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哲眼中,这套两室一厅的出租房就是他和陈默的家。
家这种东西, 他在十一岁那年就没有了, 不过现在, 他又有了一个。
“咔哒, ”陈默转动钥匙,开锁进门。
魏哲脱掉脚上的运动鞋,换上摆在玄关处地垫上的棉布拖鞋。
陈默早已将书包放在沙发上, 拎着盒饭去了餐厅。这里所谓餐厅不过是厨房和客厅之间的一条过道, 因为摆上了一个餐桌, 显得有些拥挤。
魏哲看着陈默把饭盒打开,露出里面香喷喷的饭菜。
两人一起去厨房洗过手,接着齐齐坐在餐桌旁。
陈默一边把满满的一盒米饭推到魏哲面前, 一边啧啧两声, 说道:“除了口音之外,说你是北方人都没有人会相信。北方人不是好面食吗?这么多天来我也就见你吃过一回,还是扔在麻辣烫里的。”说着,他又把一盒红烧大虾推给魏哲,继续道:“你这家伙还喜欢吃海鲜,北方人吃海鲜不是会拉肚子吗?”
“你哪里来的傻缺常识?”魏哲掰开一次性筷子,“谁告诉你北方人吃海鲜会拉肚子?”
“话说我有一次去海南旅游,”陈默一边回忆着现世里的时光, 一边解释道,“有个北方游客吃不惯海鲜,因为拉肚子在医院里挂点滴躺了一天。”
“北方内陆游客。”魏哲纠正他, 接着提醒道,“内陆海鲜贵,但我家有钱,再贵的海鲜都吃得起,我从小吃到大。”
陈默哑然,他确实是个傻缺竟然以为魏哲以前很少吃海鲜。
“傻成这样要是没有我的话真怕哪天你就被人卖了。”魏哲感慨道。
“我要告你人身攻击。”陈默夹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
魏哲没理他,开始剥虾。只见他手指灵活,不一会儿一只虾就肉壳分离。接着,他把虾肉扔进了陈默的饭盒里,说道:“有那功夫瞎扯淡还不如多吃点虾。”
陈默唬了一跳:“不是吧,哪敢劳你大驾给我剥虾,要吃我自己会剥。”
却是魏哲嗤笑一声,又夹过一只虾,再次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要吃你自己会剥?要是没人给你剥的话,你估计连碰都不会碰一下吧!”
陈默便就停了筷子,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魏哲。
“被我说中了?”又一个虾肉扔到了陈默的饭盒里,魏哲好笑地看着陈默,“在吃上面懒成你这样也是奇了!别以为我没看见,虾仁炒蛋什么的,你吃得比我还欢,换成需要剥壳的,连碰都不会碰。”
“哎,哎,”陈默尴尬了,“这不是不好剥么?我、我技术不行,剥一只你三只都剥完了,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安静吃饭。”
“橘子也不好剥?”
“啊?”
“王姨弄好的果盘,里面的橘子都是你吃的,给你一个没剥皮的橘子,放到烂掉都没见你碰。”
行,他不说话了。
陈默低下头,想着还是乖乖吃饭得了,但一看到快餐盒里的两只光虾,突然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而且莫名其妙的,还脸红了。
陈默暼了魏哲一眼,只见他还在低着头剥虾。陈默连忙飞快地扒了两口饭,他有些慌,特么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脸上火辣辣的。魏哲要是看到了非得追问,他岂不是尬死!
陈默拿起调羹,匆匆舀汤喝了两口,喝得太快,呛着了,“咳咳”一顿猛咳,这一下真是从脖子到耳朵全都红透了。
魏哲瞧了过来,像看一个傻子:“喝口汤都能把自己喝成这样,突然觉得我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滚。”陈默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却暗自庆幸,竟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这顿饭陈默总共吃了魏哲剥的十只虾,要不是陈默说够喊停,估计魏哲在自己吃饭之前,会把整盘虾剥完,全部堆在他的饭盒里。
魏哲说一不二,陈默不好叫他不要剥,但吃完饭坐在沙发上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休息时,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这样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自己剥。”魏哲抓起茶几上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我选择不吃行吗?
陈默瞬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把话题进行下去。
魏哲就当陈默刚才那“不好意思”四个字不存在。“下回弄点酒。”他说道。
陈默不得不打消跟魏哲继续讨论“剥虾问题”的念头,只得附和道:“行!等期中考后,我们在家里搞个火锅,方便又好吃,再弄点酒喝!”不过说完后,他就发觉这是一个好主意,想想就感到舒坦。
魏哲靠坐在沙发背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摊直,整个人就像一只懒猫,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似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陈默说的那两个字“家里”,叫他心里头仿佛有一层暖暖的东西蔓过,瞬间熨贴极了。
中午饭后催睡,却陈默在休息片刻后就开始翻书包,他掏出了物理练习册。
校外机构里的培训班当然是没有报的,离期中考就那么一个星期,哪个老师都不敢保证他这种几乎没有基础的理科学渣能够拿到八十分。
陈默用的是最“机智”的办法,做题套题背题。他总不至于运气差到那种地步,在期中考的时候,连一道相似题都碰不到吧!
魏哲拿出草稿纸,帮陈默出题,他不过是把习题册上的题目原原本本抄下来,然后改掉数据而已。就这样,如果陈默还不会做,那真可是神仙都救不了了。
陈默搬了张小凳子,坐在茶几旁做题。
魏哲仰靠在沙发背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一个翻身,将自己的书包扯了过来,从里面抽出了语文书。
他想读书了。
他害怕未来陈默到达了一个高度,而他却原地踏步,两人逐渐越离越远,无话可说。
不得不承认,屠显明的那一番话打中了他的七寸。
魏哲翻开语文书,半年以来第一次认真看了起来。
原来觉得活着都没有意义,更何况读书,那么现在就让这种想法去他妈的吧!
窗外天渐渐暗了下来,灰蒙蒙一片,冷空气带来的阴雨天气至少还要持续一周。
魏哲觉得书中的字有点模糊,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挂在对面墙上的石英钟。十二点五十。
他站了起来,准备去开灯,却暼眼一瞧,在茶几前做题的陈默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陈默毕竟昨晚太迟睡了,一惯的生物钟容不得他一天只睡那么四五个小时。魏哲见他双腿摊开,两手垂地,侧脸压在书上,瞧起来傻乎乎的,不禁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他那张被挤压得嘟嘟的侧脸。“陈默?”他轻唤道。
陈默嘴巴动了动,却只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嘟囔声,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魏哲深深看着他,想了想,站到他的背后,双手托在他的腋下,将他从小凳子上弄了起来,接着,让他头靠在他的臂膀上,一把将他横抱了起来。
魏哲把陈默抱进了卧室。
两米乘以一米八的大床,两人躺在一起。魏哲扯过被子盖住了陈默的肚子,然后便一手撑着脑袋,自高而下静静地看着他。
陈默很好看,他的这种好看是温和的柔软的,不带有任何一点侵略性。细长的睫毛,翘挺的峰鼻,红润的双唇。鬼使神差的,魏哲伸出手去,顺着虔诚的目光,轻轻地在陈默的脸上慢慢摸了下去。指腹上是温热的触感,这种触感好像经由神经撞进脑中,死死地抓住记忆的海绵,不容消退。当手指到达陈默的红唇时,魏哲停住了,接着便是心跳大动,面红耳赤。
他翻了个身,仰躺在陈默身边,一呼一吸颇为急促。他将刚才抚摸过陈默的指腹放在自己唇上,这一刹那,恍若有什么在他脑中炸开,灿烂如烟火。
他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侧过身去不好意思再面对陈默,他掩饰般地从兜里掏出来硬邦邦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还有两件事情要麻烦赵叔去做。于是手指在手机键上按动,他给赵叔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
“哎,居然睡着了!”午睡过后,陈默精神大好,只是颇为遗憾中午宝贵的时间被他浪费掉了。
魏哲收拾书包,一言不吭。
陈默弯下身子,凑到魏哲面前,奇怪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魏哲轻轻推开他,抓着书包的手紧了紧,镇定了一下,才像没事人般转身对陈默说道:“你太紧张了,天天死抓着物理,考试时候反而容易脑袋死机考不好。”
陈默想了一下:“我很紧张,有吗?”
魏哲朝他伸手:“电影票我保管吧!怕等到要入场的时候,你连票都找不到。”
“少来!我有那么不靠谱吗?”陈默说道,却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乖乖地把电影票交给了魏哲。
接下来,时间走得飞快。
下午放学,陈默骑着车子回到了出租屋。
魏哲则被赵博义接了回去。
当晚,魏哲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找到了国内颇有名气的同志论坛“一路同行”。
然后,非常认真地开帖在键盘上打下以下几个字:
第一次和喜欢的人看电影应该注意什么?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四个字:
我在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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