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玥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嘴道:“听这话, 你们怕不是遇上了那个左小姐。”
贵妃点了点桌面, “那姑娘生得什么样子,你给本宫说得清楚些。”
落羽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见着主子仍在掉眼泪,一时愈发愤怒。
“我们擦肩而过也只是看了一眼, 那姑娘身上都是好料子, 看着不像是宫女。倒是比寻常的宫妃还要好些,她脸上生了一双杏眼。“
贵妃眸光一闪,安抚性的拍了拍宁韶的手背,“我当是谁, 原是这个小贱人。你们不说本宫倒要忘了她了。这太子病的自己都快没命了, 倒是还顾得上将自己的小情人安置好。哼, 好一对狗男女。”
宁韶抬眸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贵妃, 眼中泪光闪闪,口气仍十分温柔,“娘娘身份尊贵, 不可随意出恶语。贵妃如此, 有损威严,为女如此, 更伤妇德。”
贵妃神色一僵, 眼中闪过一线不耐, 心说姑母怎么将这好好一个人教成了这么一副木头性子。她最不耐听那些大道理。
“这些东西糊弄糊弄外人便也罢了,咱们自家姐妹,你不必对本宫还讲这些。”
宁韶垂头难为情的沉默了一会儿, 才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左小姐又是何人?”
万玥出来打圆场,“六小姐人贵事忙,没听说也是正常。那姓左的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只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入宫没有几日。说是太子病中念着要见一面,陛下爱子心切这才派人接入东宫。”
贵妃扬了扬下巴,“没得让旁人欺负我妹妹,去将人给本宫叫来。”
宁韶眼圈微红,低声劝道:“娘娘,听这话左小姐是太子的心上人。她能进,我不能进倒是不稀奇了。太子这般爱护她,连病着都想要见她。您别为了我开罪了这位左小姐。总归她与我是不同,我进不去也寻常。”
贵妃恼怒地瞪了一眼宁韶,“就你大度好心。姑母贵为太后,你以为本宫爱管这闲事吗?你让旁人轻辱,可想过太后与本宫,还有咱们宁府的脸面往何处放?”
她越说越来气,一拍桌子,瞪了一眼仍傻站着的万玥,“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去给本宫叫人?”
万玥领命去了,她走时气势汹汹,料想贵妃这一次一定会给那小贱人一番好看。
左云裳被折辱的种种样子让她越想越畅快。
不料出师未捷身先死,刚到入东宫的第一道门就让人挡了下来。
“殿下病重,我们东宫闭门谢客。劳姑娘停步,有什么东西我们可以代为转交。人就别进去了。”
门口的太监倒是客客气气的。
万玥觉得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耳熟,方才落羽落霜似乎才说过一次。
她仍不肯轻易死心,站直了腰板,扬着下巴说道:“我可是岫玉宫的万玥,我家主子贵妃娘娘亲自让我来请一位姓左的姑娘。贵妃娘娘现在可等着呢,你要拦我吗?”
太监对她搬出来的身份无动于衷,“不行,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万玥看着沿着大门守着的士兵不敢硬来,整个皇宫只怕就属东宫的护卫最为森严。
从前东宫可进出时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如今东宫闭门谢客才察觉出这东宫如铁桶一般难进。
见着那些高大魁伟的士兵投来森冷的目光,万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我不进去。那劳你送个口信行了吧。就告诉左小姐,我们贵妃娘娘要请她去岫玉宫。”
太监面露难色,万玥有心离开,但想着贵妃那个性子,自己这趟差事若是做不好只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硬着头皮说道:“公公,咱们都是日日在宫中行走的人。兔子逼急了也咬人,我可以不进去,但这口信说什么你都要帮我传达到吧?”
左云裳跪坐在木匣边,着迷的摸着机关。
自从有了这些小玩意,左小姐接连两日都出奇的安静。
叶裕衣本在桌边写字,他素日无论是做学问还是处理政事都很能沉得下心。
寻常坐一天不言不语都是常事。
只是这一次抬笔写了几行,却忍不住抬头去看一眼不远处的姑娘。
‘咔咔咔——’她认真的伏在匣子上,不时侧耳贴上去听着匣中传来的声响。长发柔顺的垂在身后,侧脸线条柔丽如画,神色难得认真,一双杏眸闪闪发光。
他收回目光,继续写了下去。
柔软的狼毫吸满了墨汁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他笔端一顿,忽觉心烦意乱沉不下心。
他抬头向那人看去,她仍是方才那个姿势,专注得旁若无人,一眼也未瞧他。
初时见她喜欢这些小玩意,难得能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叶裕衣心中是颇有自得。
但见着她日渐沉迷于这些死物,他却又忍不住觉得这些东西委实有些碍眼。
平日里左小姐虽然素来爱拿他作趣惹他生气,但不管怎么说她目光几乎时时围绕着他,此时却是连看他一眼都顾不上了。
他负气的想着,显然那些死物所能给她的乐趣,比他所能给的多得多。
正这般想的时候,被他注视着的人后知后觉的抬头看来,正对上他的目光。
她一脸迷惑,“殿下,我何处又惹你生气了吗?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怀梦轻手轻脚的推了门进来,俯身向二人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左小姐,贵妃娘娘差万玥来请您去岫玉宫。”
“岫玉宫能有什么好事,”叶裕衣眉心微皱,冷冷道:“你们没给挡了吗?”
左云裳闻声抬起头,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感觉。
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贵妃肯定又是从宁妹妹那里听了什么来找她的茬了,这都算是她们宁家姐妹花的常见项目,果然见到宁韶就没什么好事。
怀梦赔笑道:“挡了没让人进来,咱们东宫现在闭门谢客,自然不能随便放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只是这万玥堵在门前不走,非要让左小姐给回个话。“
他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姑娘,“左小姐,您去是不去,给个准话吧?”
左云裳含笑望着怀梦,颇有兴趣的问道:“又是那位万玥姑姑来请我吗?”
怀梦点头应道:“是上次来的那位万玥女官没错。”
上一次左小姐让人堵在雍云宫门口让人请去了岫玉宫,平白受了一番辱。他可忘不掉殿下听闻此事的脸色。
这样的纰漏出了一次就够吓人了,万万不敢再出第二次。
叶裕衣投去阴沉的一眼,“这种事也值得拿到眼前来问?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人不可再入东宫一步。见到赶走便是了。”
左云裳见他似乎动了气,一时又忍不住恶趣味发作,“别呀。贵妃娘娘都诚心诚意的来请了,我怎么能不去呢。贵妃娘娘带我可好了,上一次贵妃娘娘还送了我一柄镜子,殿下你是没看着。哦,不,”
左云裳语声一顿,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叶裕衣,“那时候我以为殿下病重,说了些话,殿下……”
想着她当初自以为他不会听到说的那些话,左云裳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那一日抓到现行的时候光顾着生气,她忘性大,火气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两日已经很少会再想起太子装病时她做了些什么。
但猛然想起,那些记忆又十分清晰,
“你怎么还不醒?”
“这样住着也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去。你要快一点醒过来才可以,我拖太久都变成老姑娘了。到时候万一仇公子不等我先另娶她人可如何是好?”
“不过就算仇公子不等我,谢公子应当也会等着我的。”
“日后我与仇公子或者谢公子成婚,你叫我大哥,那就该叫他们嫂子了。”
她伸手按上他的唇,“一个男人为什么会不点而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饶是左小姐这般素来不在意脸皮的人,面上也有几分发烫。
她怀抱着一点微小的侥幸看着他,说不定他真的没有听到呢?
叶裕衣看向他处,抿了抿唇。
虽然神色仍旧是那副冷酷样子,但左云裳却能瞧出一种心虚的感觉。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果然,他全都听到了。
那些话,那些事,一句不少,一点不漏。
丢人,太丢人了。
原本逗弄叶裕衣的兴趣一下消了下去,她萎靡不振的趴在木匣上摆了摆手,“不去。”
怀梦这才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万玥铩羽而归,贵妃气得连摔了几个杯子,“好一个闭门谢客,六娘不得入。本宫的面子竟也不给。难道本宫还就拿她一个贱婢还没有办法了?”
万玥垂头站在一旁,心说那估计还真是没办法。
就东宫门口守着那么多的士兵,想强闯进去都不现实。
宁韶在一旁含着泪宽慰贵妃,“娘娘,太子身份尊贵。您虽是贵妃,但到底也要在他面前行礼,还是不要这样行事了,以免将来落人口实。”
贵妃让她这一劝,只觉脸上越发的挂不住,她冷笑道:“什么太子?哼,他还能做几天太子。”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太子——这里才是真正的太子。”
宁韶神色一变,她瞪大双眸看着贵妃。
“姐姐,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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