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 即便费奥多尔的演技有所提升,也很难隐瞒过同类的感知。
扮演着西格玛这一角色的他,确实演出了那种涉世不深青年面对异能力者的局促不安, 甚至连某些微动作也没能落下。
然而这还不够,只要他的本质未曾改变过, 身为同类的太宰治还是会隐约察觉到什么。
遵从了织田作遗愿的太宰治, 绝无可能再次主动步入黑暗,站在与如今完全相反的对立面。同样, 他也无法想象那个魔人费奥多尔会放弃多年的筹谋, 将自身的夙愿弃若敝屣,来到不适合老鼠生存的阳光下。
只要两人站在相反的立场, 他与魔人, 就绝无可能有着和谐相处的一天。
那么未来的自己, 究竟会因为什么人彻底放下心防, 全盘托付感情与信任
难道说,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身处同样立场的其他同类
自小在法国长大,并没能养成跪坐习惯的津岛修治不愿再委屈自己。哪怕管理员号在常规情况下,并不会受到血液流通不畅诸如此类的困扰, 他也不想继续在这间连沙发都没有的房屋中席地而坐。
青年径直仰卧在身后的榻榻米上, 彻底放松自己的瞬间,嘴角滑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接受不能吧”
太宰治“”
至于津岛修治, 完全可以理解过去的自己心中所想。
他惬意的在榻榻米上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可言地歪成一团, 注视着头顶不知度过了多少年月的老旧原木天花板, 自言自语着。
“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 即便是过去的自己, 在听说未来会有恋人之后,第一反应会是同性。虽说是有那个人顶着西格玛的样貌被你发现了异样在先不过我们果然无法承担一个新生命的重量,这点从未改变。”
在他提到自己拥有恋人之后,太宰治立刻便想到了这两天出现在侦探社内的西格玛,而不是正常情况下的某位异性。
像是在故意暗示着什么。
面对津岛修治的揶揄,一身驼色风衣的卷发青年并没有感到冒犯。
既然那个人是未来的自己,那么对于太宰治这一存在平日里伪装用的耍宝行为,自然也有着绝对的抵抗力。不至于像其他老实人那样,被祸害到怒火中烧。
最主要的是,津岛修治的这段话语,透露了某些不得了的信息。
太宰治的表情较为严肃,以沉默不语应对另一人的隐晦试探。他撇了眼躺在榻榻米上耍赖的另一个自己,之后便从壁柜的最深处拿出一瓶压箱底的清酒。
青年动作不疾不徐的撬开瓶盖,当做喝饮料似的咕咚咕咚灌下几口,用袖口蹭了蹭湿润的嘴角后,这才回归正题。
“是因外界因素失忆,还是说你在离去后,会消除掉我的记忆”他正了正声色道。
津岛修治说“没有想到”,这一点足以证明他并不记得今天发生的一切。但如今已经证实了这个人是自己的未来那么只会是未来的自己因为某种原因,失去过往的部分记忆。
亦或者是,这人在说谎。
“外界因素啦,反正在那之后我对自己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
躺在榻榻米上了青年将双手伸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不知在摸索着什么,同时以十分随意的语气解释着,“家庭关系和谐,跟恋人做某些事的时候也很契合,还有就是人际关系良好,有一个性格很好的儿子,工作顺利──”
“噗、咳咳咳等一下,你给我停下。”刚灌了一口清酒的太宰治在听到某个词汇后,猛地呛咳出声。
“儿子是怎么回事”勉强等到自己的嗓子不再干痒,转发青年将手中的酒瓶随手放置在一旁,抹了把脸后质问道“之前不是还说无法承担一个生命的重量,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
未来的自己会对某个人敞开心房,虽说这种可能性小到微乎其微,却并非完全不可能。
但是孩子,这种事情
从口袋中掏出几枚糖果的津岛修治原地翻了个身,他随意挑选出一颗葡萄口味的水果硬糖,剥开糖纸丢到自己嘴中。顶着一脸无辜表情,含糊不清的嘀咕着,“你不是见过他了吗”
“”
太宰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青年重新捞起酒瓶,像是要发泄某种情绪似的狠狠灌了一口,“为什么你口中的恋人,要顶着所谓儿子的模样”
西格玛,并且绝对不是通过正常方式被创造出的生命,也不知那个头发前卫到只有乐队成员才会拥有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大概率是通过“书”,并且绝对不可能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
“他的身份有点麻烦呢,所以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脸比较好。”津岛修治歪了歪头,随意丢给太宰治一颗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的糖果,撇了眼对方如今的反应,“看你这表情,是不是对那个人的身份有所猜测”
“”
只有在与另一个自己相处时,才能与平时被他烦的国木田独步勉强感同身受的太宰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有多烦人。
他对于未来自己口中的恋人并不是很感兴趣,只不过先前那种可怕的猜测,让他不得不对这个问题加大关注力度。
无论如何,那个存在绝不可能是魔人就好。
“给点提示好了。”
津岛修治猛地坐直身子,浑身上下散发出恋爱的酸臭味,开始自顾自的解说起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个浪漫的法国人,年龄比我要小上五个月。他做法式甜品的手艺很好,以投喂我为乐,生活极富情调,很照顾我的感受。表面上虽然完全看不出来,实际却会吃织田作的醋,有没有觉得很可爱”
青年的身后仿佛扬起了无数粉红色的气泡,就脸面颊也因为羞涩,泛起了相同的色彩。
他一脸陶醉模样,咯咯笑着捂住脸,“当然,我也最爱他了,爱到可以为了他彻底放弃殉情。哪怕他主动邀请我一同殉情,我都不会答应。”
如果说一开始,津岛修治的这番语句不过是对恋人正常的介绍。那么后面补充的内容,纯粹就是故意在太宰治面前撒狗粮罢了。
若是连一同殉情都不愿的话,那么只能好好活下去。对于太宰治来说,是他能做到的最浪漫的承诺。
“哈。”在一旁捧着清酒,被迫充当听众的某人嗤笑出声,一副不想理会对方的模样。
这种事情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也并不想轻易相信什么,只能以冷淡的态度应对。
“因为织田作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明知道他不可能跟我有超越友情的感情,却还是忍不住在背后做点小动作,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身穿休闲服的卷发青年像是毫无察觉,他的表情欠揍到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揍一顿,同时发出一阵令人感到不适的怪叫。
“科科科”
阴沉着脸的太宰治,捏住酒瓶的手指不自然的收紧,“”
他并不是被津岛修治的态度惹怒,也不可能跳入这么明显的圈套,他真正在意的是对方的话语。
织田作之助。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会因为恋人时不时替一位逝去的朋友扫墓,而感到不爽吗而且背后做小动作,对方明明已经在墓碑之下陷入永恒的长眠,又能做些什么
唯一的可能只有织田作还活着。
名为希冀的微弱火焰,在他的内心深处不断摇曳。火苗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彻底失去最后一丝光亮。却在它真正熄灭之前,顽强的驱散走了些许笼罩在心头已久的黑暗。
织田作还活着的未来,真的会有这种奇迹发生吗
“我是未来的你,所以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种可笑的表情。”捕捉到了太宰治面部表情的些许小细节,津岛修治颇有些嫌弃的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同样收敛自己较为轻浮的态度,神情认真无比,肯定了对方隐藏在内心的某些猜测。
“你猜的没错,在未来你拿到了书,并且成功创造出了一个能让织田作存活的世界。”
太宰治的呼吸微微一滞,那双鸢色眼眸难以自制地瞪大,就连身体也有了微不可查的颤抖。
如果是这样的未来那么他,是否也能重新找回某些已经破碎的东西
“即便我们三个人的立场各不相同,却可以时常聊聊天,趁着安吾有空的时候一起去喝一杯。织田作不再深陷港口黑手党的泥沼,有了一份很适合他的工作,还能在闲暇时间进行小说创作。安吾毕竟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很难闲下来,不过身体状况比起曾经要好得多,不会再被睡眠不足的问题所困扰”
津岛修治的神情难得温柔,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就连面部线条也显得格外柔和。
他就像是拥抱住了最温暖的光,整个人泡在名为幸福的蜜罐中,甚至浸透骨髓的孤独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能理解幸福是何物的他,不会再为存在于世的理由感到迷茫了。
“啊对了,你现在还没有拿到书,所以并不清楚书的运作原理。”猛然从回忆的世界中脱离,身穿休闲服的青年一拍手掌,回归了原本的谈话内容。
似乎是因为津岛修治所阐述的未来,内心震荡不已的太宰治嗓音沙哑无比,艰涩开口呢喃着自己已知的内容。
“书是一部空白的文学书,写在上面的东西会悉数成真”
正因为如此,这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得到它。而作为“书”的藏匿地点的横滨,未来不知要遭受多少狂风暴雨的侵袭。
宁静恐怕就快要被打破了。
将嘴中的水果硬糖一口咬碎,裹在最中心的果汁迸射,很快便侵占了津岛修治的味蕾。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于太宰治的话语表示认同,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挥舞着,更进一步解释道“那里面包含了所有的可能世界,譬如说武装侦探社濒临倒闭的世界,身为路标的人虎是女生的世界,又或者说,我们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世界。”
关于这一点,他并没有隐瞒些什么。
太宰治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难道说──”
“不愧是我自己,这么快就意识到了。”
卷发青年歪了歪头,随意拆开另一块糖果,慢慢吞吞解释着,“没错,无论你在书上写下什么,书都会召唤出相应的可能世界,覆盖掉如今的现实。”
“我现在所身处的这条世界线,对你来说是已经不存在、被覆盖掉的”太宰治沉重地吐出一口气,神情愈发凝重。
若这就是“书”的运作原理,那么对于面前的另一个自己而言,他们的经历完全不同。世界线整个被覆盖,这样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他会没有过往的记忆。
也就是说,这一个太宰治,并没有接受过织田作最后的嘱托,前去救人的另一边
但这样无法解释,若未来的自己并没有这条时间线的记忆,他又是如何知道与自己相关的种种细节
这个太宰治既然能来到此处,难道说事先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完整了解过这条世界线会发生的一切吗
就在太宰治脑内一片混乱的时候,津岛修治随意掏出自己的手机,装作撇了眼当前的时间。那之后,青年站起身来,拉开太宰治宿舍的老旧窗户,观察起了屋外的街道。
就像是在干坏事之前,需要提前观察环境似的。
“不要被我的面貌迷惑到了。如果只是看外貌年龄的话,我只不过比你大一岁而已,但事实并非如此。”津岛修治再次开启了拟态能力,当着过去自己的面化作一只黑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我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有没有很意外”
“”今天已经无数次被噎到无言以对的太宰治,又一次的不知做出什么反应好。
六十岁,实话说这个年龄确实在他的预料之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有活到这个年龄的一天。
“我该走了,其他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可爱的男朋友应该已经准备好晚饭了。”奶猫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去,翘起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跳到大敞开的窗沿上。
原本打算立刻离开的黑猫动作稍作停顿,从窗户后探出一只脑袋,好心提醒说“对了,接下来你的生活应该会很辛苦。路标已经出现,全世界的目光都会被吸引到横滨这座舞台。”
“不奋力挣扎的话,可是会被黑暗淹没的。”
──
与“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私聊中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如何
人形自走绷带精什么如何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你非要在现在玩套娃吗
人形自走绷带精无聊嘛,奶猫实在是走不快,没办法。
人形自走绷带精我还有大概十分钟才能到家。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所以,你给太宰治那边安排了什么剧本
人形自走绷带精哼哼,人类总是轻易的自认为深谋远虑──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那是我的台词。陀总的凝视jg
人形自走绷带精余兴当然是越多越好。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那也是我的台词。淡定喝茶jg
人形自走绷带精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告知过去的我自己某些事实罢了。
人形自走绷带精我确实没有一开始的记忆,也确实成功创造出了一个能让织田作活着写小说的世界,这点绝未说谎。
人形自走绷带精我只不过是,稍稍隐瞒了一些内容而已。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他已经怀疑我了,在侦探社的时候,我已经暴露的足够多。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修治,你会相信魔人肯如此轻易的从良吗
人形自走绷带精太宰治会顺着这个思维走下去,正因为他对你的本性深信不疑,这场简单的局才能成功。
人形自走绷带精你们两人不见面倒还好,太宰治不过是隐隐有些猜测罢了。
人形自走绷带精倘若他真的发现,未来自己深爱的恋人会是那个魔人,你说,他会有何反应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太坏了。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拜托对过去的自己好一点吧,真的太惨了。眼神死jg
人形自走绷带精才不会呢
人形自走绷带精不过就是会怀疑自己跟魔人的对弈失败,真正拿到书的是魔人。并且因为某种原因想要拉拢他这个同类,利用“书”创造了一个可以让太宰治与他立场相同的世界,死死拴住了本该在武装侦探社的他嘛。
人形自走绷带精贡献出自己的身体与记忆,换取了挚友的存活,并且被邪恶的魔人洗脑调教,成为了他最温柔乖顺的玩物
人形自走绷带精啊,这么一看确实好惨呀,啧啧。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会这么想的只有你。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太宰治又没有经受过本子的洗礼,思维模式还算正常,不会轻易拐到这方面。
人形自走绷带精我觉得还是因为魔人性冷淡耶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陀总疑惑的目光jg
人形自走绷带精咳咳,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魔人这边已经知晓了太宰治是他原本被安排好的对象,并且如果能让太宰治自愿跟他哔──的话可以得到一页“书”。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驳回。
人形自走绷带精啊明明是那么好玩的事情。
人形自走绷带精总之在我们两人的摧残啊不、灌输下,魔人先生对太宰治的态度已经有了微妙的改变。这不是正好坐实了拿到“书”的魔人对太宰治有非分之想吗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反正这背后矛盾的设定,所谓的父母、来自未来时间段的自己,都会因为太过重要不可能与旁人分享是吗。疲惫的目光jg
人形自走绷带精正是如此
人形自走绷带精按照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完全敌对的状况下,这些内容绝无暴露的可能,所以尽可能的放心就好了。
在没有监控录像的后街小巷中,那只毛茸茸的黑色煤球晃了晃脑袋,在废弃的纸壳堆后面变回了原形。
在瓦楞纸的遮掩下,卷发青年哼着轻快的小调,打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脑内小地图。选择好地点后,无需等待读条,立刻便出现在了将近百米之隔的公寓最顶层。
津岛修治飞扑出去,将沙发上的灰色大老鼠拥入怀中,冲着对方的面颊一顿猛亲,发出极为响亮的声音,“费佳小亲亲我刚从你婚约者那里回来啦,一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吱──”被挤到老鼠徒劳地扑腾着爪子,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
“停一下,费奥多尔要被你压死了。”还未换下咖啡厅工作装的另一位导演挥了挥手,无奈提醒着。
津岛修治这才放松了点力气,托住老鼠的腋下,将对方举到自己面前。
被迫变成老鼠的魔人先生一动不动,要不是胸腔还有微弱的起伏,看起来就像一具老鼠尸体。
“奇怪,为什么陀思先生今天这么无精打采的感觉整只老鼠都蔫了吧唧,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卷发青年喃喃自语道。
“这个说来话长。”
“我懂了”
完全没有把自家恋人的话语听进去,津岛修治眼睛不断闪着光,摆出一副完全了解的模样。
在费奥多尔那欲言又止目光下,他抱着老鼠开始在原地转圈,速度越来越快,“你一定是想你可爱的婚约者了是不是,不用担心,我明天就会让你们相见的”
“吱──”被转晕的老鼠艰难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动。
“原来你也这么期待啊,早说嘛,现在要是培养感情的话也来得及。哪怕你对小治那孩子好一点,温柔一点,展现出来你作为他婚约者的关怀,我都可以放心交给你们一部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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