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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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楚烟看得见黑衣男子眼中的温柔戏谑,不由得气恼地别过了头。

    谢石却握住了她的手, 柔声道:“阿楚。”

    他声音轻柔, 似乎还有几分隐隐痛苦:“是我错了, 阿楚帮我。”

    他握着她的手,江楚烟的指尖很快就触及到一片温热坚实的肌肤。

    她忍不住又转回头看过去,一面低声向绀香道:“拿水和酒来。”

    绀香没有惊动守在外间的丫鬟, 蹑手蹑脚地端了水盆和酒壶进屋。江楚烟扶着谢石的手臂,跪坐着身子倾过来,在他怀袖中摸索着, 熟练地摸/到了他惯常放药的暗囊。

    蜡纸包的旁边多了一点圆润光滑的硬/物,她顺手一并取了出来, 看清楚是个拇指大的小瓷瓶。

    她拿在眼前细细端详, 瓷瓶上没有什么标记,倒有一股说不出的幽咽香气,分明陌生, 却又让她觉得在哪里遇见过似的。

    谢石却笑着抬手,从她手中将那瓷瓶取走了, 道:“这个使不得。”

    江楚烟不由得凝眉看他。

    谢石随手将瓷瓶放在了一旁的多宝格上, 微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眼中神色让江楚烟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脸上隐隐地热起来。

    他柔声道:“这不是好东西。”

    江楚烟两颊莫名其妙地发烫,不想接他的话,就埋下头来,从铜盆中将帕子投了, 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伤口两边的血渍。

    光线微微一晃,谢石舒开手臂,将上身的衣裳都解开了。

    他姿态极稳,即使是肩臂都在动作,但腰间伤口这一片,除了肌肉自然的拉伸、舒展之外,连一点身形晃动都没有。

    蒙蒙的烛火照过他胸腹蜜色流畅的方肌线条,像是一尊神灵在人间的躯壳,

    江楚烟虽然满心都牵挂着他的伤处,但目光一晃,仍旧忍不住地脸热心跳。

    她极力稳着手,替他擦净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又取过一旁的酒壶,仰起头轻声道:“哥哥忍着些。”

    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咬了唇,谢石目光温柔,抬手却扶住了她的唇角,轻轻揉了揉,答非所问地道:“别咬。”

    江楚烟睫羽扑朔,重新垂下眼去,提着酒壶浇在他的伤处上。

    谢石腹间的肌肉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男人的手臂陡然搭在了她的肩上,似乎还在微微地颤抖。

    江楚烟知道他忍受着极大的痛楚,替他冲过了伤口,就拿过了装药的蜡纸包,她心中慌乱,抖着手指撕了好几次,也没能把纸包撕开。

    男人修长的手指覆住了她的,即使是巨大痛苦之中,依旧稳定而有力,包在她的手上,微微用力一捻,那纸封就从当中裂开了。

    他柔声道:“别慌,慢慢来。”

    江楚烟深深地呼了口气,纷乱的心绪重新平顺下来,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了长长的创口上,拿过一边的素帛巾,替他包扎好了。

    她心里却还在“砰砰”地跳,松开手就想要往后退开去,勾在她肩上的手却轻轻一个用力,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瞬,就怕碰到他的伤口而停了下来。

    她倒在熟悉的怀抱里。

    谢石环着她的肩,埋头俯在她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低低叫了声“阿楚”。

    她忍不住抬起手来,勾在了他的背上。

    他身上有种让她熟悉而安心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地躲避进去,即使有血腥味混在其中,也丝毫不显得刺鼻了。

    她喃喃地道:“是谁伤了哥哥?”

    谢石没想到她忍到这个时候才问,眼中不由得带上了些笑意。

    他轻声道:“没有关系,他已经死了。”

    江楚烟心中犹有余怒。

    从前谢石刚到天一庄的时候,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但随着谢石威权日重、羽翼渐丰,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他身上带伤,也没有替他处理过伤口了。

    她低声道:“哥哥也别瞒我。就算动手的人死了,身后总也会有个指使的人。”

    她凝神想了片刻,忽然问道:“是杜季明?”

    谢石哑然。

    他抚着她的脑后,轻柔地安抚着她,微微沉吟,道:“应该不是他。”

    江楚烟不解地仰头看他。

    谢石道:“这件事不是针对我,我不过是恰逢其会,在其中推波助澜而已。”

    他低下头来,对上少女澄明的视线,忽然笑了笑,倾身吻了吻她的眼睑,柔声道:“好了,我该走了。”

    江楚烟知道他决意不说,这件事十有八、九,又要关碍在她身上。

    她鼓了鼓腮,到底还是站起身来,看着那件被刀锋割开的衣裳,亲自往屋角箱笼里翻了件新的,替谢石穿在了身上。

    黑衣男子整束之后,依旧是湛然轩举的姿态,丝毫看不出受了不轻的伤,江楚烟立在窗下,看着他回过头来,对她微微地笑了笑,像一缕烟一样消失在了午夜深沉的铁灰色天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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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也没有传出何处何时有凶案发生的消息。

    倒是长公主闻人亭召见江楚烟,笑吟吟地与她说起一桩事来:“阿烟昔日在天一庄的时候,与谢少庄主情谊深厚,可有此事?”

    江楚烟低头看着茶盏,不置可否。

    闻人亭端详着她。

    女郎动情,向来即使在听到有人提及心上人的名字,眼角眉梢的光华也是掩不住的。

    但江楚烟在听到她说起谢石的时候,这样沉静端庄的态度,和她原本预想中的实在相差了太多。

    她有片刻的疑惑。

    难道是谢少庄主剃头挑子一头热?

    但不管怎么说,看到江楚烟这样的态度,让闻人亭心里对要说的那桩事变了个心思。

    她最初以为谢石和江楚烟两/情/相/悦,对于天子提出直接将侄女明珠公主下嫁给谢石的想法,是不甚赞同的。

    闻人觉却告诉她,下嫁公主与谢石联姻,以在天道大义上更紧密地与谢石捆绑,是上善真人昔年寄给他的信里,着重提过的一件事,与“立召谢石入朝为官”一样的重要。

    谢石屡次三番拒不入朝,甚至不惜将身边关系亲密的少女送进京城为质,已经让后一件事拖延太久了。

    上善真人是天子闻人觉的恩师,这件事天下间少有人知。

    而真人昔年在闻人觉登基之后,离开京城南下,就是因为推演星盘,提前看到紫微垣倾颓,而离京为大陈朝、为闻人氏皇族寻求续命之法。

    师生情重,闻人觉对上善真人信赖不疑。

    闻人亭不愿违逆闻人觉的心意,最初的想法,原本是先多向谢石身边送上几名美人,天下男子多贪色,有了更多的解语红颜相伴,什么青梅竹马,慢慢地也就淡了。

    好比天边的明月光,纵然仍旧长久地牵挂着,但日子总归是要同身边的的姹紫嫣红一处过的。

    这个时候再将闻人泠嫁给他,才不至于反而招致谢石的逆反之心。

    ——她当然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江楚烟嫁回谢石的身边。

    这个女儿,是牵系谢石的一根引绳。

    越是谢石把江楚烟当作明月光一样挂念,她的存在就越是有用。

    而如果猴子真把这月亮捞在了手里,他重新得了圆满,又回去啸聚山林,怎么会再为了一根香蕉拼死拼活?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她留在身边。

    她如今是闻人氏的表姑娘,这还不够。

    最好变成一家人,才算是真正亲密。

    也不得不说,那谢中玉,果然是一代枭雄的心性。竟然舍得将心头的少女就这样送出来,否则,在上善老人彻底失去联络的如今,还不知道要以如何手段,才能牵绊住他。

    更不知道,要如今这个风雨飘摇的大陈朝,付出怎样的代价!

    闻人亭心中的念头说来漫长,却只是垂眸啜饮清茶的片刻工夫。

    她放了茶杯,瓷器落在盏托上,没有发出丝毫的碰撞之声,这是贵女蕴养多年的仪态,没有一点欠缺之处。

    “你这些日子在京中,大约也常常见到你明珠表姐了。”

    江楚烟抬起眼来,看着对面的闻人亭,宁声道:“有过几面之缘。”

    闻人亭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柔声道:“她性子暴烈跳脱,是不是同你生过争执?她是陛下唯一的女儿,这些年,都是被陛下和惠妃娘娘宠坏了。”

    江楚烟不动声色地道:“明珠公主身份贵重,女儿不会不知尊卑,僭越于殿下。”

    闻人亭见她态度不温不火的,心下微微一缓,道:“阿烟心地宽广,是件好事。明珠虽然直率,却也纯粹真诚。陛下不忍心拘束了她,这些年连婚事都没有议过。”

    “但她前些日子,却在陛下面前,求他替她赐一桩婚。”

    闻人亭看着江楚烟的神态,慢慢地道:“她一片赤诚之心,爱慕谢少庄主。”

    如果那谢中玉一厢情愿,这个女儿对他没有儿女之情……

    她看着江楚烟在微微诧异之后旋又浅浅蹙起的眉,没有一点妒忌之色,只有担忧溢于言表。

    闻人亭心中笑了笑。

    闻人泠的性情风评,她这个做姑母的,自然也清楚。

    江楚烟与谢中玉一处长大,情分深重,会不大赞成他娶这样性子的女郎,正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放下心来,掩去了眼中的笑意,轻声道:“阿烟,谢少庄主久居江湖之远,如今年纪还轻,总有一腔移山填海的壮志,为娘都知道。但娘是过来人,知道人到中年,总要成家立业,谋下半辈子的安稳。”

    “明珠娇养长大,本性实则不坏。她又是陛下唯一的掌珠。更贵重的是,她如今也是一腔真心对待谢少庄主。”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部分宝贝都更喜欢双更,那就维持现在的更新方式啦~爱你们!挨个么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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