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小公司领导的青年微微沉思, 长期未修剪的发丝紧贴他面颊, 遮住了那背后闪过晦暗不明光泽的眼眸。青年的目光扫过堆在屋内角落遍布灰尘的旧报纸, 不待目暮警官来得及问出下一个问题, 突然开口投下一颗惊雷, “警部先生,我的特征跟所有受害者一致吧”
这位尽职尽责的警部呼吸猛的一滞, 甚至连胡须也因为惊讶微微震颤着。他下意识的质问端坐在对面的青年,想知道为何案件内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泄漏, “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的推理而已。”
津岛修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抬起头来, 出于尊重, 同依旧面露难以置信神色的目暮十三对视。
“您也说了,警察需要侦探的协助是很少有的情况,那么此次前来找毛利先生, 并不是想请这位名侦探出马。”津岛修治很快进入侦探角色, 终于不再维持好学生般的坐姿,转而将右腿重叠于左腿上, 双手十指相扣置放于腹部。
双方的立场无形中被转变,不再是单纯的作为警察单方面的询问。而是表面看似更平等的,如同合力侦破案件的咨询侦探与警察。
主导权无声的被青年掌握。
“现在是工作时间, 警部先生不可能特意来找私家侦探叙旧,只能是因为毛利先生是工作上的相关人士吧。”
听完津岛修治的推理过程后, 目暮十三狐疑的目光落在言语中被敬称为名侦探的毛利小五郎身上, “名侦探他”
“哎呀, 不敢当不敢当。”
青年的推理带来了太多惊讶,但这也比不上他言语间对毛利小五郎的尊敬。毕竟比起名侦探,还是糊涂侦探更适合冠在这人名前。对方却对这个称呼十分受用,被夸到飘飘然,脸上泛起红晕的同时又扬起了自得到欠揍的笑。
津岛修治仿佛并没注意到会客室涌动的暗流,他语句稍作停顿,将因言语过多而变得干涩的唇抿湿,继续解释道“我进门时,警部先生仅仅看了一眼就很慌张地将我叫住。但是你们此行的目的是毛利先生,在这之前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不然不会略过咖啡厅直接来事务所了。”
他伸出一只手,指尖缠绕着垂落在鬓角的一缕发丝,顺着自来卷的弧度不断绕着圈。
在推开门的那刻,几位警员的目光第一时间并不是打量他的五官,而是第一时间落在他海藻般蓬松黑亮的头发上。
“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因为我的特征跟警部先生手头的案件有关系,才会让你们这么吃惊。”津岛修治指着自己的脑袋,男性发型留到这种长度在两边世界融合后颇为罕见。哪怕是柯南本土的亚洲人正常发色,在接受了文野世界的侵入后也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努力跟上他思路的毛利小五郎将推理过程拆分,逐步理清思绪,随后恍然大悟的握拳击手,又从极其刁钻的角度提出疑惑,“可是为什么一定是受害者也有可能是案情相关人士,或者嫌疑人之类的”
目暮十三“”
虽然这个话题很失礼,但的确是青年推理中的漏洞。
“请不要取笑我了,毛利先生。”津岛修治露出为难的表情,对于在警官面前被称作嫌疑人一事颇为手足无措。就像正常人应有的反应那样,哪怕明知道自己清清白白,在警察面前被怀疑是犯人的时候还是会难以自制的慌乱,“我的交际圈在横滨,米花市只跟你和小兰熟识。而且这段时间我基本没出过门,完全没交到新朋友呢。”
他刻意伪装成侦探的气质褪去,整个人又变回了高中毕业不久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模样,仿佛先前的靠谱都是错觉。
津岛修治语气中微含委屈之意,如同被狂风摧残过的新枝,整个人瞬间蔫了下来,他言语间不断诉苦道“而且嫌疑人什么的我就是个过来偷懒的普通小领导而已,每天光是处理工作都累得要死。可以的话我想早点退休,权力也好地位也罢,全部丢给我们公司的劳模,让他头疼去。”
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相干的话,耽搁了目暮警官的工作,津岛修治不好意思地笑笑,最后用他那双流转着温润光泽的眼眸同毛利小五郎对视。
“毛利先生觉得我像是会犯法的人吗”
毛利小五郎心虚地挪开视线,虽然他日常看不惯那些装模作样的池面帅哥,但显然与他关系要好的宫野真守和石田彰不在此范围。他讪笑着道歉,很认真的在反省自己嘴比脑子快的行为,“抱歉抱歉,我就是那么一说,并没有那个意思。”
实话说,青年的气息过于干净,若不是早知道他已经放弃学业提前步入社会,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是哪的在读大学生。
“不过说起来宫野你确实很乖啊,脾气也很好。石田那家伙还经常喝酒,度数还那么高,你连沾都不沾。”毛利小五郎后知后觉补救着,言语间无不是夸着青年的优点,顺带槽一句每次拼酒都能把他喝翻的某位俄罗斯人。
津岛修治腼腆的笑笑,并没有替好友说些什么的意思,“毕竟我没到法定饮酒年龄。”
一层天花板之隔的波洛咖啡厅内,日常抱着笔记本缩在店内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代班港黑首领一职的费奥多尔突然轻笑出声。
刚收拾完一桌餐具,抱着碗碟路过的服务员注意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停驻了脚步。老板之一难得在另一位不在的情况下心情这么好实属难得,他不禁开口问道“石田先生今天好像很高兴,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半个多月下来,他已经摸透了自家两位老板的秉性。无论是宫野先生还是石田先生,都有着从骨子里透出的温和感,哪怕手下员工工作出现重大失误也不会过多责备。但是隐藏在令人感到舒适的性格之下,内核却是对旁人无言的拒绝,好似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能涉足。
员工不止一次想过,两位老板是不是一对同性情侣只是出于对自己饭碗的考量从来没敢真正问出口。
虽然每天上班都被闪到瞎,但这种事习惯就好。
附近聊天频道的消息逐渐被新的语句占据,津岛修治装作乖孩子模样同毛利小五郎交谈的部分被不断刷新的无关对话顶替。费奥多尔勾起嘴角,能以幸福代称的笑容融化了常年覆盖在面庞上的冷漠。
“没什么,只不过突然想到了家里养的黑猫,干完坏事后装无辜的样子太可爱了。”
讲个笑话,港口黑手党首领说自己是良民。
费奥多尔眼神微暗,待员工重新回到后厨后,操纵鼠标轻点隐藏起的对话框,将自己地址多重加密后发送了一份匿名邮件。
他在毛利侦探事务所二楼。
对面楼屋顶上隐约有一个身影闪过,在艳阳高照的白天,没谁会闲的无聊顶着刺眼的阳光抬头仰望。
让目暮警官所在的刑事部如此忙碌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暗处充当一切幕后推手的他与修治。
那是他们共同谋划的公开后足以震惊全国的重大刑事案件。
自十九天前起发生第一起碎尸案后,短短半个多月,凶手已经用不同手法连续杀害五人,并且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他的反侦察能力极强,消除一切可能暴露自己犯罪证据的同时,还在多个现场伪造假物证。这一举动成功混淆了警方的视听,让他们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
前两件案件因作案手段的完全不同,案发地点没有丝毫联系,没人往连续杀人案方向上想。闻讯而来的媒体疯狂报道多日,又在没有后续情报流出的情况下逐渐沉寂。
事实上,在这之后新发生的三起案件被警方彻底封死消息。
原因无他,这几起手段极为血腥残忍的连续杀人案,凶手的身份隐隐指向警界内部。
但是这个大方向是错误的。
犯人的心理素质并不强,没能受过专门的反侦察训练,身体素质也只是平常人偏弱水准,即便拼尽全力也不足以砍下人的头颅。他唯一的优点在于被洗脑后十分听话,会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或是修治传达过去的指令。将那些用本源力量临时创造出的被害者逐个杀害后,在现场伪造死者遗留下的死亡讯息,十分隐晦的引导警方将视线转移到内部。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什么正义与邪恶的博弈。
费奥多尔点开私聊界面,哪怕一同谱写剧本的津岛修治并不需要他的提醒,他还是习惯性的通知一声。
与“人形自走绷带精”私聊中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狙击手已就位
不待在座所有人重新进入提问环节,津岛修治注视着除了蛋糕盒以外过于空旷的桌面,猛的站起身来。他顶着所有人疑惑的目光去厨房拿过电热水壶,又熟门熟路的从碗柜中翻出一套茶具,言语间很是无奈,“我来泡茶吧,毛利先生真是的,兰小姐不在连招待客人的茶水都没有。”
“呀麻烦你了。”毛利小五郎不自在地挠挠后脑勺,努力无视掉目暮警官谴责的目光。
青年手中动作不停,眉眼被氤氲开来的水蒸气模糊。他举止优雅,好似将廉价茶叶当做什么名贵品对待。他余光瞥见对面楼顶一闪而过的刺眼反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着托盘重新回到沙发边。
“我的推理是,受害者是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男性青年,拥有黑色卷发,交际圈中都有一位前警察。”津岛修治逐一将盛满滚烫茶水的茶杯放在几人面前,趁着他们礼节性道谢的间隙,将自己的猜测吐露出。随后补了一句给自己留有回旋余地的话,万一推理错误,不至于让自己过于难堪,“是这样没错吧”
他仿佛一个期待大人夸奖的孩子,对于自己的推理充满自信的同时难掩内心真正的忐忑不安,焦急地等待着答案揭晓的那刻。
目暮十三长叹一口气,似是在惋惜什么。面前青年的身影逐渐与曾经多次协助他们的工藤优作重合。如此敏锐的推理能力丝毫不亚于那位世界一流的推理小说家,不做与侦探相关的职业过于可惜。
但这种事毕竟勉强不得,他年纪轻轻便能爬到企业的领导层,于那方面的天赋应该不比推理能力差。
他清清嗓子,提醒说接下来的话绝对不能外传,神情严峻地将基本情况告知在座不知情的两人,“确实是恶性连续杀人案件,共通点跟你猜测的一样。迄今为止已经有了五名受害者,年龄最小十七,最大的不过十九岁。”
事到如今隐瞒也无济于事,青年确实有可能成为凶手的下一任目标。更何况这起连续杀人案的大致情况已经被他推理得出,索性将不涉及机密的细节告知,减少他成为被害者的可能性。
津岛修治似乎有被吓到,在听到被害人数的瞬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之后很快冷静下来。他指尖虚指着坐在一边的毛利小五郎,之后又点点自己,语气颇为迟疑,“我和毛利先生才认识不久,应该没关系吧”
“不能大意。”目暮警官摇着头,打破了他的幻想。
津岛修治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表情微妙地抿起嘴,对自己的处境颇为担忧,“犯人的目的应该是复仇吧毕竟前警察的身份太过特殊,会不会是曾经执行任务时的漏网之鱼还是曾抓到的人逃狱或是刑满释放了”
“这也是我们的调查方向不过这点还不能确定。”目暮十三咬了咬舌头,再三踌躇后含糊不清地回答。
从受害者遗留下来的死亡讯息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体制内部之人。但是这种消息狠狠践踏在他们职业的尊严上,不可能透露给外人,也绝不能假借于他人之手解决。
“也是难不成犯人真正的目标并不是警察,而是将交际圈中有警察这点作为参考,寻找他真正想要报复的对象”津岛修治并没有被打击到,他环抱住手臂,指尖随着心跳的频率在胳膊上轻点着,以旁若无人的姿态陷入沉思。他好似在思维宫殿中徜徉,将仅有的零碎片段逐一拼凑,得出全新的不曾被人察觉到的某些可能,“为了报复某个人,但是很难确定这个人的身份,索性将所有潜在可能全部杀光”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极为纠结地皱成一团,迟疑半晌后开口问道“警部先生,冒昧问一下,目前出现的所有被害人中,他们认识的前警察都是什么时候退役或者辞职的”
“我记得最早的是六年前,最迟的大约四年前吧。”目暮警官翻动记录用的手册,确认了信息的准确性后回答道。
“这样啊,我想,如果犯人的目的真的是复仇的话,让他真正燃起仇恨火焰的时间恐怕在这之前。”
目暮十三眼皮微跳,隐约觉得青年的猜测会是这一系列案件的突破口。他不由自主的端正姿态,示意他继续,“为什么这么说”
“还是因为前警察的身份太过特殊。”
津岛修治在毛利小五郎的默许下,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废纸。他抄起圆珠笔,在纸张背面的空白上画了两个形态过于扭曲的火柴人。其中一个头顶大大的问号,表示身份存疑,另一个稍大的火柴人则在头部画了个同样扭曲到看不出形态的樱花警徽,“犯人应该并不知晓他真正想报复的人的模样,只是断定身边一定有一位前警察。但他同样不知道作为参照物的前警察究竟是谁,只能排查式的寻找。”
正是这种最为笨拙的排除法,造就了如今的五起惨案。
“明明是如此浓烈的仇恨,是什么原因导致犯人会记不住仇人的模样,却能大致判断出年龄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真正的想报复的人是谁”
圆珠笔不断在小火柴人身上画着圈圈,任谁都可以看出握笔的青年脑内正经历着一场混乱。他好似将周身的人彻底遗忘,比起向旁人解说,如今的行为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目暮警官挥手,示意另外两名刑警与毛利小五郎放轻呼吸。
“一个不知道样貌的前警察,是犯人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他曾经的职业的可能性大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人是警察,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即便是犯人也知道他不得不离职呢”津岛修治小声嘀咕着,繁杂的思绪在某一瞬间突然理顺,他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双唇微张,表情被定格在了惊愕上。
他的语速忽然放快,原本被阻塞的思路蓦然畅通,被留下来的只有能直通真相的线索,“如果真的是这样最早六年前,受害者的年龄十一至十三岁,身边的亲人或是监护人、总之是关系很亲密的人中有在职警察。”
“那个年龄段正常孩童的身形还是很好判断的,哪怕不知道脸长什么样,时隔六年,想要推算出他的大致年龄不难。”两个火柴人脚下被画上了一条时间轴,正中间被青年以快要划破纸张的力度写下了“六年”的字样。
犯人真正想杀害的人是六年前年龄在十一至十三的某个孩童,只是他当初并没能看清孩童的样貌,仅仅凭借着身型或是声音断定他的性别,以及身边有一位关系亲密的警察。这之后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故,导致那名警察重伤或者犯了重大错误,不得不离职。
六年时间的空白,极有可能是犯人在这期间服刑或是养伤,可以自由行动后他便第一时间开始了自己的复仇。
所以犯人才能精准锁定目标的年龄段
他猛地从思绪中回笼,注意到原本一桌之隔的几位警官不知什么时候拉近距离,几乎要紧贴在他身边。津岛修治的表情僵住,意识到自己的推测或许会扰乱几位警官的思路,颇为心虚的缓缓缩回沙发中,补救般的解释着,“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啦,警部先生无视掉就好。”
“年轻人很容易冲动嘛,情杀什么的也有可能。说不定是因为犯人喜欢的女孩被玩弄了,但他又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索性把所有可能性全杀掉也不一定”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在几位警官过于炽热目光的注视下,终于还是捂住脸,决定闭嘴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他想去墙角种蘑菇。
“不,宫野君,你的思路很独特,帮了大忙了。”目暮警官大笑着拍了拍津岛修治的肩膀,把这个窘迫到快要自闭的青年拍得脚步一个踉跄。
津岛修治为难地笑着回应,似是很不擅长因对过于直白的夸奖。他余光再次隐晦地捕捉到来自对面顶楼狙击枪瞄准镜的反光,脚步动作幅度极小的向后退了半步,与将他身形遮掩大半的毛利小五郎错开。
“砰”
子弹在那瞬间穿透不堪一击的玻璃窗。
还没等找到案件突破口的目暮十三多兴奋一会,面前的景象便被漫天映照着自己倒影的玻璃碎片替代。他尚且无法理解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能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目睹着青年伴随着一声急促的枪响与玻璃轰然破碎的声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地。
独属于血液的鲜红逐渐浸染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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