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慈直接进城,并不是没有顾虑,可此人畏缩躲藏,且手中还有青岬城女子生魂,她进城,就是打定了要将他亲手捉住的主意。
毕竟她也不是每次都要直接将人斩杀得灰飞烟灭。
可以最后再来。
玉慈走了两步,就发现城中房屋街道在无声地变化方位,断断续续的琴音传来,琴声如泣如诉,不绝于耳。
手腕上的辟心珠滚热发亮,庇护着她不受琴音的蛊惑。
眼前房屋阵法飞快移动,将玉慈困在中央,她停下脚步,这鬼修的目的,似乎就是在将她向某个地方引去,若是阵法中心,就不好破了。
手中无思剑轻震,玉慈剑招一闪,强大的剑意直奔诡异的房屋而去,在重重叠叠的包围中,白裙女子将城中法阵劈出一道直通路出来。
一字长路白芒通天。
隐在暗中的男子一口鲜血喷出,没想到这莽撞的女修竟然不受这以举城之力所设的幻阵影响,也不知身上有什么法宝!
心下暗恨,正要继续攻击,突然他手指一顿,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骤然迸发出骇人的杀气,又像是惊慌失措般,不顾自己被乞玉慈发现的危险,撤去周身遮掩,直奔城中深处。
……
顾月娘脚步踉跄,鬓角渗出冷汗,狠命在湖边游廊中奔跑。此处是这城里的大户人家,她被顾奚关在内院之中,又听男人对红衣女子说,要让她们两个住在一处,让红衣女子多加熟悉顾月娘身上的气息,以便夺魂之时更加容易。
那时的她怕得几近晕厥,两个月前的红衣女子尚且没有如今接近实体的样子,那分明就是个透明的魂!每天晚上都会出去,等到回来之时,她的身体就更接近真实。
顾月娘不知道这是如何办到的,可这种骇人厉鬼,定然没干过好事!
她犹记得那人将五个修士关到了最北边的别院,那里似是有什么阵法,她不懂男人那张琴是怎么回事,琴声竟然能将那几个仙人都听得晕了过去。
又听他喃喃自语“连金丹……没有,无用……”之类的话,直接把那一行人顺手丢进了别院,顾月娘在这宅子活了两个来月,男人并不管她,她为了填饱肚子,连门房床底下的一罐桂花糖都找了出来。
她对这宅子的格局再清楚不过,可从不敢接近别院,一旦往那里靠近,阴沉沉的男人就会用一种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盯着她瞧,顾月娘怕得不行,可又暗自庆幸,九九八十一天不到,他不会杀她。
要是能将这几个人救出来,说不定联合外面的人,就能将厉鬼彻底杀掉。顾月娘年纪尚小懂的不多,可她好歹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把握的道理!
门口房锁紧闭,顾月娘急得满头大汗。
肉眼凡胎的她根本看不出来这庭院外界有重重叠叠的咒文环绕。她想得很简单,环顾四周,从不远处捡来一块砚台大小的石头狠狠往门锁处砸去,细嫩的双手被磨出血丝,十来下后,门竟然开了。
顾月娘也没想到竟如此容易,她愣了一下,推开院门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黑黢黢的庭院半空,五个紧闭双目的男女凌空浮在空中,衣袂翻飞,双脚绷直,周身黑气缭绕,肤色是肉眼可见的灰青。
“啊!”,顾月娘头皮一麻,喉咙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促的喊叫,她赶紧用手捂住嘴,双腿发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是、是死掉了吗?不,不对,顾月娘急促地呼吸,突然,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掌,在她被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的前一刻,一个温润而清澈的声音关切问道:“小姑娘,你还好吗?”
顾月娘牙关颤栗,狠下心来回头一望,一时间看呆了。
男子一身白底绣浅蓝色忍冬花纹广袖长衫,身后背着一柄长剑,眉目清朗温润如玉,顾月娘发誓,这是她短暂人生中,见过的最美的男子。
“你、你是……”
男子扶起顾月娘,抱拳行礼,朗声回道:“在下乃长仪剑派弟子纪长舟,收到同门师妹求救消息追踪而来。多谢小姑娘你解开这结界,若是我强行破阵,怕是就要惊动这鬼城的主人。”
他的声音恰如早春三月和煦的微风,缓缓抚慰着顾月娘紧绷的神经。
纪长舟一看顾月娘便知道她定是被那鬼修虏过来的普通凡人,虽不知小姑娘身上有什么奇特之处可以悄无声息解开阵法,可着实帮了他的大忙。
三日前他感应到这里有同门求救,彼时他恰好在附近,一路追踪找到了这里,纪长舟自有隐蔽气息法门之术,没有叫鬼修发现他偷偷入城,若是贸然与之对上,只怕那鬼修会用同门性命要挟于他,只想着先将人救出,再斩妖邪。
纪长舟观这阵法阴邪之气外泄,阵法中心五人俱是面目黑灰,昏迷不醒,暗恨这鬼修当真心狠手辣,竟然想将修士的仙体炼化,作为养料供给自己修行。
人修与妖、魔不同,修炼过程中洗筋伐髓,以肉身感悟天地大道,仙体乃是通透自然灵气之宝,对邪门歪道而言,最是滋补不过。
纪长舟眉头紧锁,压抑着胸口的怒意,决定先把这五个人救出来。
“您就是刚才攻击鬼城的仙人吗?”
顾月娘回过神来,跟着纪长舟身后连忙问道。
“刚才?”,纪长舟目光投向远处城门,面目凝重,“并不是我,虽不知城外是哪位道友出手,但那位手段利落,实力高强,待我先将人救出来,共诛鬼修。”
他左手掐了个法诀,将五人缓缓放到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灵丹依次喂入每个人口中,肉眼可见的,顾月娘瞪大眼睛,清楚地看见了这五个人的脸色从灰败到红润的全过程。
在等五人醒来的过程中,纪长舟问起了顾月娘的来历,顾月娘磕磕绊绊,两个来月没有和人说过话,又过了这么久惊惧交加的日子,一时间处处想说,处处难说。
磕磕巴巴好半天,才说清楚自己是因何被鬼修捉来的。其实顾月娘也只知道个大概,在那个男人对着红衣女子自言自语的时候,她听得特别认真,只道自己就算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你是说,这鬼修想复活一个人?”,纪长舟沉吟道。
顾月娘连忙点头。
纪长舟有了主意,转头一看地上的人陆陆续续清醒过来,更是放心。
这一行人三男两女,俱是尚未结丹的筑基修士,其中修为最高的当属木参的主人,清虚宫四代弟子陈一桥,也是他得了关于秘境的消息,找了自己的师兄徐又清,师姐宗柔,和长仪剑派的夏曼香,以及听说精通奇门遁甲的散修祁显。本打算闯一闯秘境,却不想闯进了鬼城。
陈一桥头重脚轻,只觉自己体内灵气几近干涸,丝毫使不上力气,顾月娘连忙上前扶住他:“仙人您没事吧!”
“尚能立住,多谢姑娘。”,陈一桥又看向纪长舟,认出他身上的衣服,感激道,“在下清虚宫陈一桥,多谢长仪剑派的真人出手相救,敢问真人高姓大名?”
纪长舟还不等说话,一个娇娇媚媚的声音好开心地大声道:“师兄!竟然真的是你来救我!”,她与师兄当真是心有灵犀!
口中大呼师兄的,是一个看上去格外明媚,杏眼樱唇的女修,乃是纪长舟师父收的最小的一个徒弟,夏曼香。
陈一桥愣了下,下意识看向自己师兄徐又清,徐又清刚睁开眼,刚意识到有人来救他们,就看到夏曼香满眼崇拜地凑到了纪长舟身边,气不打一处来。
心里想要挤过去,下盘却差点没稳住又摔到地上,只能扶着陈一桥的胳膊,盯着那对师兄师妹瞧个不停。
顾月娘晕乎乎地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看陈一桥,看他白净精致的脸庞,又看他隐在衣领处的喉结,心里暗自庆幸,她竟然将这位仙人认成了女子!还好自己没有直接称他为仙子,不然可真是罪过!又听见一个虚弱愤怒的女声说道:
“阴邪鬼修!竟用音攻偷袭我们,看我杀了他!”
“师姐冷静,咳咳!如今我们元气大伤,那鬼修不知还有何阴招未出,莫要轻举妄动啊!”
陈一桥正感谢纪长舟的救命之恩,就见他师姐宗柔红魂刀出鞘,苍白着嘴唇要去报仇,连忙上前拦住。
宗柔名柔,性子却格外冲动,是素丹宫宫主灵明真人的亲孙女,此次连鬼修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算计得差点丢了性命,宗柔恨得咬牙切齿。
宗柔瞪就陈一桥一眼,想了想自身情况冷静下来,只是仍旧握着法器红魂刀不肯罢休。
纪长舟看众人清醒过来,心中暗道,这鬼修境界并不高,不然这几人也不会醒得这么快,只是不知此人哪里来的强劲法力,能让整座城为他所用。
既然鬼修是为了复活爱人,倒不如趁前方有道友攻城,鬼修来不及反应,他们先擒住红衣鬼妖,来个“反客为主”。
众人俱是赞成纪长舟的想法,毕竟他们几人都尚未结丹,而纪长舟乃是金丹后期修为,为了保护他们,纪真人考虑得更多,也更为周全。
顾月娘听见让她引路去寻红衣鬼妖的地方,不禁“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些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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