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有需求要不要考虑再来找我啊?”
下车前, 雅格握着方向盘冲他挑了挑眉头,提醒道。
贺猗握住车把手的手指顿了顿,似乎是想起刚才的闲聊,他问道:“你说这个月有前往美国Boston的游轮?”
雅格点头, “对呀, 就在蒙特利尔港, 每年到这个季节都会有很多游客乘坐游轮远程航线来一次游轮之旅。”
“那……有什么条件么?航线是多远?”
雅格想了想, “八天吧,需要签证护照还有钱。”
“这样啊。”贺猗若有所思。
雅格打趣道:“你这样问,难道是想去吗?”
他确实想, 毕竟裴双意现在的态度让他越来越捉摸不透,不是他想当始乱终弃的渣男, 实在是他怀疑他再这么待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连命都交代出去。
自从上次裴双意把他的证件全部收起来后,他就知道裴双意完全没打算要放他离开的意思,所以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先离开裴双意一段时间,等到后续稳定下来后, 他打算再主动找人谈谈。
如果是公然坐飞机离开的话, 裴双意很有可能追查到他的踪迹,毕竟他现在都很难用手机明目张胆地联系张媛丽。
“你有办法可以帮我弄到一张船票么?”贺猗想了想,补充道:“钱不是问题,我可以给你报酬。”
“我当然知道钱不是问题。”
雅格眼珠子像是玻璃弹球一样明亮,“可我想知道你坐游轮干什么?你这样子应该不像是旅游吧?”
“我觉得我没必要告诉你那么多。”
“行吧,帮你搞到船票当然没问题, 可我有个要求。”
贺猗直觉不妙,但还是忍了忍让步道:“你说。”
雅格忽然朝他靠了过来,一只手亲热地搂住他脖子,泡泡糖的草莓香味钻入他鼻尖,“陪我睡一晚,我还没跟这么漂亮的黄种人睡过,你肯答应我,自然什么都好说。”
贺猗一点也不惊讶他的露骨,皱眉道:“你多大?”
“十八。”雅格吹了个泡泡,“你放心,我成年了。”
“你是同?”
“蒙特利尔,同性恋的天堂,你不知道吗?”
贺猗沉默了一会儿,“你就不怕我有病?”
“我看得出来,你身上的气质很干净。”雅格邪恶地笑了笑,“你们亚洲人都很保守,难道不是吗?”
“不是每个人看上去都表里如一,小朋友。”
贺猗面色冷淡地一把推开他,随即转身拉开车门走入了人流中,背后远远地似乎还能听到雅格放纵的口哨声。
他在此之前已经跟雅格约定好了,大概是明天,雅格载他去蒙特利尔,从魁北克自驾前往蒙特利尔大概有157英里,车程两个多小时,去了港湾后,他应该就可以顺利搭上前往Boston的游轮。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以为来加拿大这里会是一次还算愉悦的旅行,谁知道,最后却还要靠着出卖色相才得以逃亡一样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贺猗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他拉了拉帽檐,低着头快步往街道上距离最近的一家电讯公司走去。
进了Rogers后,扑面而来的凉气吹散了他身上的焦躁感,贺猗找到前台后,进行了一番还算简单的交流后,工作人员才同意帮他查询当地通话记录。
之前裴双意背着他删除手机本地通讯记录的时候,他以为这人只是单纯的控制欲作祟,但是结合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他觉得裴双意不正常。
具体哪里不正常,他说不上来,只是直觉告诉他,裴双意很危险,可他很多时候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对一个看上去像个高中生一样的男生那么警惕,毕竟裴双意要是真想对他点做什么,那估计还有一定难度。
其实他私心是不愿意相信裴双意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妙的事,他承认他现在有点喜欢上裴双意了,恋爱中的人往往是不理智的,所以导致他之前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把自己蒙在鼓里,给自己心理暗示那些所见所闻都是他的幻觉。
可现实不得不逼着他理智回笼,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只是想确认一下事实,如果事实确实如他所想,那么他会重新改变自己对裴双意的看法。
然而,最终结果还是让他死了心。
工作人员告诉他,他这一个多月来的通讯消息没有任何记录,按理来说,通话信息在本地保存删除后,运营商的服务器却依然选择保留记录,而且你可以有前往电讯公司查询记录的要求却没有删除记录的权限。
他明明记得他这期间跟张媛丽还有其他人有过联系,可现在连人家当地服务器都显示没有,冥冥之中,好像有个人背地里打算把他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都删除的一干二净。
这是正常人能做得到的吗?只有黑客有这个本事了吧。
那裴双意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些标本。
贺猗忽然觉得脑子很乱。
聊到最后,工作人员大概是看出他精神有些恍惚,还好心提醒他如果有被监控手机或威胁到自身安全的证据,可以选择去当地警局报个案。
出来的时候,贺猗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这么一耽误下来,时间居然已经过得那么快了。
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去,他站在街道上注视这个像是老旧贵族一样的城市风貌,那种异国他乡的孤独感恍惚间如同潮水一样吞没了他,他站了没一会儿,一个人找了家餐厅点了些吃的勉强填饱了一下肚子。
自从发现那些食物不对劲后,他就经常会去催吐,有时候甚至找各种借口不吃,以至于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二十分钟过去后,贺猗等着消食结束,又去了当地一家Shoppers Drug Mart 买了盒地芬尼多。
打了辆uber返程之前,他就着水把药片吃下后,就把盒子给扔了,这么一来一回,一个上午就已经过去了,途中裴双意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自己马上就到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疑心病作祟,他总觉得裴双意是在提醒他什么,贺猗知道自己现在乱想也没用,别墅门口有摄像头,他今天一来一回的身影,裴双意估计一查都看得到。
想到这里,他也不慌了,正常回到家后,裴双意果然已经先他一步到了家,客厅里的电视上正放着新闻,贺猗沉默了一会儿,刚要解释,裴双意就打断了他,“今天我那个同事送来了一些刚摘下来的车厘子,贺哥你要尝尝吗?”
贺猗看了一眼已经洗好的车厘子,拿了一颗过来,状似无意道:“你那个同事,什么来历啊,上次是红酒,这次是车厘子,看起来关系好像还挺好的……”
“贺哥吃醋了?”裴双意笑了笑,“以前在同一家公司的老朋友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不过……贺哥最近有听说过一件事么?”
“什么事?”
“最近,就在下城的河道里,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
裴双意说到这里,站在沙发后忽然伸手抚上他肩头,此时大厅里的电视机上的新闻画面一转,成了案发现场报道。
鲜嫩多汁的果肉在唇齿间破裂开,那香甜的汁水流入喉中,贺猗却陡然觉得舌尖上有些泛苦。
“听说身份好像是中国人。”裴双意动作很轻地从后圈住了他脖子,趴在他肩头忽然笑了笑,“贺哥最近出门要注意安全呀,国外不比国内,尤其是像你这样不熟悉当地情况的外来人,如果出了事的话,后续认领会很麻烦的……”
贺猗后背一僵,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裴双意就已经整个人从后贴身压了上来,伸出尖锐的牙齿攀在他肩头动作暧昧地咬了咬他耳垂,气息滚烫道:“贺哥今天跟谁见面了啊,你身上的味道好甜,有股草莓味……”
“我……”
贺猗下意识咽了咽喉头,心脏忽然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他伸手拉下裴双意另一只胳膊,刚侧过身来,裴双意忽然矫健地扑上来一把搂住他,蓦地低下头吻住了他唇瓣,柔软的舌尖灵活地撬开他齿关钻了进去,口腔里属于车厘子的香甜气息瞬间被一扫而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到贺猗身上有反应后,裴双意忽然坏笑着一把推开了他,接着拿手指轻轻抹去了他嘴角残余的津液,像只狐狸一样,轻快狡黠地一步步远离了他。
空气里凝固了一会儿,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就跟着了魔一样,贺猗压下心头被挑逗起来的火气,把身体往沙发里压了压,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又一口气,再抬起眼时,眸中的被竭力克制的欲望果然比之前淡漠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他视线忽然不受控制地一点点转移到了新闻播报的某个时间上。
被害人案发死亡时间,20xx年5月29日。
那天,好像是裴双意借口出去约谈同事的日子……
临睡前,裴双意缠着他折腾到凌晨一点,接着又不管不顾地先一步比他睡下,贺猗却靠在床头沉默了很久,整个人没有一点释放过后的松懈,心头的情绪却越来越凝重。
他低下头看着趴在身边闭着眼安睡的人,那张白皙清秀的脸庞沉静恬然,眉目间都是全身心餍足过后的愉悦。
他觉得裴双意可能看出了什么,可看出了又能怎么样?
难道他要这么放弃这次离开的机会么?还是说就这么乖乖地留在裴双意身边,像个玩偶一样,一点点失去自我?
他恍惚间都快有些记不清了,记不清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跟裴双意纠缠到一起,他一直以为裴双意是个很单纯简单的人,可到头来,他发现那个天真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他不知道他现在在纠结些什么,他能感受得到,裴双意试图在用身体挽留他,那他要怎么办?
难道因为这一点点怜悯之心连命都不要了,留在这里?
思绪乍然间纷乱如飞絮,贺猗皱着眉头,忽然觉得头又疼了起来,他一个人起身,摸索着去抽屉里拿了他今天买的地芬尼多,伸手往嘴里塞了好几颗后,又匆匆用水咽下。
然后头疼并没有得到一点缓解,他又忍着晕眩跑去淋浴间冲了个澡,折腾来折腾去,眼看着窗外的天际即将泛白,贺猗却还是一点困意也没有。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得了焦虑症,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床上还熟睡着的裴双意,他咬了咬牙,忽然去了书房,想办法从密封好的保险柜里取出了自己的证件。
此时,天际已然鱼肚泛白,清晨的凉风带着一丝丝舒爽,贺猗孤身一人走出了别墅区,来到昨天遇到雅格的那个小道上,等了约莫十多分钟左右,才终于把人给等来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起来。
那落在车门把手上的手指陡然松动开来,贺猗透过倒车镜忽然注意到了皮卡车后厢上好像有个影子。
“……”
郊区的清风这时一点点吹拂过他心头,却刺骨冰冷的像是结了冰棱的水流一样试图把他心脏彻底冻住,贺猗咽了咽喉头,全身防备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而驾驶座内的雅格见他半天没有动静,不禁从车窗探出头催促他,下一刻,贺猗却一句话也不说,转头就朝着相反的方向,命也不要的往前狂奔而去!
果不其然,他跑出去没多远,那皮卡车上忽然跳下来两个身形粗壮的大汉,步伐矫健地跟在他身后追撵他。
是裴双意么?
胸口的那颗心脏怦怦狂跳,贺猗一口气之下跑出去了好远,他直接钻入了一旁翁郁繁茂的林荫里,一边跑,那些可怕的念头也一边疯狂地往上奔涌。
除了裴双意,他现在真的想不到还有谁会来抓他了。
原来,他所有的举动都在这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吗?
那他昨晚自作多情的纠结那么久,又是为了什么?
反正早晚都是要被迫留在这里,那裴双意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和他撕破脸,还偏要用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来试探他?
喘急的气息让他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贺猗伸手捂住胸口,觉得心头陡然传来一阵钝痛。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跑出了好远,再回头时,就发现那两个追赶他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然而下一刻,不等他完全松懈下来,口腔里忽然漫上一股浓厚的血腥气,贺猗身形一滞,脚步渐渐放慢了下来。
接着,“啪”地一声闷响,他仰面栽倒了下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