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从异能特务科中偷来的飞机, 很快来到西格玛所处的据点上空。
黄沙漫天飞舞,螺旋桨掀起的风浪席卷无数沙尘,视野也因此一片模糊。哪怕只是简单地张嘴, 都能被碜牙沙砾糊了满嘴。
哪怕外表不同于常见的直升机,这架通常作战使用的机体也拥有悬停功能。附近并没有适合降落的平地,原本盘踞了众多恐怖分子的据点内也没有足够的空地。
轰鸣声在西格玛耳边不断传来, 机舱内, 原本坐在驾驶座上的青年不知操作了些什么,机身竟然平稳悬停在了离地不足一米的高度。
他打开舱门, 视线略过外表稍显狼狈的西格玛, 凝固在了他怀中昏迷不醒的青年脸上,眼眸深处流露出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感。
费奥多尔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激动,正如他的性格特点那般,感情十分内敛,只是对于恋人过久的凝视暴露了他内心的那份不平静。
终于, 在西格玛愈发慌乱不安的表情中,他面无表情的轻声道“上来。”
“”
螺旋桨的轰鸣声盖过了他的话语,但不妨碍西格玛根据他的口型判断出言语内容。
神情紧张的青年抿紧嘴唇,费力将昏迷不醒的太宰治背上机舱, 又将他小心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 利用飞机上的物资做着应急处理。
这期间,重新回到驾驶座的费奥多尔没有任何打算帮忙的表现,甚至连反应也过于冷淡, 让人不禁怀疑他对太宰治的真实态度究竟如何。
待飞机逐渐平稳,切换成自动驾驶模式的费奥多尔这才解开安全带, 来到昏睡不醒的太宰治面前。
青年眉头紧皱, 掀开自家恋人的病号服, 注视着腹部那道新鲜到不正常的伤口,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询问着,“状况如何”
西格玛先是一愣,过了半天才意识到是跟自己说话,勉强正了正声音回答道“大概有些脱水,主要是原本伤口受到了感染,现在并不清楚。”
他设想过无数次两人见面的场景,对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家人,自己难免会产生期待感。
然而他们的身份关系过于微妙,又因为太宰治的缘故,从最开始就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摆在两人之间,让西格玛一时间不知自己该以何种态度与对方相处。
自己预示了太宰治曾遭受过的苦难,这种情况下,他真的有可能得到两位家人的认可吗
面对这个跟自己恋人一同出现的陌生人,费奥多尔意外的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情绪。他晦暗不明的视线在太宰治腹部缝合的伤口上停留,指尖轻轻在红肿边缘抚过,语气笃定道“潘多拉刚才来过了吧。”
“是”发色对半分的青年点了点头,依言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之后忍不住道出自己内心的疑惑,“为什么你会知道”
费奥多尔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与对方交汇,“你没有能力独自毁灭这个据点。”
虽说不过是极为短暂的时间,费奥多尔已经在上空粗略探查过据点,那些倒地不起的尸体绝非西格玛办得到的。
毕竟他的异能力根本不适合战斗,体能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
察觉到了对方这句话暗藏的含义,西格玛呆愣半晌,那双灰色眼眸久久凝视着身形过于瘦削的俄裔青年,喃喃道“你认识我”
“并不是。”费奥多尔如此回答着,并未流露出什么恶意。
潘多拉亚克特确实对太宰治的一举一动全天监控,这也是他们过去几年只敢趁着龙头战争间隙见面的原因,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费奥多尔还活着一事被对方知晓,然而如今已经没必要了。
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掌控了一切。
恋人彻底落入潘多拉手中,米哈伊尔的死亡,局势糟糕到让异能特务可以一方看不到任何希望。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是让费奥多尔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他知道政府方对自己的忌惮,也知道异能特务科美名其曰让他“休息”实则软禁的举措。失去了太宰治这条牢牢将他拴在光明一方的锁链,即便是费奥多尔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会干出什么来。
这一年以来,他从未放弃过对太宰治的搜寻。每天就是在用来软禁他的小屋中蹲守,不知疲倦的过滤着每一条数据,试图从茫茫人海中找出自己不知所踪的恋人,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直到三天前,他的电脑上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内容是一份地图定位,还附带了一张太宰治浑身是血躺在病床上的照片,腹部缝合的伤口,以及四周皮肤上蜿蜒扭曲的纹路,这一切狠狠刺痛了青年的双眼。
落款人的姓名是潘多拉亚克特。
费奥多尔这才明白,那个男人什么都知道。
自己的存在早就暴露了。
青年脱下自己的披风,动作轻柔地盖在太宰治身上。之后又俯下身去,在对方苍白的唇角落下一吻,动怜地撩开他黏在脸颊上的发丝,神色重归平静。
他从不会把这种感情施舍给旁人,即便是自己所谓的“孩子”也不行,然而费奥多尔并不介意自己难得温柔的一面被外人看见。
确认过太宰治的状况并没有预想中的糟糕,就连腹部最严重的伤口也被回溯到刚刚缝合的时候,只有残留在附近的脓液痕迹昭示着此处曾经有多糟糕。
略微放下心来的费奥多尔神色稍显冷淡,重新回到驾驶座,顺便解释着自己为何会知晓西格玛的原因。
“我曾经加入过一个名为天人五衰的组织,那个组织的最终目的是消灭国家这一概念,而我在其中扮演的是军师类型角色。天人五衰计划的第一步,需要从异能特务科中偷出被封存的那一页书,然而计划在这方面出了问题。”
他阐述着自己某些轮回中经历的过往,那是无数次自己加入天人五衰,站在恋人对立面的曾经。
如今回想起来,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身为敌人的太宰治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难对付,只需要简单的一些操作,便能让他溃不成军。
因为拥有记忆的他根本无法对自己下手,败在了这份深刻入骨的感情上。
“我隐约感觉到手下缺少了一枚重要的棋子,需要这枚棋子从种田山头火那里得到书页存储地方的信息。事实棋盘上并没有它的存在,最终也不得不换了个方法。”肤色苍白的青年嗤笑出声,语气颇为自嘲,“在什么条件下可以强制得到情报,你大概是这种类型的异能力。”
对于费奥多尔,西格玛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主动将自己的异能力坦露,“没错,我的能力是用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跟对方最想知道的内容进行交换。”
“果然如此。”费奥多尔喃喃自语着。
“书也好,世界曾经的轮回也罢,这些在此之前潘多拉都告诉过你了吧。”
“是这样没错。”
“那样就好办了。简单来说,过往无数次轮回中,哪怕我没有在年幼时死在潘多拉的算计下,也从未见过你。”他轻叹一口气,那双紫红色的眼眸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对面的青年,缓缓道出了一个他本该不知晓的名字,“西格玛君。”
从两人见面到现在,谁都没有自我介绍过。
西格玛表情茫然,一时半会无法理解,“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费奥多尔在过往轮回中从没与自己相见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自己早在最初就被潘多拉存储到了“书”中空间,在那里度过了半年时间。
而外界已经不知经历过了多少年月。
也就是说费奥多尔拥有记忆的那些轮回,世界上根本没有西格玛这号人物的存在,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俄裔青年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现在在寻找最合适的措辞,简略道“知道遗传记忆吗”
西格玛迟疑地抿起嘴,“大概能理解。”
“这种假说,是说种群的祖先可以通过群体潜意识,将想法、记忆、感情等遗传给后代,不过至今没能在学术方面被证实。”费奥多尔轻点着自己的头部,“我似乎拥有一份过于模糊的记忆,并且确认是自己从未经历过的内容。那份记忆中有你的存在,不过这些也是在正式见到你后才想起来的。”
被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冲击到大脑无法运转,西格玛艰难理解了这番话语中的含义──自己曾跟费奥多尔在某个时间段见过面,甚至记忆的来源并非是眼前的他,而是另外一个、曾经身为潘多拉恋人的那个费奥多尔。
二者并非是同一人。
他表情有些僵硬,“可是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不是相同的轮回。”青年打断了西格玛的话语。
“潘多拉亚克特的能力,再配合上这个世界的本源书,甚至可以逆转整个世界的时间。光是我拥有的记忆已经经历过三百多次,这其中无一例外都没有你的存在,你应该生活在我们记忆之前的世界线中。”
费奥多尔背靠座椅,趁着自动驾驶期间不用操作的空隙凝神思索着。
“米哈伊尔也是同理,真正还活着的他,所处时间线恐怕在我们所有人之前。”
他所拥有记忆的三百多次轮回并不是全部,西格玛在自己之前,米哈伊尔还在更前面。
“米哈伊尔”
听到了极其陌生的名字,西格玛的表情再次被茫然占据,他重复着这个姓名,迟疑的目光落在费奥多尔身上,像是在寻求解答。
察觉到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俄裔青年心脏猛然漏跳一拍,直觉告诉他这是极为重要的信息,绝对不可错过的。
费奥多尔深吸一口气,反问道“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有听过。”面露不安的西格玛摇摇头,努力让声线变得不再颤抖,下意识躲避着对方的目光,“米哈伊尔是指潘多拉先生的恋人对吧当时潘多拉先生跟我介绍的时候,说他的恋人名字是费奥多尔,并不是这个”
“”
“费奥多尔先生”
半天没有任何反应的青年用手背捂住眼,遮掩住自己逐渐染上疯狂的神情,嘴角扯出一个过于僵硬的笑。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他要做这些事情。”
他知道潘多拉的目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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