛课,和弟弟们玩乐一会儿,等到弟弟们都去上课,他就来找师祖。
师祖:“师祖已经吩咐人送‘他们’回京。”
保康还是不乐意:“要‘风风光光’的。”
“嗯,风风光光的。保证让明珠记住教训。”
保康小小的惊讶:“是明珠,不是索额图?”
“明珠。”
明珠?保康琢磨京城的形势,转眼就明白了。可他还有问题。
“那佟家?还有三舅舅?其他的人家,他们都会被牵扯上吗?”
师祖轻描淡写:“既然趟了浑水,安能全身而退?”
保康点头,不过随即他又想通了:“钮钴禄家……趁此机会再低调一点更好。”
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替大人担心,师祖一抬眼就笑出来:“今年冬天,容若续娶妻子,阿灵阿大婚,保康要不要进京?”
“要。”
…………
师祖拿起铁壶开始冲泡今年的狮峰龙井,保康着急。
“师祖,保康再‘睡’几个月,进京一趟可以的,师祖。”
“……”
“师祖——师祖——”
师祖泡好一壶茶,给他倒半杯,保康端起来刚要一饮而尽,又因为师祖那平静的眼神儿动作一顿。
保康陪着师祖品茶,陪着师祖抄佛经,陪着师祖做晚课……彻底焉巴。
如果没有他额涅的事儿,他可能就忍住春节不回京参加这两场婚礼了。可是现在他额涅有事,他如何能忍住?忍到春节已经是极限。
可是保康也知道师祖担心他。
保康愁啊。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是“缺觉”,他又不敢去和师祖缠磨,只能每天乖乖地呆在菩萨顶安心休养,祈求秋天过去的时候,他可以好起来,至少好一半也行嗷嗷!
这头保康呆在菩萨顶积极休养,那头,京城,师祖送进京的两个人也“慢吞吞”地到京。
正好皇上从承德避暑回来,金秋九月的一个阴雨天。
皇上回宫,自然要处理很多积压政务,天天早朝。
然而皇上还没把后宫前朝的纷争处理利索,还有皇上的其他布置,早朝上自然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太平。
明珠和索额图因为一件小事吵得唾沫横飞,两边人谁也不让谁,跟着吵,皇上坐在龙椅上气得脸色铁青,明珠看见皇上的怒火试图转移注意力……
明珠将“战火”引到法喀的身上。索额图对法喀那更是敌视,不说之前的一样样事情,去年瑞亲王在沙俄一事上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瑞亲王的声望在民间超过太子,这是索额图心里的一根刺。
两个人一起领着他们的人对付法喀,法喀自从收到小外甥的来信就对他们两个那个恨,当下里就丝毫不让,针锋相对。
“贱籍之人也是大清人。”
“既为‘贱籍’,如何可以脱离?”
“如何不能脱离?谁祖祖辈辈一开始就是入了‘贱籍’?明朝永乐皇帝将忠臣一家归于‘贱籍’,还下令世代不许脱籍,这就对?”
“你也知道是永乐皇帝规定的,如何可以废除?”
“永乐皇帝规定的,就不能废除?你是哪家的臣子?”
朝堂上一群大臣吵翻天,跟菜市场买菜的老太太讨价还价,市井泼妇吵架一样。皇上气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直接宣布退朝。
没想到,退朝也没结束。
索额图阴阳怪气地气法喀,法喀武人脾气,反正下朝了,能动手就不动口,就见他一运内力,金水河里就冒出来一股水流,直直地撒到索额图的身上……
本来就是秋天的阴雨天,本来就是一个早的来到御门上朝都没吃好早膳,肚子里空空身上冷得起鸡皮疙瘩,法喀这一招让他全身湿透,直接冷得索额图“嗷”的一声叫出来,蹦跳着不知所措狼狈不堪。
其他人:“……”
憋住,憋住,这是索额图大人,千万不能笑出来。
可是明珠不怕索额图啊,面子情也不用给,看热闹看得哈哈哈大笑。
索额图生气,此情此景,对比法喀,明珠的行为更让人愤怒。
法喀听到明珠的笑声,也生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来一次。
明珠也全身湿透。
明珠也算是一个武人,当下就和法喀大打出手,仗着他年龄大又是在宫里,法喀也就让他湿一身的胆子。
法喀果然束手束脚。
其他人呆愣,呆愣过后就是拉架的拉架,看热闹的继续看热闹,帮忙打架的帮忙打架……正乱着的时候,哪知道索额图也参与进来。
索额图当年也是御前侍卫出身,他和明珠两个人“倚老卖老”打法喀一个,法喀只有躲的份儿。
他们这么打着,刚刚下朝还没消气的皇上,回到乾清宫刚刚换一身便服,就看到小太监惊慌失措地来通报。
皇上气得五官变形。
在承德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就打过几次,那个时候有蒙古王公们在,有他们拉架,很快就拉开了。现在回京,朝堂上文人占多半,估计还有跟着打的,皇上不用看也知道他们那个街头混混打架的混乱。
可是皇上迈开大步还没走到御门前,又有侍卫来报,五台山送来“两个人”。
五台山情况特殊,他们的事儿从来没人敢卡着,从正阳门一路通报到宫里,到皇上的耳朵里。
皇上先去听完五台山的事儿,看完那“两个人”,气得咬牙切齿。
皇上也不去劝架了,皇上一心琢磨怎么把熊儿子哄好,怎么把明珠赶紧整下来,怎么尽可能让太子和保康和好,怎么整治内务府……
康熙二十四年九月十八,皇上下令裕亲王和康亲王负责京城防务,丰台大营和所有京师警卫一起出动,慎刑司、大理寺、刑部三部官员一起审查内务府,查抄上三旗包衣世家。
公告天下的罪名只有一条:欺上瞒下,贪污行贿。
京城里头人心惶惶,随即又因为查抄出来的各种证据——手册,暗账,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奇珍异宝……目瞪口呆。
据说有一户内务府包衣人家,家里的财产摆出来,从院子里摆到街口,有人大着胆子去偷看一眼,就看那个只供给一等皇亲国戚,富商们千金难买的霞影纱一捆一捆的,晃花人眼。
刑部和顺天府大牢里挤挤挨挨的全是人,他们为了活命和脱罪互相攀扯,扯出来的事儿多如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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