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不为外人而知的谈话终究结束, 向来以小丑模样示人的青年离去。他常年挂在脸上的盈盈笑意消弥,孤身一人走向了无人知晓的方向。
夕阳给大地染上一层不安的橘红色, 愈是濒临这个世界终结的时日,就连再平常不过的日落,也像是昭告着人类的末日。
费奥多尔一直沉默着,注视着杯中红茶自己的倒影,紫红色的眼眸深处流转着意味不明的思绪。在他身旁安坐的恋人终于归于平静,看不顺眼的对象离去,他也没必要继续幼稚下去, 同样沉默着,歪斜在费奥多尔身上半合着眼小憩。
只有店内低沉婉转的古典音乐流淌着。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次的谈话结果不会顺利收场,不欢而散才是符合逻辑的发展。
正如官方给出的信息那般,果戈里最讨厌的事情就包括了被束缚自由这一点。然而以便是费奥多尔, 能想到的最佳解决方法也无法避开这方面。
不仅仅是根源世界,成为了管理员的他们, 就连文豪野犬的主世界也完全掌握在手中,成为了类似神明的存在。
费奥多尔决心真正接受友情此物,与原作中与他交流甚多的果戈里成为这样的关系。然而真正将他的安排展露在两人面前,结局注定无法完美。
直到最后一丝温度消失, 放置冰凉的茶水终于无法升腾起徐徐雾气, 咖啡店也迎来打烊时间。两位本该在监狱中面对面下棋的人青年终于起身离去, 与先前跟他们同桌小丑模样打扮的男人相同, 不知最终前往何方。
自那之后,世界依旧兀自运转着, 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被诬陷为天人五衰的武装侦探社再没有过多举动, 即便是猎犬也难以寻找他们的踪迹。远在监狱中太宰治的离去, 江户川乱步的意识也被未来的太宰先生带走。哪怕魔人同样失去踪迹,无法再指挥敌人分毫,神威真实身份的暴露也使得他们的行动举步维艰。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有时间了。
被津岛修治刻意放走的新双黑,近两天也不可能出现在世人眼前。一旦有关他们还活着的事实暴露,威胁到的将是津岛修治的安危,有关这一点,双方首领不约而同做出了隐瞒的决定。
至于顶着潘多拉亚克特身份的津岛修治没有再和神威联系,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断绝了自己的一切联系方式。
毕竟对于天人五衰而言,提早发挥完自身用途的他已然成为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只要那些遍布全世界的货币炸弹顺利引爆,潘多拉这一角色可谓发挥完了自己的一切用途。
青年换下了自己那身太过显眼的暗黄色军装,却也没有做武侦宰的打扮,而是随意选择了一身简易休闲服,大大方方顶着自己的脸来到横滨街头。
他买了一束包装较为简易的庭芥花,神情极为复杂,不知是沉重还是释然的表情混杂,让他那双闪烁着意味不明光泽的鸢色眼眸显得愈发深邃。
青年的目的地很简单,是一处位于海边的公共墓地,某处单独坐落在树底下的老旧坟墓。受到海风常年的侵蚀,墓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除了有关某人姓名的罗马音缩写之外,余下字迹已经很难辨认。
津岛修治的脚步停留在墓碑前,俯下身去将那束庭芥花摆放好,并没有过多停留的意思。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恋人身旁。
费奥多尔十分自然地拽住他的手,两人体温交融,十指相扣,在树荫之下不知沉默着什么。
率先打破这份寂静的是费奥多尔。
他晦暗而复杂的目光落在墓碑上良久,紫红色的眼眸随着随风舞动的花瓣游走,又遭到过长刘海的阻挡,只能隔着细密的黑色发丝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样真的好吗”他喃喃道。
“为什么这么问”
俄裔青年的动作微微一僵,似乎在脑内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握紧恋人的手掌不经意又缩紧了一些,“对于这个世界的你来说,已经答应了他前往救人的一方,如今却以这种身份前来扫墓”
“是挺讽刺的。”津岛修治只是微微一笑,接上了对方的话语。
“但我还是想告诉他一声,自己最终的选择是什么。而且我已经成功救下他了,也没能得到那句遗言,以至于现在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在世界真正毁灭在他的手里之前,原本应在救人一方的卷发青年,如同原著中自己所做的那样,以不同的方式替曾经的友人扫墓。
他难得走了一次正常流程,如同正常人一般,率先去花店买好花束,放置在位于海岸边缘的墓碑前。也不知青年有没有在内心说什么话,这样简短的扫墓流程便迎来了结束。
或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心情面对已经死去多年的友人,才会选择沉默以对。
大致能理解恋人心中所想,同样换了一身休闲服的俄裔青年抿了抿嘴,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侦探社那边怎么样了”
“失去了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至少在行动上算是举步维艰吧。”津岛修治摇了摇头,嘴角勾勒起一丝苦笑,“况且社长说不定在很早之前就知道神威是谁了,知道对方能力的情况下,更不可能让手下去送死。”
回想起原作中透露出的某些细节,江户川乱步伪装成神威救出社长时,福泽谕吉那一瞬间的震惊不似作假。就好像他本就知道防毒面具下的人会是谁,然而真正展露在面前的却是与预料中截然不同的那张脸。
结合两人的过往,凭借着一次简短会面,社长确实有可能推测出对方隐瞒的事实。
“不让乱步先生使用超推理大概也是这个原因,维持住表面和谐的话,不至于这么快撕破脸。”青年歪了歪头,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在空中无意义地比划着,“默尔索那边的情况也瞒不住了吧,最先得知我们越狱消息的,恐怕也是福地老爷子。”
“即便是切断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定时的检查也会导致监狱内发生的事很快暴露,已经到极限了。”费奥多尔语气淡然,所透露的信息却令人不寒而栗。
确实,监狱方最初会隐瞒两人逃离的消息,多半是为了找出内鬼的存在,以及某些微妙的脸面因素。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妄图包裹住火焰的纸张终究焚烬,此时他们再想将这一重要信息传递出去,迎来的却是“神明”的阻拦。
那座监狱成为了与世隔绝的孤岛,至于留在之中的人们是否存活,已经不属于他们的关注范围了。
肤色苍白的青年轻声笑着,“很可笑吧,即便人类再怎样匍匐挣扎,也逃不过所谓神的覆掌。”
“有关我的信息,敦君也该很好的传递回去了。”对于恋人时不时稍显神叨叨的话语,津岛修治不置可否,要不就是干脆无视,将话题转向其他方向,“现在就差等待了。”
距离他最初设定好的爆炸时间,还有不足十分钟。
“你知道这就像什么吗”青年突兀询问着。
仰头望向天际中随风缓慢移动的云层,刺眼阳光落在青年的瞳孔内,然而被加持过的身体并不会受到阳光的灼伤,甚至连长时间不眨眼的酸涩感都未曾拥有半点。
“嗯。”像是完全没有听恋人在说些什么,目光不知不觉间放空的费奥多尔,放轻声音简短回应着。
“就像是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漫无目的游荡着,寻找着能让彼此都得到幸福的安身之所,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津岛修治并不在意对方的表现,他语句微顿,声音轻到微不可闻,“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费奥多尔微微叹了口气,入宅多年的他成功找到了最合适的比喻,“有点像千户和尤莉的感觉。”
那是人类的末日,在即将迎来终焉的世界中,开着履带车的两位少女朝向目的前行的故事。
就如同他们一样,世界中只有彼此,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同类存在。
“少女终末旅行啊,确实很像呢,那种看似温馨的日常,以及时刻笼罩在身边的孤独与绝望。”将十几年前看过的番剧从记忆深处捞出,津岛修治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她们至少还有朝向最顶端前进的目标支持着,那我们呢费佳真的有过目标吗”
“没有。”面对恋人的质问,青年回答的毫不犹豫,“原本是这样的。”
他又一次攥紧手,感受着对方手掌间传来的温热,补充道“或者说曾经也有过目标,不过最终都放弃了。以至于留给现在的我的,只剩下想跟你拉着手再不放开,其余怎样都无所谓。”
至少在真正决定达成他夙愿的过去几十年内,费奥多尔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
他无法找到新的目标,只能不断彷徨下去,除了紧紧抓住唯一能够触碰到的同类的手以外,无法做到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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