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社区出来,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饭香顺着各家厨房的窗户飘出来,苏曼吸了吸鼻子, 咽下口水。
陆执寅敞着大衣,身长影单地走在前面, 快走到车上时,他转身望了眼身后龟速的苏曼。
“回家吃饭了。”
苏曼手插大衣,挎着包, 站离他不远。
听到这句话, 她抬头眨眨眼,快步走上前, “哦。”
车没开几分钟就到了苏家的院门口,车上, 苏曼摸着安全带上的纹路, 转头望向他。
“陆执寅——”
男人侧脸微微转向她:“嗯?”
“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呀?”
陆执寅望了眼苏家院子, “你爸妈知道我来?”
她摇头。
陆执寅思略片刻:“那算了, 不添麻烦。”
苏曼听这话,整个身都转过来:“不麻烦, 大不了我少吃一点, 反正你吃的也不多。”
陆执寅想了想,笑着点头,“也是, 你饭量那么大,少吃两口,够我一顿的。”
苏曼:“......你内涵谁呢?爱来不来, 不请你了,你自己回家吃去吧。”
说完,她打开车门,这次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还有紧跟着的脚步声。
在推门前,大门却被人提前伸手抵开。陆执寅已经绕到她的前面,他抬着长腿,先她一步推开了门。
苏曼:“你不是不来吗?”
陆执寅:“刚才不是你求我来的?”
苏曼:“......”
“那我还是求求你回去吧。”
陆执寅形状好看的两片薄唇里吐出两个字:“晚了。”
苏母在客厅看电视剧,听见门口的动静后,头也没回:“饭菜在桌上,去厨房热一下。”
苏曼从陆执寅的身后伸出脑袋:“妈,我回来了,陆执寅也来了。”
一听见陆执寅,苏母像是触动了雷达装置一样,立刻起身,然后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
“执寅也来啦?”
“吃了没呀?没吃的话阿姨给你炒两个菜。”
陆执寅露出礼貌的微笑,他那副笑容很能迷惑人,“不麻烦。”眼神随即扫了一眼桌上:“我吃桌上剩的就行。”
边说着,他解开大衣,丢给苏曼。
苏曼正弯腰脱鞋,被从天而降的大衣堆的整个人都罩住。
他身形比苏曼高不少,衣服自然也长。苏曼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一步,然后气急败坏地将头上的衣服扯下来,露出圆瞪瞪,亮晶晶的双眼。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看到门口有挂衣服的勾子嘛?”
陆执寅扫了一眼门口:“没看见。”
苏曼才懒得理他,下一秒就要把衣服扔给他,结果陆执寅连手都没伸,衣服落到了地上。
刚从厨房出来的苏母,咋咋呼呼:“哎——你怎么把人执寅的大衣往地上扔呀!”
苏曼做了坏事,立刻将地上的大衣捡起来,看了陆执寅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挂在架子上。
回头,就瞥见陆执寅坐在沙发上,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苏曼:“你笑什么。”
陆执寅没理她,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很快消失了。
苏曼望着陆执寅的后脑勺,觉得这次从吉林回来,陆执寅变得有些不一样。
这种变化并没有多明显,但苏曼敏锐地察觉到了。
就刚才陆执寅那副心情愉悦的样子,要是搁以前苏曼敢扔他大衣,保证她下个月工作就泡汤了。
客厅的电视里播放着一档相亲节目,苏曼拖着一个小椅子坐在电视机前面。。
“你挡到我了。”
苏曼不耐烦地往一边挪了挪。
“往左边去。”
她往左边去。
“再往右边一点。”
她往右边一点。
“再往右边......”
苏曼端着瓷白的水果盘子,蹭一下,怒冲冲:“陆执寅,你有完没完啊——”
陆执寅双手交叉,扣着大拇指好整以暇,他拍了拍身旁:“别挡我视线,你坐到这里来。”
苏曼没动,继续转头看电视。
“坐那么近,会近视。”
节目里正到播到女嘉宾灭灯的环节,苏曼一心想让三号男嘉宾跟女嘉宾配对,于是头也不回地说道:“不会,我眼睛好的很,视力1.5。”
陆执寅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插在西装裤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自然而然地绕到苏曼的身边。
“你喜欢哪个?”
苏曼抬头,见他俯视着自己。
回头望了眼沙发,“你不是坐在沙发上吗?”
陆执寅:“你家沙发太软了。”
苏曼家的沙发是很软,俗称懒人躺,今天要不是陆执寅坐在上面,她早就躺着了。
见陆执寅不坐,她立刻站起来,回躺着上去,末了还不忘编排人。
“有沙发不坐,什么毛病。”
快一点才吃上午饭。
吃饭的时候,苏父回来了。
塑料袋子里又装了两条鱼,进门,陆执寅站起来,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
“伯父。”
看见陆执寅,苏父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意识来,最近两个月陆执寅来他们家的次数有些频繁。
苏父点点头,将手上的鱼放下。
吃完午饭,苏曼收拾了碗筷。
陆执寅望了眼外面,手指轻轻地摩挲,随后起身。
“伯父,我陪您下盘棋。”
苏父正弯腰浇花,听到这句话时,冷不丁的有种错觉。
很多年前,陆父还在世时那样,两个老友也会在茶余饭后,约一局棋。
如今的陆执寅也长成了父辈们当初相识时的年纪,眉宇间俨然也有种陆父当年的沉稳。
苏父的眼嘴唇抿了抿,看着眼前的陆执寅,缓缓地说出一个字:“好。”
家里的棋盘许久没拿出来,这棋盘原本就是陆父送个他的,可自从陆父去世后,像是怕睹物思人,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棋盘上落灰,苏父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陆执寅的目光顺着也看向棋盘的每一个角落。
跟自己和解并不是一个多简单的过程,就譬如现在,陆执寅能够坦然地坐在苏父的对面,用着当初他父亲还在时的棋盘。
他悄无声息地将眼中煞然掩落,胸口翻涌的情绪也一点一点的平息。
。
陆执寅下棋风格跟他父亲不一样,但很出色。
陆父在世时,下棋从来不是苏父的对手,风格莽撞,喜欢大刀阔斧般的速战速决,而苏则心思缜密,偏好小心翼翼的布局,再一点一点地攻城略池。
而陆执寅的下棋极快,几乎不用思考,然而走出的每一步,总是某一个时刻,苏父突然领略到他的意思。
野心勃勃,却又步步为营。
苏父不时地审度着眼前的青年,陆执寅低着头,遮住眼中的锋芒。
鏖战了许久,苏父还是输了。
陆执寅面色不改,将棋盘重新摆好。
厮杀过后的棋盘上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硝烟味,陆执寅慢条斯理的摆弄着棋盘。
虽然姜是老的辣,但面对陆执寅的沉静,苏父却怎么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苏父绞着干巴巴的嘴唇,换了句话:“律师工作辛苦,平时忙起来你也要劳逸结合,注意身体。”
陆执寅:“嗯。”
“额......曼曼最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提起苏曼,陆执冷硬的面庞和语气终于有些缓和,“没有。”
“她挺能吃苦,也愿意学。”
“虽然现在独立还差点火候,但再锻炼锻炼,也能独当一面了。”
苏父点点头,语气感慨道:“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陆执寅垂着眼眉,眼神没动,镇定专注的像是一尊冰雕,冷冷的。
苏父轻轻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上天真的会捉弄人。
苏父这辈子做了一辈子的老好人,街坊邻居谈其他,只说评价是老实人善良,最后唯独没有帮上自己的最好的朋友。
再开口时,苏父的的语气带着几分自责,“当年你父亲第一次开庭,曼曼正在高考最后冲刺,那时你苏阿姨身体也不好,成天在医院里住......家里两个人要照顾着,我真的没办法去那么远的地方替你父亲......”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陆执寅默然地注视着苏父,眼眸漆黑平静,波澜不惊,。
苏父被陆执寅的眼神看的受不了,无形中就像是被人绑在十字架上炙烤一样。
“哎——爸,你们下棋呐!”苏曼走过来,看着棋盘,有些跃跃欲试。
书房内尴尬的气氛像是被一道光驱赶,陆执寅问她:“玩吗?”
苏曼不想自讨没趣,她知道陆执寅的技术:“不来,我又下不过你,干嘛要自取其辱。”
陆执寅:“哦,原来是不敢。”
苏曼被他一激,就在他对面坐下了,“谁说我不敢。”
“除非......你允许我悔棋。”
陆执寅冷淡的眼神,骤然就笑了:“怎么?这么多年棋艺一点没长,脸皮倒是变厚了。”
苏曼已经对他的挖苦习以为常了。
苏父咳嗽了两声,拍着苏曼的肩膀,“你来吧,爸去休息一会儿。”
苏曼脱了拖鞋,单腿卷在椅子上,手指抵着下巴,抬起乌圆的大眼。
“你让让我呗。”
其实,苏曼的象棋是陆执寅一手教的,一开始是为了磨苏曼焦躁性子,后来是来陆执寅家找他的借口,最后成了他们俩只见唯一的,仅存的联系。
不过,陆执寅教她那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教过她悔棋。
所以这方面苏曼是自学成才。
“你跟我爸聊什么了?聊了那么久。”苏曼的脸颊托在手心,侧脸过来,看向陆执寅问。
“没什么。”他慢条斯理地下着棋,像是带着她玩似的,一颗棋在手里滚来滚去。
手背朝上,手指微微弯曲,露出瘦长的骨节。
苏曼盯着看,内心默默抱怨起老天爷为什么不公平。
果真,完美的人,连手指都是完美的。
苏曼下棋不是陆执寅的对手,就在她急的抓耳挠腮,就要输了时。
陆执寅的手机响了。
不过他盯着棋盘,像是没听到。
可他要是不接,她怎么有机会悔棋呢!
“你不接吗?”
“快接吧,说不定有急事呢?”
陆执寅扫了她一眼,像是戳破她的小伎俩似的,“想好下一步怎么走了吗?”
苏曼被戳中心事,忍不住先嚷嚷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心眼,你是不是怕接电话的时候我悔棋?你放心,我怎么会做出那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她的话,总之,陆执寅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然后侧身接起来。
正巧,苏曼余光看到了手机上的备注。
“沈樱”这下她的注意力完全都不放在棋盘上了。
“执寅,你回来了?”
苏曼竖着耳朵,电话里的声音一字不差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嗯。”陆执寅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冷淡。
沈樱声音柔和:“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今晚老高请吃饭,大家都还以为你在吉林没回来,幸好我打电话问你一声。”
陆执寅这头想了两秒,“不去,晚上有事。”
沈樱语气失落地说,“咱们几个好久没聚了,你忙完过来,还在老地方。”
陆执寅:“嗯,没事,我先挂了。”
“等下,还有一件事。”
“你也知道我刚回国,业务不太好......国外的许多案源也带不回来,所以最近几个月我想进你们进你团队,过渡一下。”
同样是江大毕业的高材生,陆执寅和苏曼却走了两种路子。
这几年一直偏向律所的行政管理,这跟她本身案源不多也有关系。
“嗯,回所里再说。”
听到这话,沈樱知道他是答应了,心里不禁有些扬眉吐气。
挂完电话,苏曼嘴角不禁翘了翘,心里想着等到周一挫挫苏曼的锐气。
让苏曼知道,自想要她的案子,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然而电话这头,苏曼已经把两人的谈话听得差不多,自然也知道沈樱打的是什么心思。
——沈樱想要的案子其实是苏曼手里做的林月珑的案子。
可林月珑的案子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陆执寅给她的。
既然陆执寅能够给她,那么也能够给别人。
如果她不把自己放在一个特别的位置,那么她跟赵楠,跟沈樱他们没有什么任何的区别。
都是工作上的事情罢了。
“怎么了?”
“没什么。”
从苏曼的语气里,陆执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今晚一起出去吃饭。”
苏曼摇头,“不去,我又不是你的谁,干嘛要跟你去跟沈樱他们吃饭。”
“我又没说去见沈樱。”
苏曼已经懒得跟他打哑谜了,将手里象棋摔进陆执寅的怀里。
“如果跟你单独吃饭,那我更不去了。”
陆执寅被她砸在胸前:“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苏曼下逐客令,“嫌我脾气大,就别在我家呆着了,请回去吧,陆大律师。”
**
临近傍晚时,陆执寅果然接到了老高的电话。
电话里,老高的声音虽然是笑着的,不过却能听出几分额外的虚弱感。
“最近身体怎么样?”别人被询问到身体,大概可以被当成是一种寒暄客套。
唯有高铭不是,他前几年体检身体查出问题,这两年陆陆续续在治疗着。
律师工作压力大,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这两年猝死的律师愈发的年轻化,高铭的身体就是前几年糟蹋坏的,如今坐到律所主任的位置,可算苦尽甘来,业平日在电话里远程遥控着团队工作倒也没问题。
高铭声音透着无奈,“还是老样子,你也知道这是个慢性病,一时半会儿熬不死,也不见得多好。”
说到死,陆执寅斥他,“别说胡话。”
老高笑笑,岔开话题:“今晚你来不来?”
电话这头,沉默了片刻。
老高在那头笑了两声,“不来也好,沈樱这次特地为了你回国,我听说她现在在君衡,跟你是并列执行合伙人,你们所的老杨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吗?”
陆执意没多说,“老杨有他的考虑。”
老高:“那你呢,老杨有考虑,那你有没有考虑?人小姑娘从大一刚进校门就开始追你,生生追成了老姑娘,十年过去,就是块石头,也该修炼出凡心了吧?”
陆执寅直截了当:“这事你别跟着瞎参和,我对她根本没那种心思。”
老高嘿嘿嘿地笑了几声,“陆律师,你是对她没那种心思,还是对女人都没那种心思?”
“我现在真的怀疑,你丫是不是暗恋我多年了,为了喜欢我,甚至不惜把我看男科的黑料都替我背了。”
高铭这病出在前列腺上,属于难言之隐。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男科上的毛病,那时候他年纪轻,刚结婚,让陆执寅陆执寅去看男科。
陆执寅坐在外面时,被熟人瞧见,一传十十传百,就被人传成是他看男科。
这样一对比,陆执寅要多冤枉有多冤枉。
陆执寅面无表情的握着电话,
“别贫了。”
高铭渐渐不笑了:“我听说,上次他们几个去你家烧烤了,在你家看见一个挺漂亮小姑娘......”
“真的假的?”
陆执寅:“嗯。”
“带出来看看!”
“带不来,今天惹她生气了。”
“啧啧啧,这点都搞不定,真白瞎你长得这张脸了。”
陆执寅皱着眉头没说话,将手机拿的远远的,高铭的吐槽声也越来越远。
**
晚上,陆执寅开车去了云善酒楼。
人年纪一大,交友圈就那么几个,律师也不例外,平时见的客户多,但真正能让陆执寅随叫随到的,也只有大学里头这几个铁杆。
去陆执寅家烧烤那次,高铭陪娇妻在国外度假没去。
所以今天算上他,宿舍四个算是来齐了。
沈樱也在,进门陆执寅打了招呼后,找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
沈樱表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酒过三巡后,气氛开始熟络,沈樱找了个机会跟坐在陆执寅旁边的高铭换了位置。
不知怎么的,话题突然聊到陆执寅这次去吉林的事来。
当初陆父案子一直打到二审,宣判时陆执寅已经读了大三。
宿舍几个人自然对他父亲的事情有些了解。
“你今年去又找那个承办法官了?”
陆执寅点点头:“嗯。”
高铭安慰他:“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
谁知道这句话刚一说完,就听身旁的沈樱接了一句。
“那个女人成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他能放得下。”
“哪个女人?”另外三个异口同声的问。
陆执寅扫了沈樱一眼,眼里有威慑。
沈樱倒是不怕,“苏曼,那个证人的女儿。”
他们都知道,当年陆执寅父亲案,有一个关键证人没有出庭作证。
本来都答应好了,结果证人突然临阵反悔。
陆父的案子开庭在十二月,江城罕见地下了一个多星期的大雪。那天陆执寅突然从外面回来,一进宿舍门,整个人就朝地上栽去。
老高他们几个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到床上,脱了衣服才发现,陆执寅膝盖的裤子已经被冻得硬邦邦,几个人对视一眼,都装作不知道陆执寅冒着大雪在外面跪了几个小时的事情。
老高一听这事,表情立马就不对了。他平时虽然看着最不着调,却是真的把陆执寅当自己亲兄弟。
另外两个室友也看着他,表情几乎也都是一样。
唯独陆执寅目光锐利地盯着沈樱,“你怎么知道。”
沈樱眼神躲闪,“这.....很容易就能查到。”
每个人都有秘密,沈樱的最大的秘密就是曾经不远千里,跟着陆执寅一起去过吉林。
那是个跟南方完全不一样的北方,冬天里大雪纷飞,路面结冰,二审宣判后陆执寅一步一步地走到法院外面的松树下,大雪落在少年的肩头,很快就是厚厚一层。
沈樱:“我从来没有抱怨过,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但是我很想抱怨,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你心里装的偏偏是苏曼,你这就是在自掘坟墓,我亲眼看见你当初是有多恨苏家人。”
陆执寅,“够了!”
“这用不着你管。”
沈樱:“凭什么不用我管,从大一开始,我就追着你,追你到校辩论队,陪你司法考试,跟你到君衡实习,这一路哪件事不是我陪着你的。”
“陆执寅,你有没有良心。”
老高见沈樱的话越来越偏激,“沈樱,不要怪我向着执寅,喜欢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陆执寅虽然不喜欢你,但这些年也没有耽误过你,我们三个轮流劝过你不要一颗心吊在他的身上,但你不听,反过来骂他不接受你的喜欢就是没良心,沈樱,做人不要太霸道。”
沈樱:“霸道?做这些是我自愿的没错,行,今天我就是单纯的朋友身份,我用一个朋友身份来问你,你为什么喜欢一个助理?”
陆执寅推开椅子,一字一句道:“沈樱,喜欢谁不仅是你的权利,也是我的。”
“不需要你教我。”
陆执寅的话彻底将沈樱从幻想中拉出来,带着她直面冷酷的现实。
顺过椅子上的大衣,“这顿算我的,我先走了。”
一出酒楼,冷风吹得醒人,脑袋兀地胀痛起来。
陆执寅拿出手机叫车,本来是想直接回市区的公寓里,鬼使神差地目的地选了陆家的老宅子。
**
晚上,苏曼趴在床上,听着楼下的动静。
两家院子挨得近,只要陆执寅的车一进院子,她就能听到。
果然,快到十点的时候,听到汽车发动机引擎的声音,苏曼那时快,赶紧穿上拖鞋下楼。
走到门口,望着空荡荡的手,又折回去,拎起客厅的垃圾袋。
苏母正削着苹果:“哎,我这刚换的垃圾袋呢。”
苏曼一边拎着垃圾袋往门外走,一边大声喊,“妈,我出去扔垃圾了!”
果然一开门,就跟门外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陆执寅撞个正着。
她拎着垃圾袋,装作偶遇:“哟,才回来呀~”
陆执寅扫了她一眼,结完账,望着出租车从巷子口掉头出去。
苏曼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故作镇定地走到垃圾桶旁边:“这都几点了,叙旧叙了这么晚。”
“真是情谊深厚。”
别说陆执寅听着酸,就连苏曼自己说着也酸。
除了工作,说实话苏曼跟陆执寅还真那么多话题可聊。
如果怼人也算的话。
见陆执寅一直不答话,苏曼也觉得怪没意思的,“算了,早点回去吧,别一个人在外面傻站着了。”
说完拢了拢领口,准备回去。
觉得自己挺傻帽的,大冷天拎着一个空的垃圾袋出来,不就是为了跟他说两句话嘛。
结果连敷衍的对待都没有,陆执寅一个字都没开口过,真是浪费她感情。
“苏曼——”
她停住脚步,转身看他:“怎么了?”
陆执寅站在门口的桂花树下,黑衣黑发,身长影单,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他只稍稍抬了抬手,朝苏曼勾了两下。
“啊?”
“过来”
她脚下挪着步子,走到他身前。
离得近了,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浓烈,在猎猎冷风里,有一种梅花裹着一簇雪团落在的松针上。
酒气将他的五官晕染的格外浓重,往日冰山似的高冷寒气,似乎也被朦胧的酒意给融化了。
苏曼感觉,陆执寅仿佛聊斋里面书生,半夜里,引得她这只蓬头垢面的女鬼,心生歹念!
“陆执寅,你喝酒了?”
男人回答她:“嗯。”
直觉告诉苏曼,喝酒的男人都是危险的。
但是,危险的男人也是最有魅力的。
苏
曼忘记了第一句,只记得第二句。
“那我送你回家呗。”
她伸手,想要扯住离她一步远的人。
结果没扯动,陆执意纹丝不动。
苏曼不解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睛里。
还没察觉到不对劲,她就被陆执寅伸手,一用力拉到了怀里。
苏曼的思路慢半拍,心脏都快从心口跳出来。
陆执寅转身,将她抵在了树上。
这颗桂花树大概从没想到,原来它生存的意义,就是今晚帮陆执寅,助纣为虐!
陆执寅看了她好一会儿。
苏曼有种感觉,再不回家,她就回不了家了。
“你不冷吗?我送你回家吧。”
陆执寅:“我不冷,你冷?”
苏曼老实的点点头。
下一秒,陆执寅将大衣敞开,将苏曼拉进怀里。
这下苏曼彻底懵了,这一套一套的,到底是跟谁学的?
“还冷?”
苏曼摇摇头:“陆执寅......”
她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喝假酒了?”
按照平时,她这么怼陆执寅,一定会被会被报以冰雹般冷冰的捶打和毒舌般的攻击。
“闭上眼。”
“你......你干什么?”
陆执寅身体倾斜,慢慢往前,他半垂着眼神,视线落在苏曼慌乱的眼睫上,轻声:“闭上。”
苏曼知道,如果这时候她要是听陆执寅的话闭上眼,事情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还是闭了。
毕竟,她喜欢陆执寅这件事,可是期待这一幕很久了。
轻如鸿羽的吻,毫不意外地落了下来。
陆执寅的亲吻生涩又轻软,相比于平时不可一世的高冷,此时的他微慎而又轻缓,仿佛怕惊动什么。
苏曼被亲了一下,有点懵。
“你......你?”
“你不会明早醒来都忘了吧?”
陆执寅摇摇头,“不会。”
说完还要低下头,加深这个吻。
苏曼伸手,手掌抵在两人中间,可还是贴的很近,她的手心抚在陆执寅滚坚硬的胸膛上,一阵一阵地发烫。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跟陆执寅这副反常的举动相比,苏曼除开一开始的慌乱,渐渐理智占据回主导。
她喜欢他,但从来不是陆执寅喝醉酒,耍酒疯发泄的对象。
就在苏曼瞪着陆执寅时,男人迷离的双眼定聚在她的脸上,看了许久。
然后回答道:“亲你。”
苏曼:“......”
她能不知道他是在亲她?重点明明是,“你为什么亲我?”
“我们明明就不......不熟。”
陆执寅眉头轻轻地皱起。
“不熟?”
下巴被人抬起,苏曼的眼神也被迫抬起:“你说过......不喜欢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而且你一声不吭就去了吉林,还是赵楠告诉我你出差去了。”
“去吉林的一个星期,除了我主动打电话问候你,你没有打电话找过我。”
“所以......你觉得我俩很熟?”
最后一句是赌气的话,但也是她的心里话。
说着说着,苏曼眼尾泛红,鸦青色的睫毛搭在湿润的眼睛上,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倔强。
她觉得自己被陆执寅给戏弄了,说着擦了一下嘴巴,“你别逗我玩了。”
出来扔个垃圾,被强吻了一下,真是亏大了。
关键她现在除了有点生气,居然没有丝毫后悔,真是色令智昏。
说完,就准备推开陆执寅准备回去。
身后一股强劲的力道,又把她推回了树上,陆执寅的眼神比刚才要清冷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曼的话。
“我没有逗你玩。”
“那你在干什么呢?”
“做我一直起来想做的事情罢了。”
“你一直以来想做的是什么?”
“像现在这样?”
“啊?”
“抱着你,亲吻你。”
陆执寅一张脸漠然,那双平日里只有刻薄话语的嘴唇里吐出的每一字,都在苏曼的心尖上飞跃。
**
激动的后果就是,她熬到了下半宿三点多,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
深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热的像个熟虾。
坐在窗边吹风,苏曼觉得自己疯了。
仅仅是一个陆执寅的一个吻,几句酒话。
她就失魂落魄,方寸大乱。
第二天一早,苏曼第一次醒的比鸡早。
六点,她就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看着天花板。
被折磨一晚上后,苏曼暗暗发誓,如果陆执寅说记不得昨晚的事情——
她就宰了他!
一早上,陆执寅都没有发信息过来。
苏曼依旧本着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即飞奔向敌的策略。
“眼睛长手机上了。”苏母看她一直盯着手机也不认真吃饭,表情不悦。
苏曼敷衍的点点头。
“赶紧吃饭!”
说着就要把手机收走,伴随着一声振动,苏曼精神一震连忙护住手机,“我不玩了,不玩了还不行嘛。”
说着偷偷瞄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
“楼下等你。”
短短四个字,苏曼感觉自己像是被特赦了一样。
连忙拿了一个包子,“妈,来不及了,我拿着路上吃。”
在苏母的抱怨声里,苏曼已经飞奔到了门口。
果然,陆执寅的车停在门口。
苏曼看了眼手里的包子,又急急忙忙地塞进包里。
陆执意放下车窗,偏头,目光定定,“上车。”
副驾驶上,苏曼像是做贼一样,时不时地朝着陆执寅看过去。
而陆执寅一如既往的高冷,嘴巴像是开过光一样,舍不得张开。
苏曼想找个话题,聊起昨天的事情。
“昨晚......”
“嗯?”他声音沉稳。
“昨晚......你睡得怎么样?”
陆执寅惜字如金:“还行。”
苏曼心里不是滋味,“好吧。”
看这样子,果然都不记得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却也在情理之中。
小时候,她偷拿家里酿的葡萄酒给陆执寅喝,骗陆执寅是葡萄汁。
结果两人都醉的不省人事,陆执寅不知道磕到哪里,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事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曼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委屈。
车很快到了单位,苏曼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车门却被提前一步,“嗒”一声被落了锁。
“嗯?”
她转头,发现陆执寅总算是舍得看她了。
“我都记得。”
苏曼脑子空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你......你不是喝多了吗?”
“喝多了我也记得。”
“可我记得小时候那次,你头上被撞了那么大包都没......”
“那次是你趴在我身上骑大马,我撞到了桌角。”
苏曼恍然大悟,“所以你是骗他们说,你不记得了。”
陆执寅一副“这么拙劣的借口只有你才会信”的表情。
“现在回归到昨晚的问题。”
“我记得自己亲你了,你没躲开。”
苏曼眼神飘虚:“是吗?”
陆执寅:“你知道代表什么?”
苏曼:“?”
陆执寅严肃,满脸冷峻与慎重。
仿佛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现在四舍五入,我们算是男女朋友了。”
苏曼:“?”
四舍五入还能这么算,直接跳过表白?
“你数学怎么这么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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