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散尽的瞬间, 瓢泼大雨戛然而止。
贫民窟各处的人们茫然抬头, 并没把天气过于突兀的转变放在心上。只有气质与原住民格格不入的几人身形微滞,脸色蓦然一变。
他们都是异能特务科的正式人员, 虽说本身并无异能, 但也是经过层层严格选拔,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精英。
一周前,在贫民窟发生的异能爆炸震动全横滨,同时也成为了异能特务科的心头大患。
那场声势足以跟形成擂钵街的灾难相提并论的爆炸,有着与其毫不相称的破坏力。似是释放该能力的异能者刻意控制了威力, 死者仅仅是几名潜藏在地下基地的器官走私组织成员,除此以外别无他人。
可惜经过一周时间地搜寻,特务科仍旧一无所获。
时至如今,就在天气异变不久后,一名身形修长,披着飘逸黑色风衣的年轻男子, 与潜伏于此的调查专员擦肩而过。
青年的气质冷淡, 周身好似笼罩一层与世隔绝的薄膜,绝非是长居贫民窟内之人应有的气场。
异能特务科专员的注意力瞬间被男子所吸引, 然而不待他看清对方特征,内置式耳机便传来一阵混乱嘈杂之声。
位于本部的联络人员们似乎就刚才的骚乱发现了什么重要信息,以至于无法顾及更多, 在一片键盘敲击声中传达新的指令。
检测到强烈异能波动坐标西13362
已接收气象局发来的数据, 位于横滨上空的积雨云瞬间全部消失, 与最后检测到的异能波动时间重合
已跟一周前造成爆炸的未知异能波动对比检测, 二者并不符合
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人,横滨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多未知的强大异能者
到最后,甚至还有人崩溃似的疯狂吐槽这一连串的糟心事。
毕竟横滨越是混乱,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官方势力越难办。
积雨云被驱散后,炽热阳光失去了厚重云层的阻碍,将空气中的潮意逐渐蒸发。青年的风衣布料并非是吸水的材质,如今也没有防雨的必要,穿上很难透气。
“唔时间差不多了。”
费奥多尔半阖着眼,将风衣脱下,随意搭在臂弯间。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摸出移动电话,径直拨通某个不久前才知晓的电话号码。
他低垂着头,耳边传来等待对方接通的忙音,过长的刘海与阴影落在面庞,将样式诡谲的面具遮掩大半。
地图上属于中原中也代表中立的黄色小点出现,正急速驶向他先前离开的地方,与依旧停留在原地的羊们会合。
拥有重力异能傍身的他,速度要比同样赶往此处的异能特务科快上不少。
而届时,大致了解完事情原委的中原中也,会意识到这是原本stra针对他们的计划利用最简单直白的方法将自己引走,再派出真正主力,歼灭留在据点中成为活靶子的羊的成员。
毕竟除自己以外,其余成员都是群没经过训练的青少年。或许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得他们比起同龄人要异样的多,天天游走在违法犯罪的灰色地带。即便如此,对上全副武装过后的持枪人员,他们也绝无胜率可言。
若不是那位拥有未知异能的陌生人,中原中也不敢想象,待自己赶回来后,会看到怎样一幅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
训诫的话最终也未能出口,年轻的首领面对一群被吓坏了的同龄人,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据点既然已暴露,停留于此并不安全,他能做的只有即刻安排所有成员转移。
所幸的是,贫民窟地下有一套完善的下水道系统,内里路线错综复杂,是摆脱旁人耳目的绝佳场所。
羊的成员显然对方才发生的一切仍心有余悸,一个个都将畏惧的神色刻在脸上,难得没有向他出声抱怨什么。中原中也将仅剩下捂眼哀嚎的敌人解决,再把同伴们转移时的痕迹一一消除,神态极为严肃。
这样的好运气恐怕不会有下次。
他将视线转移到了小巷角落,目光在无法辨别出原貌的蛋糕盒上稍作停留,眼神晦暗不明。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本就狭小的空间内荡起阵阵回响。来者步伐清脆,跑动时并没有枪支与衣物摩擦的声音,也不似身着笨重护具那般沉闷。
中原中也本想走近一步仔细观察的举动,也因来着搁置,顿住想要前行的脚步。
不是stra的增援,但也不像是无关之人。
他眉头紧皱,并没有恋战的打算,跃入转移时必经的下水道口。之后再由重力操控着窖井盖,抹去最后的痕迹。
与此同时巷口处,在格局混乱的贫民窟内狂奔,以最快速度赶来的特务科成员停住脚步。
他单手扶墙喘着粗气,还未来得及平复自己紊乱的心率,便被眼前骇人的景象惊到呼吸一滞。
十多位全副武装,雇佣兵打扮的成年人倒在地面,胸腔已无任何起伏。除了领头人仍在不断渗血空洞的眼眶,其余人并未发现明显外伤,无法轻易断定死因。
根据特务科所掌握的情报,这些人应隶属海外组织stra。
他将隐藏在衣领处的纽扣装麦克风拉倒嘴边,压低声音汇报情况,同时走向一名离自己最近的stra成员,试图查明对方致命伤在何处。
探查的动作猛然僵住。
特务科成员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般疯狂鼓动,眼球不断震颤。他紧握住对方护目镜的手僵直到难以动弹,似是看到了什么过分恐怖之物。
那个人还没有咽气。
但也不该是一个人类应有的模样。
被误以为死亡,躺在地上无法移动分毫的男人面露绝望,早已被能轻易将人逼疯的恐惧牢牢攥摄住神智,瞳眸中尽是癫狂之色。
他宛如一具内部灌满液体的人形气球,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支撑物。失去了针织帽与护目镜的禁锢,头部霎时间平摊在地面,仅靠最外薄薄一层皮肤勉强维持着最后些许形状。
男人的眼球已无法转动,喉咙被压迫,以至于无法发出半点声音。就连呼吸,也仅仅维持在不至于让自己立刻窒息而亡的程度。
他浑身上下206块骨头,一处不剩。
津岛修治长长叹了口气。
无聊到开始摆弄废弃注射器的卷发少年,故意将屋子原本主人的工作椅拖来,整个人蜷缩在上面。他将几管生理盐水混合在一起,噘着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放置于一旁的手机响起,来电的是一串未知号码。
少年没有丝毫应有的警惕,他眼中有细碎光芒闪过,扑腾着将那些缺了锐利针头的注射器一把扫下桌面,急不可耐地捞过嗡嗡作响的手机。
被绷带覆盖的手指不是很方便操作,连同一旁的免提键不小心一齐摁下。
青年优雅温婉的声音传出,语气十分诚挚。
真的十分抱歉,您点的蛋糕暂时无法送达了。
津岛修治眨眨眼,肩头倏地垮下来,“欸我还想着靠它自杀呢。”
路上不小心被卷入奇怪的事件里了,蛋糕掉到积水中,已经彻底无法食用了。
“那算了。”
少年瘫在桌上,情绪低落到几乎快实体化到肉眼可见的地步。
他确实为了自杀,什么样的糟心事都能干的出来,但是去吃一份成功概率不明,与泥土混杂的废弃食物这种事还是免了吧。
更何况,那份蛋糕本来就不是为了吃准备的。
电话另一头,费奥多尔故作生疏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式化到只有浮于表面的温柔,实则不含感情。
作为补偿,客人您下次来店内这边可以半价优惠。
“啊太麻烦了完全不想要,我都不知道你们店在哪。”
全横滨独此一家,波洛咖啡厅,地址是
“都说了麻烦不想记”津岛修治猛然拔高声音,不耐烦的拒绝着。
对面话语声凝固了一瞬,一声轻微的换气声传来,疑似在叹息些什么。
那打搅了,真的十分抱歉。
“嗯嗯嗯知道了拜拜了您。”
少年随口敷衍了几句,挂断电话。
心心念念的洗涤剂蛋糕无法送达,难得的期待感被破坏,津岛修治整个人再次被丧气的氛围笼罩。他晃着腿,将底部装有滚轮的工作椅当做玩具,一路摇摇晃晃蹭到森鸥外身边。
他开口说“森先生洗涤剂蛋糕没了,随便给我点什么吃了能很轻松死掉的药当补偿吧。”
正在整理文件的地下医生动作微顿,回绝道“没有那种东西。”
少年拽拽他的白色大衣袖口,眯起眼,一脸不信任的目光盯着他。
“我才不要相信满口谎言的大人呢。”
“小骗子是你吧”森鸥外叹气,瞥了眼故意耍赖的男孩一眼,“明明到现在还不肯说自己的名字,用假名糊弄我很开心”
“嗯。”
少年点点头,坦然承认。
仿佛谎言对他来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感到有趣,随时可以使用的工具而已,没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
如今的津岛修治,对于森鸥外而言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石子。除了那份过于特殊的无效化异能以外,并没有展露出其他方面的资质。
如无意外,等待他的将是被彻底利用之后毫不留情抛弃的结局。
毕竟如今时机未到,故意蒙尘的钻石不该提早散发夺目光芒。
“太宰治。”少年突兀出声道,嘴角含笑。
“因为森先生太无趣了,还是把真名告诉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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