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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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誉的胃口几乎全然被吊了起来。

    他本来就对这位神秘的少女颇为好奇,几乎把他记得名字的女角色都猜了一遍。

    谢石听着他说了一个又一个名字,没有一个是“楚烟”,心中并无意外。

    只是验证了他原本的猜测罢了。

    黑衣少年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宋誉看了又看,虽然还是充满了好奇,但方才那点勇气散了,就再也不敢造次。

    倒是回了归羽堂之后,谢石忽然问他:“你家中女眷都由何人教养?”

    宋誉有点惊讶。

    “谢老板问的是哪方面?”

    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不由得笑了起来,道:“说别的我不知道,这个可是宋家立声名的一大本钱,你可问对了人。”

    “上回我出来半路上被叫回去,是因为家里一个老叔公过了世。”

    他夸口道:“叔公家的堂姐订了亲还没有出阁,婆家派了许多人来帮忙,生怕耽搁了堂姐的花期。”

    谢石眉梢微扬。

    宋家是嘉安的望族,也是江南士林中有名的把女郎教养得比寻常士子还出挑的人家。

    把自家堂姊妹吹嘘了一波的后果,就是被谢石轻描淡写地交代:“劳你务必从宋家女学里请几位名师上山来。”

    宋誉目瞪口呆。

    但看着谢石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能被谢石这样的上心,也一定是和那位神秘的鹤庭小姐脱不开关系了!

    宋誉抓心挠肝地好奇,果然提笔写了四、五封信。

    他这个“誉小公子”,因为亡父的缘故,在嘉安宋家颇有分量。

    ——谢石明明也知道,但给他一次任务,竟只让他写信挖几个女学的老师。

    不得不说宋誉心里颇有些杀鸡用了牛刀的落差感。

    他糊着信封口的胶,一面不甘心地问道:“那我都替小姐请老师了,总该知道小姐的名字吧?”

    谢石视线应声转了过来,宋誉打了个激灵,少年却已经不动声色地重新低下头,冷淡地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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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播星崖下今冬第一场雪之前,几乘青帷马车低调地上了山。

    谢石带了人去见楚烟。

    他这些时日忙碌,只隔几日或早或夜里往后头来过问两句,往往同楚烟起居的时辰相错。

    楚烟听见他来的消息,丢了插到一半的花觚,提着裙子“蹬蹬蹬”地跑下楼来,到门口才停了脚。

    谢石看见她跑出来,脚步也跟着快了些,原本缀在他后头的人一时都被甩开了。

    “门口风凉,吹了太阳穴夜里睡不着。”

    他先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牵着人进了门,随手把提着的小木盒递出去,被侍女接在了手里。

    子春接了那方小食盒,就不由得笑了起来,看着楚烟,道:“是醴泉记的金明糕。”

    永州城颇负盛名的一家点心铺子,四时八味各色精致糕点,许多都要开门就去抢才买得到。

    子春欢喜地道:“公子一定是小姐肚子里的蛔虫,不然怎么会知道小姐前儿忽然惦记这一口。”

    提着纸包兴冲冲地往暗间的茶水房去了。

    楚烟不由得鼓了鼓腮。

    她推着谢石进了东明间,隔窗却看见两位宋氏女眷行到了楼前。

    她不由得转头疑惑地看着谢石。

    谢石微微一笑。

    小少女方才被侍女说破了这一点馋嘴,到此刻眼角还有些未褪尽的羞晕,眸子水润润的,像只进退失据的小鹿。

    “我给你请了两位讲学的师父。”

    他每每看着楚烟这副神情,都有些忍不住的手痒,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山上太过清净,你年纪又小,把自己都憋坏了。”

    他就看见小少女的眼睛闪闪地亮了起来,满眼的雀跃之色。

    谢石心中微微闷痛。

    从童秀才的事他就该知道,他家这个小姑娘于旁的或许都不大在意,但却是很喜欢读书的。

    或许她从前生活的环境里,也只有这件事能让她感觉到安全。

    他本应该更早地想办法才是。

    楚烟却明白他的心情。

    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下颌搭在他臂上,笑盈盈地道:“有哥哥在真好。”

    她是真的很欢喜。

    谢石啊。

    看上去冰冷又不近人情,但对她总是细心又体贴,事无巨细,凡是他能关照到的,都在尽他所能地保护她、照顾她。

    她低下头去,把脸埋在了他的臂弯里,借衣袖的掩饰拭去了眼角突如其来的湿意。

    头顶的少年仿佛有所感,片刻的沉默之后,却只有修韧的手掌落在她发顶,轻轻地揉了揉。

    楚烟心里暖洋洋的。

    她重新扬起头来看着谢石。

    谢石抬手抿去了她睫梢一点残留的湿/润,嘴角微微一翘,低声道:“小花猫。”

    楚烟气鼓鼓地丢开了他的手,扭头在桌边坐了下来。

    谢石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帘栊底下的侍女等到这时,才端着茶点、引着人进了门。

    金明糕齐齐整整地码在甜白瓷的浅碟里,楚烟却没有放手去拿,而是理了理衣襟,端肃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后头进门的两位女眷。

    宋家两位女先生一老一青。

    老的那个看上去四十许,但她自己介绍的时候才知道竟已经年过五旬,是宋誉旁支的姑祖母,一生未嫁。年轻些的那个正值花信之年,和离大归在家,与宋誉是隔房的堂姊/弟。

    因为是延请而来的课师,楚烟就一一地行了礼,叫了“大宋先生”、“小宋先生”。

    姿态十分的恭谨。

    谢石在一旁却微微蹙起了眉。

    两位宋先生见过了未来的弟子,又被楚烟亲自安顿了住处,到宋誉来看望的时候,就不吝露出善言来:“是个通透又懂礼的性子,看着谈吐是经过名师的,处事十分的得宜。”

    ——礼仪举止上还有不少需要打磨的地方。

    不过这样的话,二人都是有分寸的,自然不会把东家的缺点拿出来说。

    宋誉的堂姐宋文莹笑道:“我和姑祖母来的时候,还担心咱们家是读书门第,和贵宝地处事走不到一处,未免就辜负了堂弟一片心。没想到这位小姐竟是个伶俐的好学生。”

    他姑祖母宋寒枝却微微地哼了一声,道:“倒是那位谢公子,做事不免唐突了些。读书进学的事,从来哪有不吃苦就能成就的。却偏要他来说‘不许煎熬了小姐’……”

    宋誉听她这样大胆地指责谢石,一时间心惊肉跳的,连茶盏盖也捏不住了,当啷一声跌在瓷杯口。

    宋寒枝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看着他叹了口气,一时就说起宋家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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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石平日里不常下山,昨日走这一趟不单是为了替楚烟买一包点心,也是因为永州知府温扬再一次给他写了一封信。

    他在天一庄设白羽卫,亲自操练指挥,拿驼峰山王胡子匪寨做磨刀石,把王寇逼得夜不能寐,匪众外出劫掠的次数都一时间少了。

    他写信给了温扬。

    温扬一向把王胡子视为一大患,得了这一消息,果然点起府兵,择良辰开拔进山剿匪。

    被白羽卫日夜骚扰几无还手之力的匪众,对上府军却仍有一战之力,鏖战之后官兵虽得险胜,但匪首王胡子还是在一众残部的保护下遁逃。

    谢石下山一趟,安抚了温扬,又从府衙里拿了探得的信息,回山之后连同白羽卫的奏报一处查看。

    王胡子逃离了永州。

    谢石把手里的纸条都揉碎了,丢进浅水瓮里,心中说不上失望。

    他当日等着知府来剿匪,就是存了要试探永州府兵虚实的念头。如今看来,他最初的判断并不算错。

    官军已经烂了,但烂的程度比他预期还是要好一些。

    只是不知道他州兵力比起永州来,又当如何。

    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巫马臣来见他。

    天水卫左使奉他的命,去稽查荷叶镇李家的私事,谢石听了回报,在归羽堂静静地坐了良久。

    这天晚上谢石过来的时候楚烟还没有睡,在二楼的书房里带着一众丫鬟清点架子上的书册。

    谢石进了门,楚烟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冷郁,交代子春煮一壶甜汤,才陪着谢石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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