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是公平的。
他给了姬宴极好的头脑, 却没能给他极好的习武能力——即便记住所有剑招,却连照葫芦画瓢都做不好。
只好一遍又一遍练习。
这让俞一帆大为满意,对这个便宜妹夫亲近许多。
每次进山, 他都会耀武扬威地呼喝姬宴一番,一会儿“手高了”,一会儿“脚低了”,过足了大师兄的瘾。
姬宴也不生气,他耐性好, 一遍不会就两遍, 两遍不行就三遍。
进度虽缓慢, 却很有成效。
俞轻只指点不掺和,跑完步就盘膝坐在大石上,一头扎进系统里炼铁。
阿白搬进来这么多铁矿, 里头的成分杂七杂八,无意中增加了五种炼器材料,其中一种是稀有元素,奖励积分一,抽奖机会一, 以及储物袋一。
这一次,俞轻抽到一张图纸:连弩。
武器并不复杂,俞轻自己也会做,便放到一旁不再理会。
七八天下来,偌大的矿石被她消耗了五分之一。
真火熔炼矿石不难,神识提炼出钢铁也相对简单, 但若加上岩浆的凝固塑形处理,使之成为简易石头人士兵,速度就慢了。
系统在主线任务外还开启了一条副线,要求俞轻达成一百人的傀儡队伍。
她现在的统御值三百七十八,已有石头人七十五个,再做二十五个,就完成副线任务了。
另外,除了炼铁,俞轻还有更重要的粮食加工任务。
三块灵田产出量高,储物袋里的粮食越来越多,脱粒,晾晒,脱谷壳,哪样都不简单。
她对农桑之事了解不多,为此特地请教了孙老伯。
孙老伯说,高粱长成后,需要三个步骤变成高粱米。
一是脱粒,这需要碾子碾压和人力摔打。
二是晒干,秋天大好的日头暴晒三天,就差不多了。
三是脱谷壳,所用工具仍是碾子。
俞轻要做的是一架可以三合一的新机器。
她为此冥思苦想三天,制作一天,反复试验改进则用了五整天。
最后用铁和石做出一个长一丈宽六尺高六尺的大家伙。
“成了。”俞轻拍了拍一人高的机身,“以后吃饭就全靠你了。”
阿白睁开眼,瞄一眼哼一声,“好丑。”
俞轻摸摸机箱边缘上的云纹,又看看大面积的浮雕——云纹精致,浮雕生动形象。
“哪里丑了?简直完美好吗?”她不满地撸了一下阿白的虎头。
阿白“喵嗷”一声跳上机箱,在上面乱踩乱蹦,平平的一片玄铁,留下了一大片或疏或密的梅花形脚印。
俞轻:“……”好吧,神兽惹不起。
阿白发完疯,重新跳上她肩头,喜滋滋地问道:“这丑家伙叫什么名字?”
俞轻道:“舂米机。”
阿白对农事一窍不通,“舂米是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俞轻把神识从系统里抽出来,穿鞋下地,去了院子里。
时值下午,天地间像个大蒸笼,又潮又热。
主子们不苛刻,小厮婢女们都在各自房中休息,除狗屋里纳凉的狗子们,院里空无一人。
俞轻相中了狗屋旁边的位置,用神识把舂米机搬出来,再倒出一储物袋的高粱米。
“汪汪……呜呜……”
四只狗子惊奇地呜咽几声,却没舍得从阴凉的狗屋里跑出来,八只黑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舂米机,一会儿看看高粱米垛。
俞轻搬来一张梯子,亲自到柴房抱了捆柴火,踩着梯子塞到舂米机最上层的灶膛里……
湖绿听见动静,赶着从西厢出来,惊讶道:“娘娘,这是什么?”
俞轻取了火折子,把细碎的干叶点燃,放到硬柴禾下面,灶膛里有火系阵法,柴火燃得快且均匀,灶膛上面的烟囱起了轻烟。
“这是舂米机,我要舂米。”
“妹妹,又有新东西玩啦?”俞一帆顶着一头乱发,火急火燎地从上房跑出来,绕着舂米机转了一圈,停在东头,好奇地在灶膛下面黑黢黢的洞里看了又看,疑惑道:“妹妹,舂米不是得砸吗,为什么要烧。”
俞轻笑道:“不急,等下你知道了。哥你帮我抱一把高粱头,放在上面。”她指着俞一帆刚刚看过的地方,那里有个小铁板,可以托住一小捆高粱头。
“好。”俞一帆兴高采烈地照办。
大门“吱呀”一声响,姬宴步履匆匆,带着小圆子和江流走了进来。
沈清也没落下,撑着纸伞凑了过来。
大家都是熟人,无需客套话,点点头的功夫就把舂米机围了个水泄不通。
阿白从俞轻的肩膀上跳下来,踢开高粱头,扑进入口里。
入口处有两组风扇,铁制扇叶,每组三片。
风扇后是个大空膛,空膛上面刻着火系阵法。
下面是游戏系统尚未开启的阵法。
此阵法不难,但精巧,利用了金和木相克的属性。
下一层还是大空膛。
上面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方形磨盘,刻着负责升降和移动的移动阵法。
下面同上面一样,但磨盘不可升降,且移动阵法有方向,与上面正好相反。
……
阿白在里面游荡一圈,只看懂了每一处机巧,却不明白具体用途,只好退出来,乖乖站在俞轻的肩头上。
“看好啦。”俞轻取下灶膛旁的插销,把高粱头整理好,掐着秸秆向入口里面轻推。
“哗啦!”
机器里响起一阵疾雨敲打瓦片的声音。
俞轻指着入口,说道:“这里有高速旋转的扇叶,可给高粱头脱粒。上面的火对这一层加热,谷粒从风扇处向出口移动,这段时长恰好可以达到干燥谷粒,却不会伤害到谷粒本身的程度,然后从出口处落到下一层。”
“这一层是两块重石板,干燥的谷粒进入后,上面石板下降,压上谷粒,向西移动。下面石板向东移动,两者像两只大手反复揉搓,可去掉谷壳。高粱米搓掉谷壳后,被一只移动的刷子刷到旁边,上边的磨盘升起来。顶头挂着的两把风扇开始旋转,把谷壳从另一端的小窗吹出去。”
随着俞轻的解说,谷壳从东边的小窗飞出来,白白胖胖的高粱米粒从出口处落到湖绿的铜盆里,发出“唰啦啦”的声音。
米粒又白又干,而且完整。
整个过程简单迅捷,新奇有趣。
姬宴和俞一帆个头高,二人一把把地往里塞高粱头,高粱米源源不断地从出口流出来,不多时就接满了一盆。
“下面是做什么的?”姬宴停了手,视线落在俞轻的浮雕上,“磨面吗?”
“对。”俞轻让湖绿把高粱米倒在最下层的铁槽里。
高粱米被一股力量自动卷进去,石磨发出转动的轰隆声……
很快,白白的高粱面从另一侧出口流出,重新回到铜盆里。
阿白这才明白各个阵法和碾石的功用。
它佩服地踩踩俞轻的肩膀,传音道:“虽然又笨又丑,但用起来还不赖。”
俞轻挑了挑眉,“那是当然。”
阿白不喜她的态度,狠狠蹬她一脚,溜了。
姬宴若有所思,“所以,即便秋收时赶上连雨天,也不怕颗粒无收了,对吗?”
俞轻点点头,“的确。”
她招手叫来小五,让其带人在舂米机上支个草棚子,再买张油布,以免干活时中暑,或者下雨时挨浇。
活儿不难,小五打算自己干,一溜烟地去粥屋叫人了。
俞轻请大家伙儿进堂屋喝茶吃瓜。
俞一帆灌了一满杯凉茶,让湖绿再续上,问道:“王爷为何来得如此及时?”
姬宴道:“正要去药园,恰好听见大师兄一声吼,我就来了。”
俞一帆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嘿嘿笑了两声,“我说怎么来得这么快呢。”
沈清若有所思地看看俞轻,她以前从没怀疑过高人做了风扇一事,但从今日来看,那位高人分明就是自家亲表妹。
她这是攀上了一棵参天大树啊。
“娘娘,舂米机多少银子?”卖这东西肯定比卖香来钱快,如果可以,她定要借此发个小财。
俞轻道:“舂米机不比风扇,除自家用之外,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处置。”
姬宴笑着看向俞轻,目光中有佩服还有赞同。
他问道:“王妃,如果大金三年内都不会开战,那么有没有可能说明今年秋收会下大雨?”
俞一帆不解,“这话从何而起呢?”
俞轻也不明白。
姬宴喝了口凉茶,“因为齐旻始终都在。”
齐旻是皇子,如果三年不战,他即便不回大金国都圣京,也该去近便的府城,而不是一直坚守在这里。
据他了解,二皇子喜美女爱珍馐美酒,从不是吃苦耐劳之人。
俞一帆习惯性地反驳道:“那可未必,听说大燕关比圣京凉快,那鬼东西不爱回去也说不定。”
俞轻觉得姬宴说得很有道理。
当年,她一到大金就被关进了地牢。
毁容和陡然陷入的悲惨境遇一下子击垮了她,那一段日子过得浑浑噩噩,除了疼和哭似乎就没有其他的了。
如果大金真的有灾,粮食再次欠收,还是应该有征兆的吧。
俞轻细细回忆片刻,说道:“王爷说的是,有此可能。”
她记得,到大金几个月后,饭食确实一天不如一天,开始每天两顿高粱饭,没多久就缩减到每天一顿,到后来每天一顿水一样的稀粥。
那种稀粥她一直吃到死,之后便以为阶下囚就该是那种待遇,从未多想。
如果姬宴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个舂米机不但能派上大用场,也许还会引来不少不必要的麻烦吧。
俞一帆问:“如果舂米机传出去,京里会不会有所举动?如果皇上下旨,要求我们务必找到高人,多做几台这样的机器怎么办?”
俞轻做几台几十台没问题,但若被要求满足全武国的需要就是大问题了。
比如风扇,她后来应魏少轩的请求,又做了三十台。交货后,魏少轩立刻派一队人马护着三辆马车离开大燕关,往京城去了。
风扇小,木头好处理,做起来也简单。
舂米机则不同,一来需要不少铁,二来阵法多,做一个要一天,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俞轻没有那样的精力。
“哥哥说的有道理,也许这件事应该更慎重些。”俞轻不那么确定地说道。
姬宴笑了笑,“不要紧,如果可以王妃可先做几台,我派人运到京城和附近州府,把这件事率先宣扬开,京里那两位就不会惦记了。”
这是个好办法!
俞轻愁云尽散。
“不过……”姬宴眉头一皱,语气又有了转折,“大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定会有所行动,说不定会攻城施压。”
“砰!”俞一帆捶了一下矮几,“打就打,谁怕谁?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让他们后退几十里呢!”
姬宴捏着茶杯,幽幽说道:“太子得不到这些功绩,又引来大金的觊觎,只怕打赢了咱们也捞不到好处。”
俞一帆道:“怕个逑,小爷就从没想过从他们那儿得什么好处。”
俞轻也道:“如果舂米机能让老百姓吃上粮食,咱们就是难点儿也没什么。”
两害相权取其轻,大金若有灾,大燕关一带也难说。
俞轻虽有灵田,却喂不饱一个州府的百姓。
比起大多数老百姓的性命,她自己困难些也算不得什么。
姬宴点点头,“那就做吧,争取在粮食成熟之前陆续运出去。”
……
高粱和旱稻正常情况下八月份下旬成熟,时间并不紧迫。
俞轻一边炼铁,一边做石头人,一边做机器。
八月上旬,她完成副线任务的同时,也完成了十台舂米机。
她亲自送到姬宴的几个暗卫的住处,再由暗卫想办法分批送往附近州县。
与此同时,俞轻开放了家里的舂米机,准备让大燕关的军户免费使用。
虽然庄稼还没开始收割,但大燕关的军户还是领略到了舂米机带来的巨大好处。
消息一经传开,俞轻的粥铺顿时来了不少权贵,都是打听舂米机有没有货,如果有货作价几何的。
那些人都是强占军田的朝廷蛀虫,俞轻当然不卖。
于是他们就把木钟撞到了魏少轩身上。
魏少轩在大燕关没有地,但隐州和燕县各有一个庄子,遂做了顺水人情,一并应承下来,去找姬宴说项。
姬宴不答应也不拒绝,只说问问高人,把事情拖住了。
此时天时尚好,秋阳烈烈,秋风飒爽,一干权贵不急不躁,慢慢等着姬宴的好消息。
只有俞轻知道,大燕关八月十八日开始连雨。
隐州一带已经开始收割,可能影响不太大,但大金的庄稼成熟得更晚些,再次遭灾不可避免。
大金也得到了舂米机的消息,齐旻立刻找来手下一干将领商议此事。
“殿下,咱要是有那东西,秋收时就不怕雨了。”
“对,不如打过去,抢他娘的。”
“我看行,这几日天气太热,心里躁得很,不如打它一仗凉快凉快。”
“依末将看,此事还需慎重,魏少轩不孬,大家现在半斤八两,不好冒进。听说武国不少权贵都在打舂米机的主意,我大金可通过其他途径获得。”
“对,能花银子解决的事,不一定要流血嘛。”
“你们当武国是傻的?不信走着瞧,那狗屁高人绝对不会轻易售卖。”
……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众将吵吵闹闹,始终没有个定论。
齐旻坐在书案后,两只脚大喇喇地摆在书案上,手里的泥金扇子慢条斯理地摇晃着。
他说道:“问题不在舂米机,而在做舂米机的高人,依我看,应该放消息出去,只要高人肯来我大金,我给他请封亲王爵,世袭。”
副将高良摇了摇头,“殿下,化外之人用爵位吸引不来,听说广安那老儿下了旨,要封其为国师,可至今不见高人露面。”
众将领纷纷颔首。
齐旻手里的扇子停顿片刻,问道:“那诸位有什么好主意吗?”
众将沉默了。
许以国师之位,高人不感兴趣,这说明高人不慕权势。
高人不言不语连杀三名大金好手,这说明他是武国人,对大金深恶痛绝。
他们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齐旻道:“既然没有,那就还照我说的办,放出消息,让我们的人密切关注俞家兄妹。”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大长腿,正色问道:“咱们监视他们兄妹这么久,却只得到他们兄妹经常进山健走的消息,从无外人与之往来。那么,高人在哪里,往来俞家诚王宅邸的又都有什么人,谁来说说。”
一个亲卫上前说道:“只有诚王妃的一个表姐,属下查过,那女人是隐州丁家的儿媳妇,开了个香铺,在诚王妃来之前,一直规规矩矩,不像高人。”
“还有魏智飞和魏智扬,他们早来大燕关半年,也不该是高人,剩下的就是些大燕关的老军户,没什么特别的。”
这些情况齐旻已经知道了。
他点点头,奇道:“这对夫妻分居,不和任何人往来。姬宴作为年轻男子,不宠妻不纳妾不嫖1妓,在家呆得老老实实,难道他是个太监不成?”
另一个亲卫禀报道:“殿下,诚王最近好像有些变化。他以往大多死人似的躺在药园里,最近听他身边的护卫说,他在练剑,大舅兄俞一帆变成大师兄了,那么他们的师父是谁呢?”
齐旻收起折扇,在手心里啪啪地敲着,“瞧瞧,咱们什么消息都有,就是没有任何关于高人的,但高人却送突然送来了舂米机,那么大的一个家伙事儿,居然没人瞧见,就那么出现了。”
谋士莫不言道:“所谓的高人,莫不是他们夫妇编造出来的吧。”
齐旻挑起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高人就在他们中间?”
莫不言点点头。
齐旻冷笑几声,“确实,如果排除了所有的可能,依然找不到答案,那么不可能也就成了可能。”
他把手按在腰刀上,“传令下去,择日攻打大燕关,逼迫姬宴交出俞轻,那是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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