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噩梦

    “明澈啊，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

    似乎是担心吓到他，郑浩锡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了这么一句。姜明澈往嘴里塞零食的动作一顿，很快调整过来，笑着摇摇头，语气很是轻松：“怎么突然这么问？”

    郑浩锡看了他一眼：“我昨天晚上看到了，你一直在做噩梦，小声说着什么。”

    姜明澈心头一紧，唯恐自己无意间暴露出什么，他下意识抿了抿唇，不想被素来细心的哥哥看出端倪，只得努力维持着轻松的语气：“可能是因为马上要出道，压力太大才会这样吧。最近睡眠质量确实不是很好，经常会做噩梦，不过醒来基本都忘干净了。”

    他顿了顿，忐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吓到哥了？”

    郑浩锡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这孩子必然是隐瞒了什么，可他既是不愿提起，也勉强不得。

    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姜明澈很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噩梦了。不管是作为关心弟弟的哥哥，还是注定要一同并肩作战的队友，郑浩锡都无法做到对这件事坐视不理。

    他根本想象不到究竟会是怎么样可怕的噩梦，会让姜明澈反应如此之大，他不忍心让弟弟继续陷入大家都不知晓的痛苦中挣扎，想要询问清楚，想要提供帮助，却又担心自己无意间的一些举动和话语，会伤害到弟弟，在察觉到姜明澈对这件事的逃避抗拒后，只能强忍着不再开口。

    姜明澈是个看起来简单，实则接触下来却有些矛盾的人。从外表上看着柔弱，实则内心最是坚韧固执，一旦打定主意，便是十头马也拉不回来。

    诚然，他确实乖巧懂事特别讨人喜欢，可他心里藏着很多事，和大家待在一起时还好，一个人独处时，总是能从他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中窥出几分挥散不去的愁色。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贸然言语并不合适，最多只能说上那么一两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语，尽可能地在生活以及工作上，多多给予这个孩子关心与照料。

    姜明澈始终心不在焉，他今天一大早醒来，就发现自己缩在郑浩锡怀里。他对于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情，如今被他哥这么一提，倒是模模糊糊记起来了一些。

    噩梦具体是什么内容，哪怕醒来后忘了个干净，多少也能猜出来，无非就是上辈子的那些事。曾经的那些过往，偶尔想一想都觉得隐隐作痛，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囚禁其中，呼吸不得，挣扎无能，只能木然地任由这些本不该由他承受的梦魇，生生将他拖进暗无天日的地狱里。

    他低着头，掩去唇角一抹苦笑。过往的回忆太过痛苦，他尝试着挣脱不开，也不愿将这些事与成员们分享，只能在汹涌而上的愧疚感中，故作轻松地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好在对方体贴没有再多问，姜明澈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压在心头的负罪感却越来越重。

    然而随着预定的出道日期越来越近，不是要拍摄什么专辑内页宣传，就是长时期将近十几个小时都泡在练习室反复练习舞蹈歌曲。

    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一天能睡上三四个小时都是烧高香，回到家从来都是累得沾床即睡，连楠俊哥的鼾声都能自动屏蔽在外，可见有多疲惫，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再去玩感怀春秋的戏码。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蝴蝶多少起了些作用，这一辈子公司并没有脑子一抽，设置所谓的隐藏成员来博取眼球。第一次的全体log出镜就是八个人一起，前期的成员公开也不曾有所遗漏，自然无需在想上辈子一样，不得不躲在镜头后面。

    看着金溙亨挤在身边，怀里还抱着那只傻呼呼的小狮子玩偶，姜明澈不自觉勾起唇角笑了笑，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隐藏成员这种东西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噱头，在一开始也为成员们多少拉了一些关注度，只不过与此同时，却也让自家哥哥受了不少委屈。

    被所谓的团粉排斥，即便是到了现在，他都能清晰记得，前期组合举行签名会，金溙亨被一部分过于激进的粉丝刻意掠过无视时，明明已经难过尴尬到极点，却仍是努力微笑卖力营业的表情。

    他的哥哥这么好，本来就该是被无数人宠着爱着的存在。类似于隐藏成员，这种乱七八糟的设定着实没有存在的必要，想要博取关注度，只要将他放在舞台上，有这么一个天生的舞台天才在，何愁不会吸粉。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姜明澈每日重复着学校-公司-宿舍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或许是因为太过忙碌，又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体重又轻减了不少。

    公司为此也是操碎了心，担心他太过瘦弱导致身体出现状况，给他准备的都是一些高热量高营养的食物，只盼着这孩子能吃完之后多长一些肉，不至于看着过于清瘦，平白让他担心。

    他每天吃着大鱼大肉，成员里却有好几个需要减肥控制体型，哪怕他变着花样做出了不少鸡胸肉，勉强也是在能够达到低卡路里的条件下，让成员们满足了口腹之欲，可在如此强烈的对比之下，难免还是会受到刺激。

    为了尽量降低影响，在每次吃饭时，姜明澈总是会找个机会，一个人躲在没人的练习室里，偷偷将公司准备的盒饭解决。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事做得足够隐蔽，却不想他这些小动作，根本就没有逃过哥哥们的视线，早就已经被发现，感叹着这孩子果然体贴懂事到让人心疼，却又不愿辜负他的好意，贸然拆穿平白增加他的心里负担，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一日，孩子们结束练习从公司回了宿舍时，已经是深夜。

    姜明澈实在忍不了自己这一身臭汗，可等他进了浴室，抹了沐浴露冲了个干净，正准备擦干身体换好衣服，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一时太过着急，竟是连换洗衣服都不记得拿。

    这要是家里没什么人，说不准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出了浴室自己解决，可这会儿大家都在，他实在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果奔这种单纯想想都觉得羞耻度爆表的事情来。

    纠结了好半天，最后才悄悄开了一个门缝，喊道：“哥，我忘记拿换洗衣服了，帮我递过来一下好不好？”

    闵玧淇正好就在附近，这会儿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担心自家孩子受凉，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站起身，顺着弟弟的话来到了衣柜前。

    姜明澈带来的衣服不多，总共就那么几件，哥哥们实在看不下去。

    只不过大家都是练习生，平时公司提供的零花钱也就够吃个饭，日常生活的大部分钱还是家里资助，根本没多余的钱去买衣服，无法去购置新衣服，索性大大方方地向姜明澈分享了自己的衣柜，现在他柜子里这些，几乎一大半都是来自于成员。

    打开衣柜看了看，闵玧淇拿了一件黑色的T恤和裤子，正准备弯下身去拿短裤时，却发现地上多出来一张纸，应该是刚刚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这是弟弟的私人物品，闵玧淇本来也没有刻意窥探弟弟隐私的恶趣味，他弯下腰将那东西捡了起来，本想替他叠好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不经意一瞥，却在这张纸上看到了“xx医院”的字样。

    闵玧淇动作一顿，还以为自家崽崽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时候受了伤生了病，咬咬牙，偷偷展开那张纸看了一眼。

    这是一张医院的收据单，他扫了一眼日期，发现并不是最近，稍稍松了一口气之余，转念又觉得这个日期似乎有点熟悉。

    最近工作又实在太忙，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想到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他正想再仔细看看，就听到浴室里姜明澈又喊了一遍：

    “哥，可以帮我拿一下衣服吗？”

    闵玧淇连忙将东西收拾好放回原处，拿着换洗的衣服走到了浴室前，从小小的门缝里悄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

    闵玧淇将衣服递了过去，还没忘记趁这个机会调侃他：“自己出来拿不就行了吗？都是男孩子，你有的我也有，还害羞呢？又不是没有看过。”

    确实是坦诚相对过的关系，可姜明澈自己脸皮薄，实在干不出来这么羞耻的事。

    上一辈子他大大咧咧没什么感觉，还蛮喜欢和成员们一起洗澡，可重活一世，不知道为什么，再次遇到这种情况，总有种自己是在玷污成员们清白的错觉。

    男孩子之间大大咧咧惯了，哪里会讲究这么多。

    姜明澈表现地越是别扭害羞，成员们就越是按耐不住想要逗弄他的心思。

    说来，这两个九七年生的孩子还真是一样。

    玖国当初来首尔时也是这样，性格内向害羞又怕生，甚至连洗澡都得在哥哥们已经熟睡的时候才敢去。

    为了帮小忙内克服害羞，当时的哥哥们可没少出力，拉着他一起换衣服洗澡这种事也没少做。

    如今换成了姜明澈，大家对于这种事儿多少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时不时就得拉着一起洗个澡，开一些男孩子之间的小玩笑。

    小国这孩子已经在哥哥们的帮助下成功放飞自我，即便是现在拉着一起洗澡，也不会再看见当初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模样了。

    正是因此，成员们才会对逗弄姜明澈这件事格外乐此不彼，甚至于田玖国也跟着学了坏，站在逗弄亲故的第一线，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欣赏自家亲故害羞时，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瞟的小表情，哪怕是想一想都觉得心情愉悦，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初哥哥们逗弄他时的双倍快乐。

    姜明澈接过闵玧淇递过来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换好，拉开门走了出去。

    “大概是中国人都比较含蓄？不太喜欢这种吧。”

    他的家乡四川没有北方特有的澡堂文化，会对这种感到不适应也无可厚非。

    闵玧淇笑了笑，两国之间存在文化差异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事，孩子认认真真和他解释，他也认认真真听了，这次不会继续为难，可不代表之后他会放弃继续逗弄弟弟。

    姜明澈现在年纪还小，五官尽管还未完全长开，却如同上天精心雕琢过一样分外精致，用漂亮这个词语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长得好看的孩子害羞起来，自然也是赏心悦目，眼球都得到了净化，心情自然也会跟着大好。

    哥哥们的快乐，就是这么的枯燥无味，且上头。

    换好了衣服，姜明澈回到卧室，他明天得回国处理签证的事，趁着现在没有其他事，正好可以将行李收拾出来。

    而随着他收拾行李，不久之前被放回原位的收据单，再次掉在了地上。

    姜明澈拿起来看了一眼，也没太在意，随手叠好放在了一旁的柜子里，转头继续收拾衣服。

    这次回国除了处理好签证，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他出面，姜明澈也说不好自己究竟做没做好准备去面对那一切。不过怎么说也是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多岁的人，面对这些事的勇气总归是有的，咬咬牙应该问题不大。

    他从没和成员们说起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大家只知道他的家乡在中国四川，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好，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姜明澈也没有刻意卖惨的习惯，只是隔了这么多年，当初的痛苦早已经释然，哪怕现在想想仍是会怅然若失，也没有刚开始时经历这些来得痛彻心扉，他也早早能做到微笑着去面对那一切。

    将行李箱放在一旁，姜明澈拿起书包到隔壁书房写起了作业。

    而就在他出去后不久，闵玧淇回到房间，趁着那孩子不在，将之前那个缴费单重新找了出来。

    医院那张缴费单上明细写得很清楚，闵玧淇终于回想起来，这上面显示的日期，正好就是当初他出车祸受伤的那一天。

    时间完全对得上，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那个神秘的，没有主动透露姓名联系方式的救命恩人，正是姜明澈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