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堂经理，沈念在前厅部和两位主管共享一间相对独立的办公室。
她从顾以泽办公室离开后，拿着刚签的合同来到这里，打开一个上锁的柜子，将合同塞进去，用其他文件压着。
既然钱的事情已解决，那么接下来，她只需要一边安心工作，一边等外婆那边做好检查，然后缴费做手术了。
沈念将椅子拉到身后，屈膝坐下，靠着椅背拿起手机开机。
她昨晚请了一周的假，暂时是用不上了，得销掉。
手机一开，先是看到好几个来电通知，沈念点开扫了一眼，最上边一个，不是裴强，也不是熊丽萍，而是销售部的高经理。
可能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找她，沈念想了下，先登入办公系统销了假，然后回拨了他的电话。
通话刚连接上，沈念还未来得及张嘴，就听到高平急切地问：“沈经理你现在在哪里？”
沈念握着手机说：“在酒店，高经理有什么事吗？”
“在酒店？你不是……”
“怎么了？”
“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本来是，不过……”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沈念身子往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领导临时找我有点事。”
她没说具体是哪位领导，而提到领导找，对方是工作多年的职场人，自然识趣地不会多问。
果然，高平只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沈念隐隐觉得奇怪，本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又听到高平先一步问：“那你一会儿还出去吗？”
沈念另一只手开了电脑，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八点五十分，距离打卡上班时间已过去二十分钟。
她想起自己虽然销了假，但还未打卡，赶紧起身去人事部那边，“不出去了，上班。”
那头的高平听了十分高兴，语气都轻快起来，“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挂了电话。
**
同一时间，坐在酒店地下车库某台宾利里的裴强，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连声咒骂了好几句。
他感觉自己被人当猴耍了！
熊丽萍躲在露台上，耳边握着手机，忙不迭地撇清责任。
“裴总，我也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会临时改变主意。”
“您这样看重她，她真的是不识抬举。”
“对对对，下次有机会了，一定让她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熊丽萍长舒一口气，靠在栏杆上，忍不住嘴里对沈念骂骂咧咧。
忽然有人从身后过来，拍一下她的肩，“萍姐。”
熊丽萍先是被吓一跳，后转过头见是罗绮乔，剜她一眼，“想吓死你姐？”
罗绮乔抱着她肩膀，讨好地笑说：“沈念又怎么惹您不快了？”
熊丽萍在裴强那里受了气，正满腹牢骚，经人这么一问，她嘴巴没关门似地叭叭抱怨一通，末了又数落沈念的不是，“我好心给她找出路，她倒好，关键时刻摆我一道。”
罗绮乔听完有点不高兴了，啧一声，“萍姐，你有好资源，只想着介绍给她，就对她那么好？”
“呃……”熊丽萍一愣。
作为关系主任，维持好和各位VIP大佬的关系，本就是熊丽萍日常工作中的重要部分，倘若裴强把今天这笔账算到她头上，日后时不时过来找她茬，她这主任还当不当了？
眼珠子转了转，熊丽萍计从心来。
她立即将裴强的手机号码发送给罗绮乔。
罗绮乔手机一响，进来一条微信，她点开，看着一串陌生的号码还没反应过来，“这是？”
“傻丫头，裴总啊！”熊丽萍一把揽过罗绮乔的腰，跟她姐妹情深似的说：“你要能把他搞定，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天大的诱惑。
罗绮乔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这串号码。
熊丽萍帮她理理脖子上的丝巾，附到她耳边提点道：“快要吃到嘴的肉都飞了，裴总正燥得慌呢，祝你成功。”
**
下午下班后，沈念一如既往回宿舍换下工作服，然后乘公交前往市人民医院。
刚到住院部，沈念恰好看到外婆的主治医生从病房里面走出来。
她小跑着追上去，“徐医生。”
徐医生脚步停下，转身扶了下眼镜，“沈小姐。”
“外婆今天做完术前检查了吗？结果怎么样？”
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点点头，“各项指标正常，可以手术。”
沈念放下心，“好，那请尽快安排吧，我已经筹到手术费了。”
夜里九点多，医生最后一轮巡房，将手术安排的事跟祖孙二人说了。
外婆一听到要准备动手术，拉着沈念的手问，“钱哪儿来的？”
沈念怕外婆胡思乱想担心她，只简单告诉她，“跟朋友借的。”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外婆。”沈念笑着坐在床沿上，抚着她的肩膀，“我这个朋友家里有钱，几十万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打个欠条，之后再还给他就是了。”
赵兰芝拧着眉，疑心很重。
“好啦，别多想了。”沈念接过护工递过来的热毛巾，边给外婆擦脸边哄她，“刚刚医生才说，您需要保持积极的心态，我们擦擦脸，准备睡觉。”
照顾外婆入睡后，沈念将靠在墙角的折叠床拖出来，铺在病床边，然后躺上去。
自从外婆住院，如果她过来守夜，都是这么睡的。
白天工作，晚上照顾病人，可以说是身心俱疲，往常，沈念躺下后，只要一阖眼，几乎秒睡。
可是今晚，却忐忑不安地睡不着。
她拿起手机打开，十一点半了。
仰头望眼病床上的外婆，沈念调暗了手机屏幕的亮度，然后点开微信。
白天跟顾以泽签过合同后，两人已添加了微信，方便日后联络。
她戳开备注名为“顾总”的对话框，手指点了点，编辑出一小段文字：[顾总，您好。我是沈念，冒昧的问一句，请问那三十万的预付款具体什么时候能够打给我呢？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好吗？谢谢。]
合作款是五十万，其中三十万预付款，剩下二十万尾款将在合作结束后一次性付清给她，合同上面写了，预付款是签完合同后一周之内打款，具体哪天没说。
外婆的手术安排在下周，还有三天的准备时间，理论上来说，沈念并不急于这一两天，可是，她生怕中间出点什么差错。
也不知道这么晚了，对方睡了没有。
消息发出去之后，两分钟过去了仍旧没有等到回应，沈念锁了屏幕，手机放在肚子上，盯着漆黑的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了一下，她立即拿起打开。
收到的不是微信，而是一条短信。
她点开，发现竟然是银行的转账通知！
沈念腾地一下从折叠床上坐起来。
将垂落的头发挽到耳后，沈念开始认真地确认数额。
怕自己看花眼，她掰着手指，重复数了两遍3这个数字后面跟了几个零，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万！
啊！有钱人就是爽快！
沈念正要转到微信页面，跟他道声谢，对话框先一步跳出顾以泽发来的消息：
简单的两字：[已转]
沈念眉眼弯了弯，点动手指：[收到，谢谢！]
情绪一激动，她又紧接着发了个跪地狂磕头的表情包过去。
顾以泽：[这倒没必要。]
沈念：“……”
他是平常不玩表情包吗？不过是情绪的表达而已，又不是真的跪下来跟他磕头。
啊，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钱到手了！
沈念抿唇想了想，既然对方这么爽快，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好好表现一下？
于是，她又主动负责地问他：[什么时候需要用到我？]
顾以泽刚放下手机，摸到桌上烟盒，见屏幕上她发来的话，挑唇笑了笑。
也是，“顾以泽女朋友”这个身份，多少女人做梦都想得到。
他将一根烟咬进嘴里，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懒得打字了，他直接按住屏幕，回了句语音过去，“沈经理，这么心急？”
沈念这边见是语音，抬头看眼病床上熟睡的外婆，从折叠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开门出去。
她小心掩上门，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点开了语音放在耳边。
男人一把烟嗓，低沉、慵懒又透着些许调情般的暧昧。
单单从声音的好听程度上来说，沈念的耳朵有一瞬间是酥麻的，但是听完了，她又从这句话里品出了点奇怪的东西。
什么叫她这么心急？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念怀疑，这位大老板恐怕是有点骄傲自恋，说不定这会儿，正在那头暗搓搓地以为她迫不及待想当他女朋友，才会这么上心。
面对一个刚刚才转了自己三十万的大佬！沈念实在不好直言打他脸，于是，她决定用跟他说明情况的方式、含蓄迂回地跟他表态。
她按着对话框，也回了段语音过去：“是这样的，外婆过两天动手术，术后一周我都会在医院陪她，也就是近段时间没有时间精力做别的，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那头，顾以泽将手机放到耳边，听到她的解释，脸上自信又得意的笑容一寸寸冷却。
他随手将手机扔到桌上，靠在椅背上狠抽一口烟，吹出一串烟圈来。
烟圈向上，旋转出一丝丝幽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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