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并没能成功去营救自家苦命的白雪公主。
本体号最大的缺陷便是那过于孱弱的身体素质, 哪怕遇上稍微受过训练的警卫队员,在不使用异能力的情况下都会被轻易放倒。
更何况是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强行降智的现在。不待费奥多尔突破种田山头火这一关,便被一记手刀击晕, 彻底昏死过去。
少年本就因恋人的失联不眠不休多日, 病弱的身体濒临极限, 能熬到现在全凭一腔意志强撑。靠外力强制让他陷入昏睡后, 种田长官不得不秘密将人安排到单人病房。挂水的同时严加看守,防止他再次被怒意驱使,离开这个隐秘的据点。
即便是在异能特务科中, 费奥多尔的存在都太过特殊, 大多数成员甚至不知晓有这样一号人存在。
毫无疑问,过往轮回中的少年曾是将横滨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执棋者, 最为令人感到胆寒的敌人。唯一有资格与他对弈的太宰治,却因感情与记忆的束缚, 在棋场上输的一败涂地。
可想而知, 那些轮回之中, 世界因他的疯狂陷入了怎样的混乱。
但是如今的费奥多尔同样身负了所有记忆,对恋人的爱意胜过一切。在夏目漱石的担保下成为特务科的编外人员后, 即便行事作风颇受人诟病,但跟他过往的种种相比,少年已经很努力地朝光明方靠拢了。
不得不说,潘多拉亚克特这一手太过狠辣。
毫无征兆,没能给任何人准备的余裕。他轻而易举摧毁了太宰治与米哈伊尔的同盟,同时差一点就引出费奥多尔的存在, 让这枚最为重要的暗棋报废。
一步差池, 就会满盘皆输。
三枚对抗潘多拉亚克特的重要棋子, 其中一枚全方位受到对方的掌控。另一枚状况不明,但根据米哈伊尔过于隐晦向特务科传达情报的举动,可以见得他也受到了极为严密的监控。
只有费奥多尔,以异能力分身损毁的代价死里逃生,隐匿了自己的存在。
但是如今这对明面上的父子别说结盟了,真要见了面,能否和平相处都难说。
以这位过往轮回中名存犯罪史的恶魔的手段,怕不是在见面的一瞬间就会抹了对方脖子。
毕竟他在意的人只有太宰治。
更别说,米哈伊尔与费奥多尔的外貌完全一致,极有可能连所谓的父子关系也是假象,让本就手段残忍的少年行动起来更加无所顾忌。
种田山头火眉头紧皱,注视着一窗之隔被束缚在病床上的俄裔少年,眼里的凝重之色愈发浓郁。
这一局,是他们棋差半招。
剧本中,米哈伊尔所受异能控制的时间是三天,也就是说直到周一傍晚他才会彻底恢复神智。
跟男友厮混三天,身心满足的津岛修治换回了自己的本体号。再利用管理员权限修改部分数据,在本就不吃不喝多日,光靠营养液熬的本体上增添了许多过于可怖的伤痕。
能让太宰治患有重度tsd的米哈伊尔,在对方的五年内,所施加的一切凌虐手段远超常人想象。
少年奄奄一息地躺在被鲜血浸透的床单中,心跳缓慢到随时都会消失的地步,呼吸短而急促,疑似是肺部受到了什么不可逆转的损伤。
他浑身上下几乎寻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手脚腕处留有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却早已干涸发黑,凝固成血痂牢牢依附在四周。
米哈伊尔意识回笼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身体残留的餍足感,少年过于凄惨的模样,无不昭示着他这段时日的罪行。
恍惚中,见身侧给自己带来无数痛苦的人影有所行动,太宰治挣扎着咳出一口血沫,呜咽着瑟瑟发抖。
他喉间不断发出无意义的声响,想要靠攥紧被单来缓解内心过量的恐惧,却连蜷缩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血腥味在这片封闭空间内弥漫。
若不是少年的胸膛还有些许微弱的起伏,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以为是一具死去多日的尸体。
米哈伊尔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到血液逆流,冰冷逐渐蔓延,几欲将他吞噬。
一切与梦境中的零碎画面重叠,青年神色惶恐,从肺部传来的窒息感令他大脑缺氧,踉跄着从太宰治的身边离去。
米哈伊尔从未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刻。
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作呕感直冲咽喉,然而三日未进食的身体只能吐出一点酸水罢了。
青年眼眶通红,在冷水的刺激下本就苍白的皮肤更是失了最后的血色,淡青色血管依稀可见。他的记忆停留在宴会开启时,除此以外,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是潘多拉,这世界上能暗算到他的只有潘多拉。
那个男人知晓了他的意图,并且用这样恶心的方式警告。
一如过去害死费坚卡的那般,潘多拉亚克特是戴着伪善面具的杀人凶手,自始至终从未有所改变。
刺骨冷水使他的理智降温,罪恶感将青年席卷。他不知自己在门背后踌躇了多久,不敢去面对那个被他狠狠伤害了的孩子。又因几乎要将自我压垮的愧疚,不得不强迫自己去面对现实。
那个孩子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被冷水浸湿的头发紧贴面颊,米哈伊尔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如擂鼓般跳动不安的心脏平息。
他缓缓拉开了洗浴室的大门,目光并未在第一时间望向血腥味的源头,只是低垂着眼,小心翼翼轻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太宰君”
狼狈不已的青年呼吸猛地一滞。
卧室正中央,那张被鲜血润湿的大床上空无一人,伤痕累累的濒死少年与沾满脏污的床单一同消失。
地面上留有一串拖拽过的血迹,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米哈伊尔的心跳几近凝固,他顺着痕迹的前行方向来到了空旷阳台边缘。失了天花板的阻隔之后,这场连绵多日的阴雨将最后一段血迹冲散,连刺鼻铁锈味也被雨水润湿过后的泥土芳香掩盖。
青年颤抖着走向栏杆旁,只有那里,还依稀残留些许未被冲散的淡红。
一身黑衣的少年在半空中悬停,暗沉光芒在周身浮现。冰冷雨珠尚未来得及将衣物打湿,便在重力的操控下里他远去,混入万千坠落的晶莹中。
如同一座静默雕塑,在此处静默矗立着。
“米哈伊尔先生。”
中原中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平静过,他神色黯淡,似是有什么人在他心底微弱的希冀火焰上降下滔天大水。那些微不可查的感情甚至连最后的挣扎都无法做到,便在摧枯拉朽之势下彻底熄灭。
他久久凝视着面前被自己当做家人一样敬重的长辈,轻声质问道“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少年使用了敬称,不经意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中也”米哈伊尔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他似乎,连这个孩子也要失去了。
青年缓缓阖眼,面色哀戚,任由瓢泼大雨将他污浊不堪的灵魂浇透,“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不过是想替自己死去多年的费坚卡复仇,为此不惜藏匿起心中的滔天怒火,潜伏在罪魁祸首身边,等待着某个时机将他一举击溃。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雨夜彻底坍塌。
注意到少年袖口处被血迹洇湿的暗痕,米哈伊尔下意识地抬手,想像往常那般替对方拭去污痕,却在半途中停住了动作。
他抿起嘴,紫红色的双眸犹如空无一物的荒野,任何生命都无法在其中存活,低声道“对不起。”
中原中也踏上湿滑栏杆,脚尖轻点,在重力的辅佐下缓缓落至身着黑色长袍的青年面前。
“这话您应该跟太宰去说。”
他紧咬牙关,顾及着两人之间的情面以及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敬重,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直接拽住米哈伊尔的衣领。
那样简直像是敌人一般。
“那家伙虽说是个混蛋,但他也是我的搭档,是我很重要的同伴”少年的声音低沉沙哑,怒意与其他复杂的情感不断翻滚。回想起太宰治身上那些比起刑讯还要残忍的伤痕,胸腔不断传来一阵阵窒息之意,“再怎么样您也不应该不应该将他伤到这种地步”
治疗已经迟了太久,即便断裂的肌腱能靠手术重新连接,那条青花鱼也会留下极为严重的后遗症。
这样的伤,在港口黑手党会成为他致命的缺陷。
“”
米哈伊尔只是沉默着,在视若亲子的少年的质问下,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呢喃着,“很快就会结束了。”
“什么”终于得到对方应答的中原中也询问出声。
青年怅然一笑,纤细指尖将紧贴面庞的发丝缕到耳后,犹豫半晌后,迟疑着出声说“如果还能有以后的话,如果你再愿意来到波洛咖啡店到那时候”
“不,还是算了。”仿若是觉得如今的自己并不拥有这样的资格,米哈伊尔的语句并未吐露完全,便摇摇头自顾自的止住话头。
没有以后了。
与潘多拉亚克特的战斗,自己绝无任何存活的可能。
衣袍边角在青年的操纵下化作数千蝙蝠,迎着绵延三日的瓢泼大雨蜂拥而上。笼罩于横滨上空的沉重乌云终于散去,天幕被无际晴空替代,驱散了最后的沉闷之意。
异能力,群魔。
以此为开端,以此为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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