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纪玉竹【番外1】

    时年玉竹仙人初成名, 天才出少年,举世无双。

    一席洁白道袍,一把薄剑, 纵有天地山水间,杀妖平乱, 世人奉之为救世上仙。

    云海山脉主峰之上有大妖,身形巨如山,常下山偷鸡抢马, 吃到村中无生兽。

    纪玉竹行至此处, 村民便跪拜求仙人入山捉妖,还此方天地一片安宁。

    云海山主峰之上多巨石, 纪玉竹登山纵剑,登上封顶时也未见到村民口中大妖。

    坐在封顶巨石边的断木桩上,他看着青霭缥缈, 夕阳氤氲, 长呼一口气。

    日暮西山时,他看到了那双绿眼睛,与青叶一色, 却明亮剔透,如时间最美宝石。

    那双眼睛只是好奇的望他, 与他对峙着,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他便也不动,从怀里掏出美酒浅啜,细细嚼着肉干。

    几息后, 那双眼睛终于按耐不住。

    她缓慢钻出高草丛,露出她瘦骨嶙峋的兽性。

    绝称不上可爱,甚至有几分狰狞。

    可那双眼睛太过清澈,小心翼翼靠近时一直舔嘴唇的样子又有些滑稽。

    纪玉竹手抚了下腰间的剑,到底没有拔出它。

    这妖兽大如牛,却未显露出凶性。

    她一直戒备盯着他手,见他一动不动,才从他指尖叼走了肉干,迅速退后几步,大嚼特嚼起来。

    当纪玉竹再次掏出肉干时,那兽已再次将一双大眼睛充满渴盼的望过来。

    “……”纪玉竹哂然失笑,只得将肉干又送入绿瞳妖兽口中。

    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之下,他随身带的不多干粮被妖兽吞吃殆尽。

    “以后你不如就跟着我吧。”他伸出手,妖兽似乎很通人性,并未反抗,疑惑的盯着他手,任他摸了摸她的头。

    “青霭将尽时,我遇到你。不如就叫你青霭吧。”纪玉竹站起身,踏云而下,长发随风浮动,衣袂翻飞。

    青霭便纵身跟在他身后,与他一道离开了云海山。

    ……

    一路上,纪玉竹杀妖兽,青霭便大快朵颐。

    纪玉竹斗大妖,青霭便护其左右。

    一仙一兽踏过山川大河,不知寒暑岁月已过多时。

    某一日他们杀了只熊妖,歇在河川边,青霭吞吃了那大妖,消化了其妖丹,懒洋洋躺在河边,任喝水冲刷她黑色长尾,恹恹的一动不动。

    纪玉竹便坐在边上的石头上,一边抚摸她绿色顺滑的鬃毛,一边闭目吐纳修行。

    深夜,纪玉竹渐渐坐定,深思清明。

    河边已大了好多倍的巨大妖兽突然睁开双眼,慢慢的,她头顶巨角生长,尾上倒刺立起。

    她缓慢起身,转而扑进脚边长河。

    几个起伏翻滚后,探入河底的妖兽再次浮出河面,却变了模样。

    少女额上顶着一双细长黑色龙角,赤i裸着的肩膀在月色下光滑莹润。

    她游过大河,踏上岸行至纪青竹身边。

    忽然俯身,嗅闻过他面庞,便轻轻含住了他唇。

    纪玉竹迅捷暴起,下一瞬,少女已被他制在身下,剑不知何时出鞘,正抵着少女纤细白嫩的颈项。

    少女一动不动,只眨着眼睛望着他。

    月光下,莹白如玉的皮肤,曲线妖娆的dong体,和一张娇俏漂亮的年轻面孔,以及那双绿瞳中的懵懂。

    “青霭?”他手指微颤,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少女面庞突然有了不一样的光彩,只因她眼睛弯起,嘴角上翘——笑容让她变得更加好看许多。

    “……”霍地,纪玉竹收剑转身,面庞泛着红晕,扯下外袍便朝身后盖去,“穿上……吧。”

    少女抓住那袍子,嗅了嗅,却并未穿上。

    欺身而上,她伏在他背上,一双藕臂拢住他脖颈,哼哼呀呀,脸颊一直摩擦着他耳鬓。

    在纪玉竹几乎要不顾她正抱着他,也要起身甩开她时,少女突然开了口:“青霭~”

    似正学着他喊她名字的语气。

    青年心里突又软了,任她懵懂的在他肩膀拍拍,在他额角戳戳,深吸一口气,拽过她抓在手里的长袍,转身拉过她手臂,红着脸为她穿好衣裳,又系好腰带,不知不觉已是一身细汗。

    “……”望着她额上长角,他抿了抿唇,青霭果然是一只大妖。

    他早察觉她胃口过高,血脉不凡,却未想到她突然化形,又成了这般少女。

    修仙者正与妖族大战,纪玉竹却还是将少女带在了身边。

    教她穿衣,教她识字,教她说话,与她讲人世道理,朝夕相处。

    当她独自去山林玩耍,归来时总能一头扑进他怀里。

    当她饿了便拱着他胳膊,拽着他手去捕猎妖兽。

    她记忆里的全部似乎都是纪玉竹。

    他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会轻轻拍她的背,会温柔的抚摸她头发。

    他身姿挺健,站在夕阳中时,影子拉长到仿佛与地平线相交。

    他眉目清隽,笑容恬淡,眼神总充满了包容和宽厚的宠溺。

    当青霭长大,身体里有了不安分的情yu,便扑向了纪玉竹。

    他说若她再如此,便不得不将她送走了。

    可他永远无法推开她,角力后总怕伤到她而解了力气。

    总是没办法抵抗她失望的表情,无法在她靠进他胸怀时不拥抱她。

    无法……抵抗自己心里也深深扎根的情i爱。

    他为她编发,她乖乖靠着他胸膛与他说傻话。

    他们躺在沙滩上,沉稳的修士拗不过活泼的大妖,静躺总是变成打闹。

    他们一起登山望日出,深潜看海底万物,两个人仿佛便是全世界,岁月悠悠,像是可以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但几百年后,大妖逐渐成年,修士却在变老。

    他们回到了云海山脉,玉竹仙人不再游山川,他住了下来。

    青霭大妖震慑四方,使大妖们安顿在云海山脉,割据地盘建立起各自族群。

    青霭造了云璇宫,纪玉竹住在里面,等待着天道收回曾经恩赐他的力量。

    悲伤压不住,青霭本能中的欲望越来越强,暴虐和饥饿让她想吞噬掉所有大妖,所有人类,所有生灵。

    曾经纪玉竹一人便是平复她欲壑的全部,可他要走了。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发狂,不想吃掉他。

    青霭拿着刻有纪玉竹名字的玉佩,将之揣在怀里,独自离开云海山脉,将自己困在了另一片山脉中。

    许多年后,云璇宫中的仙人坐化。

    又过许多许多年,其坐化之处生出灵草,又有一只与青霭有几分相像的伴生兽护在其左右。

    这灵草每隔十年便生一瓣花,食之可增长寿命。

    ……

    天地灵气渐弱,正乙山脉大妖却蛰伏着、威胁着人类的安危。

    当世六大顶级修仙者来到正乙山脉无忘山上,他们没能杀死大妖,却全死在了山洞中。

    饕餮大妖青霭身负重伤,熬到腹中孕育几百年的幼子出世,才伏在山洞内室中渐渐停止了呼吸。

    在她尸身前,那枚玉石静静躺着,上面正是玉竹仙人的名字:

    纪寻。

    ……

    小饕初生便知捕猎,时刻饥饿的他便在山洞附近捕食妖兽。

    无忘山上有法阵禁制,他无法离开,却总是远远望着山下匆匆人世,一年又一年,直至百年,直至千年。

    后来,山洞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类。

    与他曾看见的那些在山下奔忙却短寿的人类一样,他在她身上嗅到了温暖又甜美的气息。

    虽然她喷他一脸火辣辣的液体,但他仍没有吃她。

    她比那些妖兽邻居们聪明,她带来许多许多惊喜,她给他准备了无穷无尽的美食。

    生存中多了奇异色彩,他发现,他可以离开无忘山了。

    天高海阔,他可以带着她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一起欣赏任何她渴望看到的风景。

    饥饿感仍在,但痛苦却被抚平,他发现,原来胸腔里潜伏着的暴戾和愤怒情绪,竟可以变得那样平静。

    快乐原来是这样的感受,幸福原来也可以减缓饥饿感。

    他们在一起的第7年,祝南风怀孕了。

    小宝宝在她腹中住了近百年,在他都快熬不住时,才舍得离开妈妈肚子。

    长子取名纪青衫,真是令人嫉妒的小孩,出生起就能享受南风的拥抱。

    青山最爱在云海山四处乱跑,山上怪石嶙峋,南风总担心他磕到碰到。

    纪寻倒很无所谓,他小时候常常跟妖兽打的头破血流也没什么事,小孩子就是要在血泊里打过滚,才能长大。

    在纪青山6岁时,他扒开了一块怪石上所有藤蔓草枝,清理掉上面所有苔藓,发现了云海山的秘密。

    南风带着灵巧的妖兽们干了几个月,才清理了山上所有石头,才发现——

    云海山上的石头虽然已在几千年间变得斑驳和不完整,却仍能看出,它们都被雕刻成了两种模样,一种是神似纪寻妖化后模样的妖兽形象,一种是清丽女人形象。

    而这些石像下方,都刻有同样的名字:

    纪寻。

    与纪大王第一次送给南风的那块儿帝王玉石上雕刻的‘纪寻’二字,如出一辙。

    纪青山16岁时,南风随纪寻离开云海山脉,踏遍千山,寻找曾经玉竹仙人留下的足迹,逐渐重绘了纪寻父母曾经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纪父,纪寻,字玉竹,世称‘玉竹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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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更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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