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寿宴在庆祥殿举行, 席座设于殿中左右两侧, 左侧是以萧贵妃为首的嫔妃,其后乃一众公主, 再往下是侯爵夫人,末端才是世家贵女。而右侧诸位皇子, 郡王, 朝廷重臣依次而坐。
戌时一刻,伴着殿外御前近侍一声“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殿中原本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众人心神一凛, 齐齐从席后起身, 跪拜于地。
建平帝与太后并肩步入庆祥殿, 身后仪仗威仪。
皇帝行至大殿之上, 挥手命众爱卿平身, 宴中众人才叩谢皇恩, 重新入席而坐。
众人落座后,便见大殿之上皇帝与太后位置齐平,皇后坐于皇帝右后侧;而太后身后也跟着两名容姿迤逦, 气度非凡的年轻女子,两人依次坐于太后右侧席位。
待瞧清楚两名女子乃何人之后,众人心中都微微一惊。
其中一人在座众人倒是无一人不识,乃皇帝的嫡长公主,和硕公主。
和硕公主乃中宫皇后所生, 品貌极佳,亦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皇孙女。
和硕公主会伴于太后身侧,实乃常事。但太后边上的另一人却叫人着实有些意外。
竟是国公之女,姜慕姻。
姜慕姻无功无爵,连一封号都无,却能坐于和硕公主之下,委实可见太后对国公府实在过于器重和偏袒。
建平帝卸了国公朝中实权又如何,国公爷因病连绵病榻又如何?
太后明摆着还是在为国公府立威,借此告诉京中一概权贵,只要她老人家在一天,国公便还是国公,国公当年对元家的恩情皇帝彼时年幼恐记不得了,但她太后一日不忘!
众人心领神会,再看姜慕姻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同。
丝竹管弦乐在殿中响起,乐声悠悠,名酒,御膳,野珍,一样样被摆上宴席。
姜慕姻端坐于殿上侧席,瑰容怡然,仪态万方,但心中也没料到太后会这样安排,一朝宫宴,竟让她与和硕公主同席。
但好在边上侍候的宫女个个机灵,她一个眼神,便看出她想做什么,甚至不用开口,便已把膳食布置到她的碗中,也都挑着些精致小巧极易入口的。
尽管如此,姜慕姻还是极少动筷子,一样也不过是尝两口,没吃出什么滋味。自然宫宴之上,也没人是真的来用膳的。
但凡事总有例外。
段惜瑶就是那个例外。
姜慕姻轻饮了一口茶,止了身后宫女夹菜的动作,微微抬眸,向底下世家贵女席座那块看去。
刚刚虽与段惜瑶一并去了寿康宫,但来庆祥殿时,太后却让人先带段惜瑶入了席座。
不得不说,坐在这大殿之上,视野的确极好。
姜慕姻不过抬眸往那处一瞧,就见着了段惜瑶坐在案桌后方一角,虽位置有些隐蔽,但段惜瑶俨然十分自在,吃得好不开心。
姜慕姻轻轻一笑,敛住眸光,视线刚移开,却兀地撞入另一边男人漆黑的眼瞳中。
在触及那人面上的青铜面具时,女子杏眸轻轻一眨,羽睫随着颤了颤。
他这是看了她多久了啊……
二人视线终于对上,霍衍唇边当即漾出了一抹笑,墨黑眼瞳中神色柔和不少。
宫宴之上,男人就这么一直大刺刺地看着她,居然还对她笑了,姜慕姻脸颊莫名一红,敛目低下了头。
但很快耳边就响起女子忧虑不已的声音。
“慕姻啊,你看到那位辅国大将军了吗?他怎么总朝我们这边看?该不会瞧上本公主了吧……”
姜慕姻一偏头,就见和硕公主看着自己,弯弯的柳眉忧虑地皱着。
姜慕姻还没开口,又听得和硕公主压低了声音,凑在她身边,幽幽道:“前几日就听前殿侍候父皇的宫人说,父皇有意为这位大将军赐婚呢,说是连公主都任霍衍挑……”
姜慕姻一愣,看着和硕公主,问:“陛下有意为霍衍赐婚?”
“是啊。”
和硕公主叹了口气,“你可不知,父皇决心出兵收复蛮族,听闻今日早朝已经正式拒了蛮族首领递上来议和书,估计不过几日,便又要派那位霍将军帅兵出征了。”
“所以……陛下要赶在霍将军出征之前,给他赐婚?”姜慕姻想想倒是有些好笑,建平帝是不是太过操心了。
和硕公主看着姜慕姻,叹气道:“父皇为何如此我也不知。但总归来说,眼下边塞正是用人之际,霍将军着实英勇善战,父皇一直器重霍将军,庆朝有一半的兵权都在霍将军手中,父皇盼着将军为他征得天下,便可能也就多替他操心些?”
和硕公主一顿,又接着忧虑不以地念叨:“你也不是不知,京中一众贵女都对这位霍将军避之不及,若是父皇赐婚了,这等荣宠,还有人敢不嫁吗?但我可真是没想到,父皇竟然说出了连公主都任霍将军随意挑选这样的话,这天下在父皇的眼里,竟比我们这些儿女都重要?”
和硕公主显然担心的是自己的婚事,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建平帝赐婚赐给了霍衍。
但姜慕姻听到此,心中所思所想却是另一事。
她不自觉稍稍抬眸看向金龙宴桌后的建平帝,皇帝正含笑与太后交谈,眉宇一片温润。
建平帝无疑是个孝子,更是个爱民如子的明君,但很难想象这个帝王心中的野心是那样大。
竟想要对一众蛮族部落赶尽杀绝,来实现中原一统,成就他的千秋霸业。
姜慕姻柳眉不自觉微微拧着,一旁的和硕公主见了却以为她也是在担心自己被霍衍看上,便劝了句:“慕姻,我瞧着你倒是没什么怕的,姜国公那样疼你,父皇一贯也体恤国公爷,这婚怎么赐也不会赐到你头上来。再者……”
和硕公主一顿,抿嘴轻笑,在席下轻扯了下姜慕姻的衣袖,示意她往边上看,“你瞧,我那四皇弟,一直偷偷瞧你呢!”
姜慕姻微愣,顺着和硕公主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元泓也正看着她,瞧她看过去了,也是蛮激动的。
姜慕姻心中波澜不惊,垂下了眸,起筷夹起碗中的糕点,轻咬了一口。
奶味的糕点在舌尖融化,姜慕姻轻抿了一下唇,夹着糕点又咬了一口,慢慢品着。
……
而这时,就听得殿上萧贵妃突然嗔笑似的开了口,“泓儿,你在发什么呆呢?你三个皇兄都给太后娘娘进献了贺礼,你这孩子不也早早就给太后备了贺礼?怎么还不命人拿上来?”
萧贵妃此言一出,建平帝也看向元泓,笑道:“你这小子平日里最有心思,与你皇祖母最亲!既备了,便赶紧拿上来给太后瞧瞧!”
元泓这才赶紧收回目光,走到殿中,朝建平帝和太后拱手道:“父皇,你有所不知,儿臣自是早早地就给皇祖母备了庆贺礼,怎奈刚刚见了三位皇兄所送之物,件件金贵,儿臣的贺礼倒一时有些拿不出了手!”
大皇子给太后备了一尊半人高的金佛,整尊金佛全身都是用真金白银打造;
而二皇子和三皇子更是特意从江南请了一批绣女进京,连日连夜给太后绣了一大副弥勒佛像,栩栩逼真,令人见之均喟叹不已。
太后倒反被元泓逗笑,看着殿中几个暗暗争斗的皇孙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有这份孝心就好,这宫中要何物没有,哀家还真能这一份份给你们几个攀比计较了去?”
“既如此,孙儿便献丑了!”元泓道。
很快,四皇子所备的贺礼也呈递到了大殿正中。
倒也真不大,好似不过是幅画。
元泓从太监手中接过卷轴,而后亲自解开卷轴中间的红绳,画卷垂下。
一份手抄的佛经映入众人的眼帘中……
普通倒是真普通,不过卷轴纸上字迹秀丽颀长,刚柔相济,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足以见得其人笔墨极好。
“皇祖母,这是元泓亲手为您抄写的佛经。元泓这一年,每一日都晨醒焚香,为您抄写一份佛经,只盼佛祖保佑您日日康健!除孙儿手中这一份,其余还有三百多副佛经,元泓已命人先送到寿康宫。”
殿中众人纷纷惊叹,比起大皇子的金佛,二皇子三皇子的刺绣,四皇子这一年日日为太后手抄佛经,祈福才真真是用足了孝心。
太后也是眉开眼笑,夸了元泓一番还不够,又笑骂了皇帝一句:“你瞧瞧你的这些个孩儿,个个都比你对母后用心了。”
建平帝一顿,随即大笑:“母后何出此言?朕对您的孝心天地可鉴!”
“那皇帝为何不就听母后的劝,应了蛮族人的议和书?何苦还非得派兵讨伐征战?”太后看着皇帝,笑意倒是敛住了。
底下众臣听到太后此言,也不觉静默下来。
建平帝年幼称帝,太后曾在皇帝年幼时把持朝政一段时日,但后来便渐渐把权力交还给了皇帝。
而到今日,太后基本已经不过问朝堂大事,是把这庆朝的天下朝野统统交给了建平帝。
尽管如此,也并不代表太后就不可干涉朝野政事了。
建平帝默了一阵,才看着太后道:“母后,您久不过问前朝之事,恐也不知,蛮族人曾大肆屠杀我庆朝边境百姓上千人,为着天下黎民百姓,这口气朕实在咽不下去。”
“可哀家听闻霍将军归京之际,已把蛮族赶出庆朝边境千里,蛮族人也主动递上议和书,保证今后百年不进犯我中原领土,皇帝又何苦对蛮族赶尽杀绝?”
“朕不是要赶尽杀绝,朕只是想要天下一统!母后为何总不理解朕?”
皇帝好似动怒了,殿中弦乐停了下来,舞女不敢再舞,纷纷跪地。
殿中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大殿之上,建平帝看着太后,眉头紧蹙,而太后面上的悦意也散了不少。
“可皇帝可曾想过,再向蛮族征战,我朝又要损失多少兵马良将?”
建平帝似还念挂今夜毕竟是太后的生辰宴,看着太后忧心的模样,皇帝最终还是先软了态度,轻叹了口气,“母后,朕知道您是忧心庆朝的天下也是忧心朕,可如今我朝兵多将广,其他良将暂且不说,便说霍卿一人——”
皇帝一顿,看向宴席之下,众人也随之皇帝的视线一并看向霍衍。
这位将军今日一身靛紫色的蝠服劲装,腰间束着暗金丝祥云宽边腰带,墨发以鎏金冠束之,虽坐着,身子也挺得笔直,肩背弧线匀称结实,周身气势迫人。
男人薄唇抿着,殿中明亮的烛火照在他那半截人兽面具上,隐隐泛着阵阵寒光,叫人不敢多瞧。
众人很快又移开了视线,而这时霍衍已经从席上站起,向大殿之上拱手道了声:“陛下。”
建平帝从刚刚一直紧蹙的眉头在看到这位忠勇的良将时,便又舒展了开,只转头看着太后道:“母后无需多虑,事关征战蛮族一事,朕已与霍卿商讨完毕。霍卿有勇有谋,用兵如神,此次征战蛮族一役,朕派霍卿帅兵出征,吾朝定能收复蛮族,一统天下势必更是指日可待!”
皇帝话至此,霍衍自然上前,抱拳道:“末将定不负陛下和太后厚望!”
太后见二人如此,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只道:“若此战皇帝与将军有把握取胜,哀家便也不管那么多了。只是……”
太后看着建平帝还是提醒了句:“皇帝有心一统天下是好事,但也切莫忘了仁爱治国,蛮族无辜的子民切不可赶尽杀绝。”
建平帝沉默了一会,只挥手让霍衍重新入席坐下,朝太后道:“母后宽心,朕心中有数。”
殿中气氛有所缓和,皇帝身后的总管太监赶紧让奏乐声再奏,舞女又如翩翩蝴蝶般涌入大殿中央。
姜慕姻静静地看着殿中舞蹈,但心中思绪却耐不住飘远了去。
如今看来,建平帝定是会派霍衍出征蛮族了,只是不知是何时……
和硕公主看着身旁神色微怔的女子,便伸手轻轻拉了拉姜慕姻的衣袖,低声问道:“慕姻,你在想什么呢?”
姜慕姻回过了神,朝和硕公主笑了笑,没有多言。
和硕公主却又拉着她,似松了一口气,小声道:“瞧着父皇应该没打算在太后生辰宴上给霍将军赐婚。”
姜慕姻一愣,突然轻轻一笑,“公主不用担心,霍将军应该也不会现在就让陛下赐婚。”
“为何?”和硕公主看着姜女子笃定的模样,微微一愣,疑惑道。
因为她还没答应嫁给他。
姜慕姻淡淡一笑,不语,素手拿起宴桌上的茶盏,轻饮了一口。
和硕公主倒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嘀咕了句:“也是,今夜皇祖母一直想着给四皇弟指婚,父皇也是知道的,必定也不会驳了皇祖母的面子。”
和硕公主想着,便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芙蓉面上带上了几抹道不明的盈盈笑意,“慕姻啊,真好,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在宫里见面了。”
“嗯?”姜慕姻愣了一下,偏头看着和硕公主,笑问:“公主为何这么说?”
“因为啊……”和硕公主柳眉弯了弯,看着还浑然不知自己就要成为皇子妃的女子,抿嘴笑了笑,卖了个关子:“你等会便知。”
而这个等会并没有让姜慕姻等太久,因为皇帝和太后之间的气氛缓和不少后,太后已经缓缓开了口。
“皇帝,如今这四个皇子里,只剩下元泓还未娶妻,哀家想着元泓这孩子今年也该定下来了。”太后说着,便让宫人把四皇子带到大殿之上来。
而太后此话一出,萧贵妃一侧的一众嫔妃,贵妇乃至末尾的世家小姐们,都暗暗停下了筷子。
萧贵妃更是揪紧了手中的帕子,原本还想着借机寻着让傅蓉上来为太后舞一曲,庆贺太后生辰,以表孝心,然后便再顺势说为元泓指婚一事。
熟料刚刚太后与天子却因前朝战事有了口舌之争,她身为后妃,不便出声,后又一直没等到机会开口。
皇帝看着太后身旁的元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皇后见皇帝点头后,就笑着出声朝太后道:“母后,元泓是不小了,您惯来是最疼爱这个孩子的,不如今夜便烦您给元泓这个孩子指一门婚事。”
皇后说着,凤眸却轻轻扫过了和硕公主边上的姜慕姻,眸里掠过不及眼底的浅笑。
太后见之自然很是满意,朝皇后微微一颔首,但却还是不忘拍拍元泓的手背,问道:“哀家给你指婚,你意下如何?”
太后指婚的对象自然是姜慕姻,元泓正是盼不得的。前几日因为萧贵妃的缘故,他无奈与那位蓉三小姐约见了几面,可相处下来,只觉得这女子怎么可以这样聒噪。
又许是往日里,姜慕姻是个安静的,又生得极美,便是不说话,站在她身旁,能看她一眼,都叫他心情愉悦。
可站在傅蓉身旁,元泓就觉得莫名其妙心烦气躁。
他思来想去,又还是舍不得让姜慕姻当他的侧妃,正想着如何向母妃开口,没想到今日太后竟有意给他指婚。
他兴奋都来不及。
“孙儿但凭皇祖母做主!”元泓朝太后拱手道,满面春风。
太后颇为满意地颔首,见帝后都无异议,这才又看向另一边女子一眼。
姜慕姻触及太后的眸光,当下整个人就怔住了……一张小脸白了几分,她匆匆含下了眼帘,第一次慌乱得心头直跳。
怎会如此?虽刚刚在偏殿世家女们都在怀疑太后有可能把她或者傅蓉指婚给四皇子,可她以为若是太后有心如此,定是会先问她一声的,不该……不该这样就……
而眼下,父亲也没有来参加宫宴,太后便是直接把她指给四皇子,又有何人敢拦?
殿中众人看姜慕姻的模样,只见容颜迤逦的女子垂着眸,神色不明,像似害羞。
能嫁给四皇子这样的好事,姜慕姻定然是欣喜的,指不定眼下只是在强装镇定,众世家女面上神色变了又变,暗生嫉妒。
可和硕公主在触及边上女子手中的锦帕被揉成了一团,手心冷汗不停渗出的模样,倒是微微一惊。
这位国公爷千金……难道竟是不愿嫁给她四弟?
太后好似也没瞧出姜慕姻的异样,明明见女子这般,却还是缓缓开口道:“姜国公几年前曾为我庆朝立下汗马功劳,害得一身病,如今卧病在榻,委实劳苦功高。其女姜慕姻从小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品性极佳,哀家瞧着她与元泓年纪相仿,不如就……”
太后话未毕,却突然被殿中两声急迫的“且慢”打断。
太后蹙了眉,顿住,众人寻声看去,一声出自左侧首席的萧贵妃,萧贵妃乃四皇子亲生母亲,此时出声倒也情有可原……
可另一声……为何是出自那位少言不泄的辅国大将军口中???
“萧贵妃,可是有异议?”建平帝扫了一眼霍衍,但还是先问了贵妃。
萧贵妃也十分意外霍衍居然好似与她一并着急,而今突然被皇帝问话,便只好强扯了个笑,战战兢兢地站起了身。
可她刚刚心急,只为拦住了太后要给元泓和姜慕姻指婚的话,却委实没想好说什么。
若是这话说不好,得罪了太后……那可真是……
太后见萧贵妃这般模样,脸色便不大好了,“贵妃可是对哀家给元泓指婚一事有不满?”
萧贵妃赶紧摇头,“臣妾岂敢,只是……”
萧贵妃咬了咬唇,急出一身汗,最后不知想到什么,竟然灵机一动,猛地转身朝霍衍指去。
“臣妾刚刚瞧着霍将军似有话要说,以为将军这种时候有事禀奏定是急事,指不定事关边疆战事……臣妾颇为忧心,这才出的声!”
真会扯。
皇后和众嫔妃看着萧贵妃这张巧言令色的嘴,暗暗腹诽了一下。
可萧贵妃这话,的确成功地把聚集在她身上的所有目光,一下子都给转移到了霍衍身上。
殿中一阵静默。
直到建平帝低咳了几声,问道:“霍卿,刚刚可是军中有要事禀奏?”
“禀陛下,不是。”男子言简意赅,从席座上站起了身。
建平帝一愣,但对着霍衍,面色一贯温和,便又笑问:“那霍卿所谓何事?若非要紧之事,便等太后寿宴结束后再说。”
建平帝说着,便摆摆手示意霍衍不用拘谨,坐下即可。
可霍衍并没有坐下。
“是要紧之事。”男人的声音带着冷意,如薄冰一般,因面具挡住,众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俨然觉得辅国大将军是怒了。
霍衍没有理会众人微惊的目光,高大的男子一步步行至大殿中央,而后抬眸,视线与建平帝齐平:“陛下,曾言可为末将赐婚,不知此话还是否作数?”
建平帝怔了怔,霍衍这般模样极其少见,他初时还以为是何等大事,不料只是为了让他赐婚?
皇帝脸上紧绷的神色当即缓和了下来,哈哈大笑起来,颔首道:“朕金口玉言岂有不作数之理,霍卿尽管说是京中哪位小姐或是朕的哪位公主便是,朕必当……”
皇帝说着,微微一顿,恍惚意识到什么,偏头看向了和硕公主边上清丽柔美,容姿恬静的女子。
原来霍衍当日所说的心怡女子竟是……姜慕姻?
而这片刻间,殿中哪还有人看不出来,又见大殿之上太后娘娘的面色果不其然已经很黑了。
可霍衍并没有顾忌殿中任何一人的脸色。
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下,大殿中央的男子朝建平帝拱了拱手,看向殿上侧席上怔住的姜慕姻,一字一句直接道:“末将心悦国公之女许久,请陛下依当日所言,下旨为姜小姐与末将赐婚。”
话毕,辅国大将军弓腰俯首,缓缓屈膝,跪于大殿之上,两手撑地,往大理石上磕了三个响头!
作者有话要说:嚯嚯:不给赐婚就不打仗。
建平帝:赐赐赐,朕现在就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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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号以后就稳定晚九点更新啦~有事会请假: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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