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天, 香港一直都是阴雨交加的坏天气, 不见晴朗。
舒沅来回奔波于路亚娱乐和医院之间的状况,更是已成常态, 本来早该返抵上海的计划, 也因为公事麻烦不断, 私事放心不下, 只得一拖再拖, 始终定不下具体方案。
同样的, 橙子在任方家里的滞留时间,也随着她“战线拉长”逐渐无期限似的增长。
舒沅原本担心那头情况,正准备拜托顾雁去一趟, 另外安置好橙子的住处。可没想到, 那位任先生却极负责, 直接主动提出多照顾橙子一段时间, 顺带的,不忘每天雷打不动发来一段短视频,给她看橙子在公园草坪上活蹦乱跳捡球的傻样。
任方今天的橙子,附视频。
任方您尽管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
您
舒沅挠挠鼻尖。
虽然总感觉对面说话方式像是换了一个人,但她此刻焦头烂额,实在也没闲心顾虑太多, 只得道谢再道谢, 继续定下心神, 先处理香港这头一团乱麻的大小事再说。
时间转瞬即逝, 又是小半个礼拜过去,来到周末。
舒沅从青禾大厦出来,斜挎着一背包剧本材料,左手提着小袋超市购物战利品,右手撑伞。晚餐前,终于冒着大雨险险抵达医院门口。
却没想刚一下车,映入眼帘,依旧还是连日拉开间隔的警戒线,在风雨中晃晃欲坠。
明明已经驱赶无数次,医院前坪,却还是和昨天一样的场面。
拥攘的香港媒体照旧围堵不休,也不管会否影响到医院的正常经营,仍旧不死心地扛着长枪短炮,围住蒋氏派来的发言人,在雨中大声发问
“你好我是aoe娱乐的记者,请问现在蒋先生情况如何有没有脱离危险期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接受采访”
“我是金融前线的记者,麻烦回应一下,蒋氏方面将如何应对近期股价狂跌的情况,这是否佐证了股民们的担忧,意味着小蒋先生的身体状况,将直接影响到大众对于蒋氏的发展信心大蒋先生有没有重新出山的打算”
“请问贵公司有没有考虑过最坏的情况,请正面回答,谢谢”
港媒是出了名的敢问敢写,不到片刻,对话越来越尖锐。
那负责人听得面色凝重,到最后,索性无论对面问什么,只一个劲的微笑摆手。
“抱歉,蒋先生现在不方便接受采访,各位请先回吧。”
话音刚落,四面瞬间一阵嘘声。
却也有眼尖的媒体记者,注意到那负责人正不住往舒沅这边探看,竟也跟着扭头望来。
她连忙把头一低,戴上口罩,快速和旁边通道的普通病患及其家属“合流”,浑水摸鱼间,才得以径直上楼,顺利进到蒋成所在的病房。
房间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蒋母睡不惯医院,早已被她劝到钟家住下,今天似乎还没过来看望,茶几上照旧整齐堆放着她昨天没看完的剧本草稿。下午临走时炖好的排骨汤,此刻也已传来馥郁浓香。
舒沅放下包,扭头到小厨房里,把汤锅端离灶台晾凉。随即按照墙上贴好的每日菜谱,熟练地洗米淘米,给厨具设置好熬粥状态。
直至确认万事俱备,复才盖上电饭煲顶盖,扭头走到蒋成病床旁,小心翼翼搬了个凳子坐下。
顺带的,也从床头柜前的小书架上取了本金融杂志,照着昨天折页的地方,她继续逐字逐句照念起来
“环球资讯。近日,新加坡r联合出版集团股价相较上月整体有所回升。有知情人士表示,本次反弹或与股东大会内部决议有关,乃内部认购推高股价,试图为持续低迷的纸媒出版业打下一剂有力的强心针。其集团季度报告也显示,未来主要的发展方向,将会陆续向版权改编、媒体文娱市场转轨,以期强而有力的资本转型,并向正在高速膨胀的中国大陆市场进军。此举得到业内诸多专家学者的肯定,进一步增强股民信心。”
“国内资讯。曾一度在香港地区创造辉煌成绩,数年来,却持续因内部山头恶斗,导致业绩低迷的陈锦记食品有限公司,确定将与大陆明耀食品加工集团展开战略合作,股市利好消息频传。此外,近期尤为引人注目的蒋氏集团,则因为企业接班人意外遇袭,成为国内外高度关注的对象。各方媒体正紧密注意后续动向,然而迄今为止,相关方面并未给出具体澄清,笔者也将持续跟进报道”
之后的几页,全都是蒋成受伤当日,诸多路人有意无意拍下的照片,即便被几重马赛克遮挡,依旧拦不住入目可见的血腥。
也因此,越念到最后,她声音越低。
注意到后文用词消极,阴谋论不断,索性戛然而止,却仍不由下意识地,又侧头看了眼病床上毫无反应、平静如沉沉睡去的蒋成。
自从大前天从icu转出,逐渐从依靠鼻饲进食的重度昏迷状态,到可以服用流食,他的气色虽然略有好转,却不知何故,迟迟没有醒来。
舒沅只能依照医嘱,按部就班地照顾他、陪着他,然而除此以外,她和医院外或杂志上,那些苦苦等待消息的好事者,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所有人都在等着。
究竟他将睁开双眼,一如往日,力挽狂澜,抑或永久睡去,留下万千唏嘘,满城动荡。
而她也在等着一个“宣判”。
当然,她更希望是他活着迎来他们迟到的对谈。
那蒋成呢
事实上,此刻的他,还完全体会不到这番复杂的心境纠葛,也不知道这漫长的沉睡究竟意味着什么。
于他而言,这段经历,似乎更多只是一段冒险,催促他在黑暗里永无止境的向前跋涉,寻找着装有某段回忆的潘多拉宝盒。
长廊没有尽头,任他漫游。
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一丝隐约光点,他竭尽全力、尝试着走到那头眼皮却如有千斤重,勉强掀开,亦只有一片花白,归于雪白终点的答案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一阵熟悉香气,忽而钻入鼻尖,勾得人食指大动。
“”
可惜过程实在漫长。
他花了几乎十来分钟,才逐渐适应眼前白到过曝的天花板带来的视觉刺激。
听觉随后逐渐回笼,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从某处传来脚步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这声音他已经很久没听过。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既不想回老宅,家里也没有人为他做饭,大多数时候,他听到的都只是昂贵的外送餐盒扔进垃圾桶里的一声闷响罢了。
于是这声音,或者说是自己当下格外僵硬艰难的处境,终于让他好奇起来,试图努力侧过身子细看情况。
无奈背上接二连三传来的痛感,却让他连侧个头也满头大汗,整个人仿佛在水里浸过,用尽全力,也只能稍稍偏移不到三十度
但也够了。
他先是看见一旁的茶几上,成叠的白纸黑字。上头满是红红绿绿的记号笔标记,花俏却细致。
这些记号方式他再熟悉不过从高中开始,阿沅就一直习惯这么做笔记,永远主次分明,力图让他这个“共享者”过目不忘,帮他偷走捷径。
像是和预想中不谋而合似的。
下一秒,他随即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他的前妻子,就像从前一样,在电饭煲前停步许久,盛好粥碗,又小心翼翼地低头吹凉,披肩长发乖顺垂落,好似连剪影也温柔。
当然了,偶尔小冒失的习惯也还是像以前,老是改不掉。
刚放下粥,端汤的时候,又被砂锅边角烫到。只听得“嘶”一声,她几乎蹦起来,连忙捏住耳垂解热,好半会儿才缓过劲,将准备好的几样餐食一并放上托盘。
她似乎还没意识到,更大的惊惶还在后面,竟还耐心地刷锅洗锅,动作熟练,一如他们漫长也短暂的婚姻时光里,她也永远是这样做着,然后笑着,小声抱怨“我对你很好吧,蒋成你都什么也不做。”
嘁,又不是什么难事,那我来做
行啊。
不就是这样,然后洗洁精,然后
诶你别你别,我的瓷碗这种锅不能用清洁球行了,你别动了,我来洗,你站过去。
他们也有打打闹闹,少年夫妻缠绵时候。
只可惜,那好像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
蒋成的喉口像是堵着什么。
话全哽着,没说出口,也没来得及提醒
只能任由她这一转头,两人骤然四目相对,呆在原地,谁也没动也不敢动。
他唯恐她会别扭,会怪他给她多添麻烦,又要老话重提,让他不要再纠缠。于是噤声不敢开口。
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唯独眼圈一下红透。
那粥和汤一下被她反手放上案台。
他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然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跑到床边,伸手便将他脖颈紧搂住。
“阿沅”
他瞬间面如土色。
秀气胜女子的脸上,难得有这样表情,眉心隐隐抽搐。
天知道这样温馨场景。
舒沅一句带着哭腔的“我还以为”才说了一半。
蒋成却似乎不知道“煞风景”三个字怎么写,紧跟着咬牙切齿,挤出后半句大实话。
“阿沅疼、疼”
舒沅“”
或许这就是情商白痴人设永不倒吧。
她气得想打他,然而又哭又笑,最后也只是揉揉眼睛,小心放开他。
“疼死你算了。”
她咕哝着,鼻音浓厚“蒋成,谁让你这么不怕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网址 ,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