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对错》
“……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强大,拥有多大的权威,伟大到了何等地步,都不能不论对错。一个被看作是伟大的人一旦分不清楚是非,就会成为最可怕的堕落者。在忍者的世界里,初代火影千手柱间被公认为‘忍界之神’,据说那宽容而博大的胸襟甚至连敌人都能折服——想要建立一个孩子们可以不用上战场的和平的世界。错了啊!忍界之神,你说错了啊!看看你死后的世界,哪来的孩子?!哪来的和平?!一战二战三战未来肯定还会有四战五战六战!这样的世界难道不是和他一开始幻想的世界背道而驰吗?他是罪人吗?不是啊,明明是被公认为堪比神明的伟大的忍者啊。即使是死在三次忍界大战中的忍者,也会同意这一点的。
那么错的是谁,是什么?
一件事如果没有成功地走向该有的结局,那么肯定中途有什么东西弄错了。
但是更可怕的是这件事一开始就错了。
他当时威压世界,忍界之神千手柱间和忍界修罗宇智波斑站在一起,足以睥睨天下群雄——既然想要和平的话,就不该把目光固定在孩子身上才对。
既然想要和平的话,就该认清‘忍者’这种职业的本质,从根源上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才对。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就感到呼吸困难,恨不能钻到地狱里去冲着已经长眠的神明大声嘶吼一番。
那几乎是千年来绵延不绝的战争和杀戮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好一次的机会,为什么不能下定决心彻底改变这一切呢?
他在对待村子时尚且明白一家哭何如一路哭的道理,何以就不能用同样的道理去审视一下时间呢?十年哭何如百年哭、千年哭?
神明和修罗站在一起,没有做不到的事。
如果当初他们能看清楚这一点,狠下心背负一切,把杀戮和战争从忍者的职责中抹去,转化为生产物质,保护他人,维护治安的责任的话,也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忍者守则那般反人性的东西了吧。
他们已经习惯了作为一个忍者需要遭受的苦难,于是便以为忍者生来就该是要遭受这些苦难的。
看待任何事,最危险的便是半懂不懂。
千年来最好的机会已经被他们事倍功半地浪费了,我也不期待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等到另一个神明的出现——只会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是愚蠢的行为。
历代最强的雷影尚且会被一万人活生生耗死,遍观天下又有多少人在苦苦煎熬?
天地这座熔炉中,又有几多人被锤炼出了一张麻木不仁的活尸的面孔?
诸君,你们的生命可曾被人判定为毫无价值?是否连自己都觉得活着是毫无意义的?既然毫无价值,那么死何足惜!
积聚你们内心的愤怒吧。
收捡你们胸口的火焰吧。
在贯穿苍穹的雷电炸现前,谁又知道它积聚了多少时间的能量呢?
诸君,这样的世界,死何足惜?!
但是活下去吧,忍其难忍,把一切都劈成干柴,终有一日会点燃的!
终有一日会燎原的!”
《论传承》
“……一旦有人跟我说什么师徒父子的,我就要嫌恶地转过身去。每个人都是独立地活在世界上的,或许有灵魂相许的双方,但如果因此就把自己或对方当作附庸的话就完蛋了。
我听闻各大忍村和富商地主都会收拢一些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一切身外之物的流民以及孤儿。虽然是将其当作奴隶和消耗品,但是既然都已经到那种地步了,那么只要是双方认可的交换,外人也没有可以置喙的余地,只能心惊胆战地祝福便是。然而这其中总有一些家伙,以各种名目为借口,把连父母死去了这样的事都还理解不了的小孩子当作一张白纸,熟练地在上面肆意作画,最后洗脑出一个个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意志的完美的工具。
他们大概倒是心满意足了,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这么耸人听闻的事也能干得滴水不露完美无缺。
我也不是生来就想杀人的。
我真想活生生咬下他们的血肉,用后槽牙用力地嚼碎然后吐到他们脸上!
这是比杀人更可怕的暴行。
任何一个人,当你对还没有建立起成熟的独立的人格的孩子肆意加以扭曲时,你便犯下了这桩罪行。
对待孩子,永远也不该对他们说‘你要学着我的样子这么做’之类的话。
只需要教给他们对错就好了。
却不是教给他们你以为的对错。
就比如,一个打算复仇的人有了一个弟子,他不该教给弟子复仇是对的,而应该这么说,‘我不是在为死去的人复仇,是在为我自己复仇。我所做的事没有任何正义可言,我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与仇恨,因为不这样我就活不下去。但因为有理由,所以就决定夺去别人的生命,这样是不对的。’
一旦这么说了,那么孩子就有了评价的权利,而不是像水壶一样只能成为装载别人的思想的容器。
太过执着于传承的结果就是一代比一代更麻木,更不会思考,终于沦为规则和普适的世界观的玩具。
父母们,师傅们,长辈们,不要再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的思想传承下去了!你们的思想没有任何必要之处!
真正必要的东西,人会在成长的过程中自己找到的。
比起传承,倒不如让孩子学会评价你们的对错,这样还更有魄力一点。
不过,像这样的做法,大概全天下,能做到的人也不超过三个吧。
我连这三个的名字都不知道。”
日落月升,在夜幕静悄悄肆虐了天空时,奈良鹿丸正看到最后一篇的最后几页上。
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了父亲那沉稳平缓的脚步声,即使不加掩饰,也比普通人的脚步声要轻很多,那是忍者的脚步声。
如果说之前的几篇还带了几分春秋笔法的话,最后这一篇干脆就图穷匕见了。
“……煌煌第一忍村,堂堂第一忍族,居然在村子里被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给屠戮殆尽!真是惨绝人寰。
我听后以为好多树忍村发了疯,这得是多愚蠢且自负的混账才会期待世人接受这样的托辞啊?
结果我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他们的话,于是我以为自己发了疯。
我一遍又一遍地诘问自身,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能说服自己的解释。
是那天晚上好多树忍村的忍者都去春游了只剩宇智波一族留在村子里吗?
还是说那一晚所有人都做了一个幸福的美梦所以谁都不愿意醒过来?
果然还是因为那一晚的值夜忍者和暗部都是宇智波鼬的忠实部下吧?
又或许,可以把原因往亲情上靠一靠呢?虽然宇智波一族的人面临着族人的屠刀,却因为对他的深深的爱而不愿意让家族丑事被外人知道,所以都悄无声息地抵抗着并且悄无声息地死去了——鄙人本非忍者,不了解有什么悄无声息的拼命方法,说不定他们都用两三勾玉的写轮眼去抵抗自己最了解其威力的万花筒写轮眼也说不定。
这样的解释诸位满意吗?
这样的解释满足了你们那愚蠢又卑鄙的心吗!
我在那一天陷入了谵妄的绝境,无论看向多么和平友爱热情热闹的地方都只能看到那一晚,明月高悬,一个又一个黑暗中的忍者披甲持刀刃,可怕的鬼目俯视着悄无声息的街道。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一刀一刀杀死自己全部的亲人,他们催逼着他,警告着他,他们的目光是比写轮眼还要可怕的瞳术,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异化为绝望却漠然的傀儡,除了挥刀还是挥刀,族人要杀死,邻居要杀死,父母就更要杀死!
世人就这样接受了忍村的说法,接受了一切的黑暗与邪恶。
忍者一边叫嚣着他们是大名的工具,一边又做出连贵族都不屑为之的恶事,真是令人作呕。
贵族作恶,至少世人都能明白,看得出来。可是忍者作恶,竟然冠以‘任务’、‘忍道’、‘别无他法’等等的名头,博取不明真相的人的同情与理解,真是令人作呕!
有谁拿刀逼着你去杀人吗?!
你的忍道就是杀人的忍道吗?!
除了杀人你还可以学学木叶白牙自杀啊?!反正你不是也说自己很苦恼了吗?!
人类本来就是贪生怕死,喜好享乐的生物,这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但是总有人一边贪生怕死一边说我这是别无他法。
说得久了连自己都相信了,还自以为高尚起来,以为占据了大义的名分便可以无所不为。
真是令人作呕。
曾闻,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适合成为忍者的小孩子,说什么即使无法提取查克拉,不会忍术和幻术也要成为强大的忍者。
他那拼命的意志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努力简直能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是那般连成神都够了的努力,为的却是成为忍者。
说话最忌讳只说头不说尾。
那么让我来接一个结尾吧,试看其全貌是如何。
‘就算我毫无成为忍者的才能,努力了好几年也提取不出查克拉,根本记不住结印顺序,最低级的幻术都能干翻我,但我每天只睡两个小时,从太阳还没升起到月亮已经落下都拼了命地努力修行,绝对绝对要成为一个强大的忍者——然后我就能作为一个忍者去执行任务了!一开始是替商人押送奴隶,然后努力训练,暗杀任务人的敌人,然后努力训练,毁掉挡路的村子,然后努力训练,把敌村的忍者都杀死!我要成为强大的忍者!’
没错,其努力的目的,就是这个。
或许其本来意图并不是这样,但他的做法却只可能导致这个结局。
或有人说,他也可以当一个保护任务人的安危,拯救被天灾伤害的村庄,保护自己的村子不被入侵的忍者呀~
可笑至极!
须知忍者一开始便是肮脏的处于黑暗中的职业,如果只是做这些被人夸赞的事的话他直接说要做一个强大的能够帮助他人保护他人的存在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说是忍者呢?
是谁给了他这样的错觉?
他知道他一刻不歇的拼搏,到最后只为了成为一个遍染鲜血的杀戮者吗?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还能努力到那种地步吗?
我甚至悲伤地期望着他可以,那么至少我能够直接说他是个天生的坏种罪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是想象一下他知道真相后的心情便感到自己犯了罪一般。
我早已决心打碎无数年轻人的梦想,摧毁所有成年人的忍道,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独要将火炬高高举起。
是的,火灾中总有被无辜烧死的人。但是我早已决心背负这些亡灵,正如我早已决心背负自己的亡灵。”
脚步声来到房外了。
奈良鹿丸合上书,他布满硬茧的手从封面上抚过,掌心像被火星烫了一下似的,猛地缩了回去。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走出去,他看着父亲高大沉稳的背影,问:“宇智波一族,真地是宇智波鼬一个人杀光的吗?”
奈良一族的族长,木叶的军师、脑子。
奈良鹿久没有转身,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然后沉默、沉稳地走进了卧室。
奈良鹿丸看到了一张在天地这座熔炉中锤炼出的毫无怜悯的冷酷的面孔。
他知道他和父亲有一张很相像的脸,父亲就是长大后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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