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弥漫着硝烟的天空彻底消散, 离开游轮后,贺猗被傅时靖一路抱着开车去入了蒙特利尔市区一家私人医院。
贺猗身上其实没什么外伤,就是手腕上的扭伤有点严重,只是傅时靖刚把人放进担架里, 他就发现贺猗衣摆上沾有血迹, 他神色一紧, 刚想察看, 就被贺猗伸手挡住了。
说实话,他还记得两个月前,他们在vegas分开的最后一晚, 贺猗精神看上去很好,至少比现在强上百倍, 可仅仅才两个月过去,他就发现贺猗憔悴的近乎脱形。
“……怎么了?”
他弯下腰握住贺猗手心,试图把他胳膊移开,贺猗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跟只刺猬一样蜷成一团, 紧紧护着最为柔软的胸腹, 怎么也不肯让他触碰半分。
他以为贺猗还跟以前那样排斥他的亲近,无奈之下只能凑近他低声劝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藏着掖着?有伤不能瞒着懂不懂?万一伤口严重,感染了……”
“没有。”贺猗睁开眼睛看他,鼻梁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他呼吸很微弱地又重复了一遍,“没有。”
等着把人送进了病房里后, 傅时靖松了一口气,他揉了揉眉心,在走廊边的长椅坐下,忽然觉得一阵晕眩感如同大浪般拍来,让他险些坐不住。
陈枳紧跟而来,连忙给他递来了常备药和温水,“傅总 ,扛不住就先把药吃了吧,贺先生应该没什么大事……”
傅时靖没拒绝,吃了药后,等着胃里的恶心感消散了一些,才慢慢道:“警局那边怎么说?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目前尸体还在打捞中,据说中弹太多,再加上海底那么深,估计掉下去也没命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傅时靖脸色阴沉地打断了她的话,“找不到尸首,别跟老子说他死了。”
“是。”陈枳心惊胆战地点了点头,“傅总,我觉得,您还是别再插手这件事了,这次闹得太大了,而且还是在国外,我怕再追究下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似乎是知道傅时靖会反驳她,陈枳又连忙道:“就算您自己无所畏惧,可是您总要为贺先生着想一下吧,您这段日子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真的怕你们会再出什么事。”
陈枳说的未必不是没有道理,对内,傅家那边不好对付,对外,除了上次在vegas遇见的那群不法之徒以外,这次恐怕也跟梁厉琛彻底撕破脸了,实际上还远不止这些,杨家、虹石还有被得罪透了的林家……
哪一个不是明面上或背地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而且贺猗上次因为跑到vegas救他,现在一准也已经被卷入了其中,如果他们任何一个再来一次意外,他可能真的会吃不消。
仔细想了想,他今年着实就没怎么安生过,内忧外患一堆破事,尤其是贺猗现在也出了事,可是他总不能停下来,否则,事情越堆越多,永远也解决不完。
然而当务之急,他只是想先把贺猗安顿好,不然他现在做什么事都难以安心。
一个人在外等了近半个钟头,医生这才终于过来找他,嘱咐了几句没什么大碍后,他站起身去了病房,就发现贺猗并没有睡觉,而是一个人坐在床边发着呆。
似乎是听见动静,贺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空气里沉默了一会儿,傅时靖发现他也不主动说话,视线扫了一眼他手边放着的酒精和棉球棒,低笑了一声调侃道:“果然还是受伤了?伤哪儿了?宁愿要自己处理伤口,都不肯让我看?”
直到他在床边坐下,就发现贺猗还是不肯开口说话,他以为贺猗是受了惊吓这会儿还没缓过神,也没有过多在意。
不过,他倒是难得的发现贺猗听话极了,模样安安静静地像只午后趴在阳台上休憩的猫,不会跟以前那样动不动对着他发脾气,而且他们以前从来不会那么和谐地坐在一起。
他又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就发现贺猗头发长了很多,估计是一直没有顾得上修理,柔软的发丝几乎遮住了后颈。
傅时靖心里突然就有些发痒,他现在按捺不住地想把贺猗抱进怀里揉捏了一顿,可是他不敢,要是以前,他肯定早就肆无忌惮地动手了,可是现在,他怂了。
不是他怕贺猗跟他打起来,而是人一旦开始在意起某样东西某个人后,就会潜意识的对它产生敬畏之心,这种敬畏不是屈服和忍让,而是发自内心的呵护和关心。
“你的手。”
半分钟过后,贺猗迟钝地指了指他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傅时靖回神,就发现贺猗目光落在他手指上,“有血。”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傅时靖这才察觉到疼痛,刚刚徒手砸车窗的时候还没这么明显,这一会儿才明显感觉到似乎有细小的玻璃碴化进了伤口,疼的不行。
他皱了皱眉头,贺猗又问:“怎么回事?”
“……”
傅时靖实在不想回想起刚才在车里他看到的那些画面,有一瞬间,他穿过屏幕弄死裴双意的心都有了,哪儿还有心情去管手怎么了,但是现在仔细想想,肯定从头到尾都是姓裴的一厢情愿,贺猗指定不喜欢他,所以他们之间也绝对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摸了摸贺猗后脑,手指穿过发丝抚摸着那轻软的发根,傅时靖笑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一丝习惯性的命令,“现在饿不饿?饿的话先去刷个牙,不刷够二十分钟不准停,过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去去吃东西。”
贺猗难得没有躲开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很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又要刷牙?我今天早上刷过了。”
“……”傅时靖忍着捏他的冲动,切齿道:“我说让你刷就刷,哪来那么多废话,再不动,要不一会儿我帮你?”
贺猗拒绝了。
不过去刷牙之前,他先帮傅时靖把伤口处理了一下,这方面他只是个业余的,用镊子夹出玻璃碴,拿出双氧水冲洗了一下伤口,贺猗就把傅时靖劝去找护士进行专业包扎了。
把门关上后,他去了病房自带的洗漱间,只是他没有听傅时靖的话去刷牙,而是一个人站在镜子前发了很久的呆,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画面,他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得痛苦和扭曲,齿关紧紧咬合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直到撑着洗漱台的双手用力到指节变形,他才跟终于舍得放过自己一样深深喘了一口气,起伏不定的胸膛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把衣服掀开。
位于下腹的位置上那道纹身被颜料勾染过后,变得越来越清晰,青黑色的粗体字母在过于苍白的皮肤上透着抹诡异妖艳,就这么像个标记一样和他的皮肉紧紧穿合在一起,他用手使劲揉搓了好几下,都搓不掉,他又沾了水拿起肥皂液清洗了一遍又一遍,发现无论如何也洗不掉……
为什么?
他背对着头顶的冷光,眼眶在阴影下慢慢变得猩红。
为什么都要这么对他?他从始至终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他一开始蛮不讲理地强上了傅时靖一回,还是他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喜欢过裴双意?
可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啊,他有想过去赎罪了,是傅时靖一直不肯给他赎罪的机会,他能怎么办?
他也不是故意想去欺骗别人感情的,他有试着很努力的去喜欢裴双意了啊,可是为什么到头来又变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真的因为报应?
是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事,所以他才会一直那么倒霉?
真的是这样的吗……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狼狈地垂下头,用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想要尽力平息胸口里长久积攒着的那一股郁气。
一定是他做错了,不是因为他不讨喜,所以那些人才会无缘无故地对他抱有敌意,一定是他做错了才会有报应,所以等到报应过去后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倒霉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身体陡然间像是浸入了滚水中一样疲惫不堪,让他提不上丁点儿力气,他兀自沉湎在过去难以自拔,直到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和傅时靖有些急促的叫喊声,贺猗这才陡然清醒过来,他反应略迟钝地看着因为受力而不停震颤的隔间门,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紧缩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空气会让他渐渐喘不过气,他咬紧牙关,却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在闭气,一直到脸庞和脖子逐渐因为缺氧而变得涨红发紫,额上青筋暴起时,门陡然被人一脚踹开,傅时靖猛然冲了进来,他低下头看着那窝在瓷砖墙角的人,甚至来不及露出什么震惊的神情,他俯身仓促地跪倒在地,伸手掰住贺猗的下颌,按住他人中,忍着火气命令道:“松口,贺猗,你听话,你先松口,张嘴呼吸……”
手指感受到那颈动脉下的跳动越来越微弱时,傅时靖心头陡然一阵从未有过的惶恐,他气急之下,深吸了一口气,把人下颌用力捏开,低下头吻住了贺猗的唇瓣。
那不是什么一时兴起的挑逗,也不是蛮不讲理的掠夺,某种程度上,形容起来更像一种抵首缠绵的深吻,他低下头用力地往里面渡着气,不停的换气,渡气,再到换气,一直到贺猗下意识跟他拧着劲的动作渐渐疲软了下去,傅时靖才大气不敢出地慢慢移开了脑袋,他心脏狂跳地垂眸看着贺猗麻木的神情,什么也没说,俯身将人一点点抱进怀里。
……
事后他怀疑贺猗可能精神上出了问题,但是这人什么也不说,只是低着头也不愿意理睬人,一旁的医生似乎想说什么,可刚出口就被贺猗找机会给打断了,到了最后,贺猗几乎变得有些惶恐不安起来 ,拽着他就想离开医院。
傅时靖不好再多问,只能陪着他离开了医院,陈枳负责开车,而傅时靖则陪着贺猗坐在车后座上。
车子离开了川流不息热闹繁华的商业街,缓缓地驶入古朴典雅的街区,这里是与工业化建设的城市下一处截然不同的风貌,四处透着一股不受欲望牵绊,静水流深的安逸感。
“傅总,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车窗外是古老的绿色塔顶房屋和厚重的城墙,属于一天之中最为炽亮的阳光穿过街道两旁的枫树在虚空中投下一束束金色的光晕。
傅时靖想了想,“先吃饭,去找一家中餐厅。”
之前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贺猗不怎么喜欢西餐,有时候中西餐二选一,贺猗大多都吃中餐,其实他也吃不惯这些洋玩意儿,要是让他待在这里两个月,天天吃些腻的发齁的西餐,估计他吃的也快要抑郁了。
蒙特利尔这里的餐厅挺多,就是要找一家口碑不错的中餐厅倒是有点难度,兜兜转转半个小时过去,终于找到了一家叫Maison KaFung的中餐厅。
里面什么菜系都有,天南地北的大半个中国菜都汇聚在这里,粤菜川菜淮扬菜,傅时靖都分别点了一些,顺便精准避开了所有可能掺杂着跟河鲜海鲜有关的食材,剩下的让陈枳自己点了些喜欢的。
等到吃饭的时候,贺猗才终于有了一点儿活人的样子,只是国外的中国菜到底还是跟中国人的口味偏差了不少,匆匆吃了几口填饱肚子后,贺猗就不肯动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上车后,贺猗终于肯主动开口说话了,傅时靖愣了一会儿,才敏觉地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眼底露出一丝晦深的笑意,他勾了勾唇道:“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听你的。”
不等贺猗回答,陈枳转过身来,有些不忍直视地提醒道:“傅总,警局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完,现在估计想走也走不了,我们恐怕还得耽搁几天……”
她刚提醒完,傅时靖就注意到贺猗眼里的神情暗了暗,脱口而出的话又很快被他咽了回去,然后靠在车后座上,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陈枳:“……”
“把嘴闭上,好好开车,不然你走回去也行。”
傅时靖闻言,脸色瞬间极差地从贺猗身上收回了视线,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没什么表情地晲了陈枳一眼,那眼中的情绪冷冷的,大有些“再不识眼色的说些不合时宜的废话就把你当街扔下去”的警告意味。
之后,傅时靖并没有选择回到一早安排好的别墅区休息,而是选择在蒙特利尔的十字街口找了一间建筑年龄看上去足有百年历史的民宿,然后让陈枳把车开走了。
民宿风格是普通的法式田园风,宽敞明净,整体背景装修风格以软装的灰绿色为主,原木的家具和金属铁艺的装饰品置物架以及橘色系的灯光折射等等,交相辉映下并不会让人感到空间压抑,反倒四处透着股古典优雅的陈旧气息。
屋子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低调温馨的像个住了很久的家,贺猗其实不太明白傅时靖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不过这样的环境确实比空荡荡的别墅下那种冷淡单调的奢华风让人感到更加的安心舒适。
他刚在柔软的沙发间坐下,就发现傅时靖不知何时脱了西装外套走了过来,衬衫袖口被卷起,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手里不知从哪儿拿了一只茶壶,先是把茶几上倒扣的瓷杯里倒下了一小杯水涮了涮,接着把茶壶的液体倒进了杯子里,递给了他。
贺猗闻到了一股果木香,“这是什么?”
“提神醒脑的。”傅时靖放下茶壶就势在他身边坐下,看着贺猗的侧脸,眸中染上一抹笑意,道:“你精神看起来不太好,专门找人给你泡的,让你清醒清醒,好喝么?”
“还好。”
“就这?”
傅时靖耐不住想调侃他,“不打算对我说点别的?”
贺猗迟钝了一会儿,“那,谢谢。”
“……“
等着那一小杯茶逐渐见底,贺猗能感觉到清甜的果木香渐渐驱散了他唇齿间残余的血腥气,他刚回过神,就发现傅时靖在旁一直盯着他,也不说话,一脸的若有所思。
贺猗被他看的不自在,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
傅时靖面沉如水,“你知道我是谁么?”
贺猗点头。
傅时靖又问他,“叫什么?”
贺猗说给他听,“傅时靖。”
“错了。”
“错了?”
傅时靖勾了勾唇,直视他,“应该叫男朋友。”
“……”
“或者,换个委婉点的说法,也可以叫老公。”
“……”
贺猗脸色忽然变得不怎么好看起来,“你有毛病?”
他刚说完,傅时靖就笑了,而且笑的前仰后合,“原来你没出问题啊?你要是再不骂我我还以为你失忆了……”
说着,他伸手一把揽过贺猗的肩膀,贴近他厚颜无耻地笑了笑道:“再骂两句听听?”
“……”
他无视掉贺猗逐渐黑成锅底的脸色,忍俊不禁道:“我寻思着你要是真失忆了,那岂不是更好骗了?本来就好骗,要是再失忆了,我骗你说我是跟你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亲老公,这绝对没问题吧?”
下一刻,贺猗果然开尊口骂他了,“神经病。”
傅时靖闻言,笑的更猖狂了。
见贺猗推开他站起了身,傅时靖也没拦他,只是心情难得舒畅地问了一句,“去哪儿啊?”
贺猗没理他。
“洗澡吗?”傅时靖看他去的方向是浴室,忍不住笑着威胁道:“你再不理我,一会儿我就进去陪你一块儿洗了。”
贺猗闻言很快又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知道傅时靖这人一向说到做到,“你想怎么样?”
傅时靖仰躺在沙发里,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口。”他视线转移到贺猗小腹上,抬了抬下巴。
贺猗没说话。
见他又不吭声了,傅时靖纳闷地坐起了身子,伸手就要去拽他,贺猗直接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
“你躲什么呢?睡都睡过了,我怎么还看不得了?”傅时靖本来就只是随口一问,偏偏贺猗越是遮掩他就越好奇。
贺猗看着他依旧没说话,见傅时靖要起身撵他,他连忙转身躲进了浴室,然后“砰”的一声,把门从内关上了。
傅时靖也不急,双手抱臂靠在墙上,隔着一扇门喊话,“你不出来你以为我就没办法了?你洗澡没换洗衣服,我看你一会儿穿什么,到时候不还是得求我帮忙?”
浴室里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傅时靖冷哼了一声,又离开了,只是他刚坐回沙发上没多久,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了淋水声。
然而,一直等到他昏昏欲睡过去,又迷迷糊糊醒来,浴室里的淋水声依旧哗啦啦的响着。
初醒的大脑骤然有些发懵,傅时靖猛地翻身坐起,连忙往浴室冲了过去,然而他无论怎么拍打浴室的门,里面除了水声都没有一丁点动静。
“贺猗?!贺猗!!”
他忽然就想起今早在医院洗漱间,贺猗那副样子,心里陡然一阵后怕,就在他拧向门把手时,门突然开了。
……没锁?
地面上已经积满了水,他心跳加速地往里走去,掀开帘子,果不其然,就发现贺猗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从头顶的水流把他全身上下打湿了个透底。
傅时靖伸手关了花洒,连忙去探贺猗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就行……
淋下的水还好是热的,如果是冷的,怕是他再晚来一会儿,贺猗就要冻死在浴室里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贺猗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变成这副样子,可他知道自己现在去问他,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傅时靖只能匆匆找了毛巾把他脸颊和头发擦干净后,把人拖了起来,抱住他身体慢慢挪出了浴室。
陈枳来的时候,除了让她带过来了两套男装外,顺便还让她去买了点预防感冒的药。
今晚傅时靖本来约了人,只是看贺猗这个样子,他估计抽不开身,等到陈枳离开后,他又返回了卧室。
贺猗这时正好醒着,傅时靖就发现他明明困的不行,可怎么也不肯闭眼睡上一觉,他只得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先把药给吃了,然而贺猗却看着他手心里的药丸陷入了沉思。
傅时靖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还不肯伸手接过,不禁有些无奈,“这是感冒药,不是毒药,你还以为我会害你不成?”
“我不想吃。”
贺猗再三思考下,还是拒绝了,“我没感冒。”
“……”
空气里沉默了一会儿,傅时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臭脾气快要压不住了,从昨晚都现在,为了找贺猗他几乎都没怎么阖眼休息,今天更是因为他忙来忙去,都没怎么消停过。
他觉得他现如今对贺猗的想法已经表现的足够清楚了,即便贺猗依旧不喜欢他,但是没必要还要跟以前对待死敌一样对他那么戒备吧?他还真能吃了他不成?
本来满腔的怒火,下一刻在看到贺猗那副样子后,他又只好安慰自己不要跟病着的人计较,傅时靖把药片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取了衣服拿给了贺猗,“那你先把衣服换一换,穿着湿衣服晚上怎么睡觉?”
贺猗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过来,只是他刚想说些什么,傅时靖直接一言不发地摔门走了出去。
“……”
等着门外的走动声渐渐走远,贺猗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傅时靖……这是生气了吗?
事实证明,傅时靖好像确实生气了。
一直到晚上七点,傅时靖都没有出现在他眼前,至于晚饭,还是陈枳带着他去楼下餐厅吃的。
“你们傅总人呢?”吃到一半,他没忍住问了出声,陈枳抬起头来,解释道:“傅总有事去温哥华了。”
“温哥华?”贺猗愣了一下,“这么突然?”
陈枳点头。
贺猗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是看陈枳那副样子明显是不打算多说,他也就没有再多问。
吃完饭后,陈枳又负责送他回了民宿。
就在陈枳刚准备离开的时候,贺猗犹豫了一下,忽然喊住了她,“能不能麻烦你等等?”
陈枳疑惑地转过身,站在门口,就看见贺猗转身去屋里拿出来了一个戒指盒子大小的方形木盒递给了她。
“这……”陈枳吃了一惊,“贺先生这是干什么?”
“之前在一个卖工艺品的铺子里淘到的,不值什么钱,我用不上,放着又太浪费了,不如就送给你吧。”
刚来到加拿大那两天,裴双意曾带着他去旧城区逛了逛,中途路过一家工艺品店铺时曾意外看见了这枚躺在角落里的胸针,他其实压根就不喜欢带饰品,只是当时觉得这枚胸针很好看,想着拿来收藏也不错,便鬼使神差的买下了。
只是现在想想,其实连收藏也没什么必要了,他本来想留着回去送给张媛丽,后来想起媛丽姐也不喜欢带饰品,比起一些乱七八糟的礼物,她更喜欢别人给她直接送钱。
现在又觉得丢了可惜,索性就当做人情送出去罢了。
陈枳闻言,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盒子,就发现那里正好躺着一枚小巧的银色枫叶胸针。
虽然贺猗嘴上说胸针不值什么钱,但是看纹路和光泽,陈枳猜测这枚胸针八成还是个有着历史底蕴的老古董,毕竟加拿大又叫枫叶之国,这里的人对枫叶饰品会十分钟爱。
“那谢谢贺先生了。”话到最后,陈枳也没推脱,朝他笑着点了点头便收下胸针离开了。
……
此时,楼下正停着一辆黑车,陈枳刚拉开车门坐上去,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就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话里带着股浓重的酒气,“让你上楼送个人,你竟然送了十多分钟?”
不等陈枳答话,傅时靖神色一黯,眼尖地扫到了她手里的盒子,眉头蹙起,质问道:“这是什么?”
陈枳老实交代,“贺先生送的。”
“……”
说完,傅时靖直接蛮不讲理地抢了过去。
他打开来看,就发现里面是枚精巧的银色胸针。
陈枳早料到他的举动,见状依旧淡定道:“贺先生嘴上说是送给我的,其实我都明白,这胸针明明是男款的……”
话音刚落,傅时靖嘴角就多了一丝笑意,他拿起胸针迎着街道上的光线看了看,然后别在了西装左侧的领眼上。
他又低下头,伸手仔细理了理领口,这会儿摆弄来摆弄去的,像极了一个穿到了新裙子急着显摆的小姑娘。
他扬起唇角,莫名骄傲道:“好看么?”
陈枳面无表情地拍他马屁,“超好看。”
末了,陈枳问了句废话,“那您今晚还去温哥华吗?”
“这不是废话吗。”傅时靖哼笑一声,“自然不去了。”
……
一个人去浴室里洗完澡后,贺猗很快便上了床。
今天一整天都没合过眼,说实话,他其实很累,这么久以来,他都没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每天不是在噩梦中被反复不断的惊醒,就是在精神恍惚中昏沉度日。
以至于他现在难得有一个可以独自好好休息的机会了,顿时连一丝一毫的琐事都来不及再去回顾,短短五分钟不到,贺猗就闭着眼沉沉睡了过去。
然而,没睡多久,他就感觉到身旁好像多了一个人,而且那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座火炉一样,紧贴着他让他闷热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来气,贺猗翻了个身,刚试图腾个地儿,下一刻那座火炉就又再次贴了上来,甚至手脚并用的死死压住了他肩膀和大腿,让他动弹不得。
睡梦中,贺猗忽然睁开了眼,他有些不耐烦地伸出胳膊肘狠狠怼了一下跟张狗皮膏药一样紧贴着他的人,“滚。”
“……你没睡啊?”
过了一会儿,傅时靖抬头看他,借着落地台灯昏黄的光线,就发现贺猗睁着一双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你不是走了么?回来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睡觉做噩梦么,特意回来陪你的么?”
“……”
贺猗深深交换了一口气,推了推他 ,“起来。”
傅时靖没动弹,贺猗又推他,傅时靖还是不肯动弹。
”我再说最后一遍,别逼我扇你。”
末了,贺猗忍无可忍,傅时靖才终于松动了一些力气,抠门地腾出了一点点位置,“床太小了,你不能怪我。”
确实,床挺小的。
如果是一个人睡,那还足够宽敞,但要是两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人,那如果不贴着睡,其中一个很容易滚下去。
贺猗本来还不明白傅时靖为什么有别墅不住,非要心血来潮地选一家只有一张床的普通民宿落脚。
这下,他好像终于明白了。
狗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影月×1的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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