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张高和赵梨花回来时租了牛车, 大捆大捆的柴火搁置在上面, 直接送到家门口,张高接小舅子时只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

    赵言跟着姐夫回到家, 一进门, 院中的柴火和篓子还没收拾好,他不仅瞧见了一篓半的栗子,还瞧见了半袋红薯。

    他松开袋子, 好奇问, “阿姐,你们回去了?”

    “没有, 红薯是山脚下挖的。”赵梨花一回来洗了个脸, 总算精神些许。

    红薯藤是生命力很强的植物, 只要弄上一截附着根系的藤,种下去,多浇些水便能活下。

    她是经过山脚,见蓬松的土地里长着红薯藤,有几颗红薯露出来, 便用坎刀挖了出来。野生的个头是要比正常种下的都小,不过随手挖来的,没啥好嫌弃的。

    方才她洗了一个吃,还挺甜的。

    赵言却是另外有想法, 晚上趁着姐夫烧火的空隙,他捡了几个走过去。

    “怎么了石头?是要烤火吗?”

    赵言将红薯放在地上,“姐夫, 你把这些夹到里头去烤,塞到红碳火下面去。”

    张高也没问便照做,赵言挨着他坐下,他屁股只挨了个边,一手揪着姐夫的袖子来平衡自个。

    两人凑合在一起,赵梨花瞧见这般场景,不由得柔和了神色。

    烤红薯慢慢释放出香甜气息。

    吃的时候更是,赵言分给阿姐和姐夫一个。

    张高笑着说了一句,“栗子能卖,这也能卖了。”

    赵梨花听了进去。日后天气愈冷时还真加入了烤红薯。

    ***

    家中生意好,往后也是稳定的,赵言便将更多注意力投放在课本上。

    月后,天气愈冷,他们开始转而学习《幼学琼林》《增广贤文》等六七本初级启蒙书。

    陈秀才不是一本一本地教,而是分散着教,其中又着重教哪几本。

    大批大批的知识涌入脑中,除去每日做先生功课以外,赵言会在每节课将所学的知识记下,以便背诵。

    他记的不同于先生布置的抄写,那些抄写,他也好好收集着,装订成一本便是一本书了,他会偶尔翻一翻,检查错别字。

    他的笔记,有的是先生课堂掺入的话,他会重点记下,而大部分是他梳理的脉络。

    比如说,夸人学识的,他分成一类,夸人孝顺的,夸人好学的,各分成一类,一眼看过去简单明了。

    除此外,他喜欢抓重点,看到重要的,储备为两颗星,极其重要的,五颗星。

    若是有生僻字,难以理解的,他会做重点批注。

    赵言常想起高中老师引用他人的话,书要从薄往厚读,再从厚往薄了读。

    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学习方法。

    陈秀才在课堂上讲课,也发现他的学生不知在下方写什么。

    他皱着眉上前去看,看见他写的内容后,其中有一句便是他课堂提起的话,他眉头缓缓松开,忍不住往回翻了几页。

    赵言身子微微往后倾,便于他的翻阅。

    陈秀才发觉,有他好些他说的话,都记录下来,或是写的时候有些着急,字体不比平常端正。陈秀才微皱了下眉头便很快松开。

    他对这些话还是有印象的,因为每带一级学生,其中提醒的话约摸都差不多。

    赵言也光明正大由着他看。

    陈秀才发觉这个方法还是挺好的,“这是你自己总结的?”

    “是,先生,学生以为做笔记方便背诵和理解。”

    每个人理解和学习方式不一样,陈秀才是理解的,因而不但没说他上课埋头做笔记,反而夸了他,“学习,不论什么方式,能让自己进步便是好的,有些不懂的可以问我。”

    他是看见了赵言在纸张上留下的疑问。

    赵言欣喜,“是,先生。”

    吴瀚探头探脑,怎么也瞧不见小伙伴写的是什么,只好放弃了,继续听先生听讲。

    而到了课后,他也总算瞧见了,他惊讶地难以置信,“石头,这些都是你写的?”

    一张张纸数下去,可不比平日里先生布置的课业少。

    吴瀚平日里嫌弃课业多,结果赵言却约摸做了两份课业,仔细一算,他似乎没怎么停过,时时刻刻都在写字。

    “是我写的,这样方便记忆理解,还能练好字,你要学吗?我可以教你。”赵言大大方方的。

    吴瀚害怕着往后一退,“不用了吧?”

    每日完成先生的功课,无论几遍,都要保持字体的端正,他已经够累了。

    赵言问,“那你都记下来每日课堂学生所讲的了吗?”

    吴瀚犹豫了一会,“有些记了,有些没有,”

    但也用不着做这些笔记吧?

    赵言见他实在抗拒,“那我借些给你看,”

    他平日里会借书给自己,既然他不想记,那他就把自己的笔记借予他,让他加深平日所学知识的理解。

    “啊?”这么辛苦抄的?要借给自己?

    赵言小心翼翼挑了几张,“这是昨日的笔记,你可以今日拿回去看看,看懂了明日再还给我。”

    吴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本想说不用的,看见他真诚的眼神,他点头收下了。

    他提醒一句,“明日你帮我温习哦。”

    吴瀚小身子板一僵,帮他复习,就意味着他背的东西他自个要提前懂。

    已经无数次屈服,“好,”

    赵言唇角轻轻上扬,小伙伴是个很聪明的人,需要人监督着,他希望自己进步的路上有人陪着,有人与他竞争。

    休息片刻,便是陈秀才规定的背诵时间。

    赵言翻开记录下的那一页,细声背诵,他声音很小,遇到难字部分偶尔会停顿一下。

    吴瀚正好与他相反,他是个喜欢大声诵读的。

    赵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已经习惯了,并不会被他所打扰。

    他认真专注的模样,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吴瀚,如今他走神的次数大大减少。

    陈秀才中途回来一趟,又离开了。

    两人沉浸于背诵中都不知。

    也不知,陈秀才去了隔壁,又当着三个学生的面含蓄地夸赞了两人,以此作为鞭策他们的动力。

    ***

    这天下午,赵言和吴瀚午后出来醒醒神,正说着话呢,忽然被三个师兄叫住了。

    要认真说起来,他们还是第一回瞧见与三师兄面对面。

    三个师兄小小年纪,一个个瞧起来斯文有礼,个子都差不多高,其中一人要瘦些。

    “师弟好,我是方仲礼,是你们的师兄。”

    他身后的是柳书宇,刘偐,挨个打招呼。

    赵言拉着小伙伴的手,虽疑惑,但保持着礼貌,“师兄们好,”

    三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师兄对视一眼,想到来的目的,问,“你们谁是赵言师弟?”

    吴瀚下意识想护着小伙伴,赵言按捺住他,“师兄,我便是赵言,”

    三人都猜赵言是另一个,穿着富贵的小公子,得了结论不是,面色都略惊讶,小小年纪还不会掩藏情绪。

    方仲文比赵言高了半个脑袋,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先生总是在我们面前夸奖你,我们这是好奇过来瞧一瞧。”

    赵言低头与小伙伴对视一眼,不知怎么答复他们,甚至惊讶于先生的夸奖。

    柳书宇忽然来了一句,“离先生上课还有些时候,我能与你比一比吗?”

    先生总是夸奖赵言不比他们差,他有些小小的不服气。这才是他跟着来的真正目的。

    赵言寻声看过去。

    方仲文在拉了拉他,一脸错愕,“书宇,我们只是过来看看师弟而已,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没完成呢。”

    他也不理,固执地想要赵言一个应允,“我想与他比比,功课待会再做。”

    “不行,你们都已经学这么多了!这不是欺负人嘛。”吴瀚忍不住喊出来,为好朋友抱不平。

    他学的内容与他们学的不一样,有可比处吗?

    柳书宇也被问得一愣,沉默了一会提议道,“简单比比背诵和理解?”

    陈秀才提过几次赵言脑子聪明,记忆力好,他们几个师兄都比不上他。

    若说在课堂里,最了解学生的是先生呢?他记忆力确实是好,他们要是不提,赵言还不知严肃板正的先生会夸奖他。

    看见柳书宇一副不服气模样,赵言顿感好笑,小屁孩好胜心和好奇心真重。

    他也没不能欺负小孩的概念,既然都碰上了,他答应便是,“好啊,我们比比。”

    方仲礼,“书宇,师弟?”

    赵言表示没事,只听柳书宇继续道,“你学的比我们少,我也不能欺负你。就从你们目前所学的内容来抽背吧?”

    “好啊,”赵言随他们。

    吴瀚扯他,“石头,不公平,他们早就学了,背了不知几遍了。”

    他一说,另外两个师兄又反悔想拉回柳书宇,他们今日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没曾想有这么个意外。

    “没事,我想同师兄比一比。”他正好瞧瞧他们的进程。

    两边都坚持着,方仲礼无奈提议,“那就随意比一比?”比完就忘记的那种。

    “好,”赵言应了,另一人自然应了。

    赵言随他们去了隔壁,一进门,他发现这里的布置同他们那边差不多。只是多了张桌子,几个师兄桌上的东西也要比他们多一些。

    板上写的是陈秀才新教的内容,也是他们没学过的。

    方仲礼是年龄最大的,“那我来出题吧?”

    吴瀚想说不行,你是他们那一伙的。

    赵言拦住了他,“好,我相信师兄。”

    到底还是个孩子,得了信任,笑容更加真诚。

    “那我先说好了,只是比一比,比完就忘,不计输赢,之后我们还是亲近的同门。”

    他们都是陈秀才的先生,互相竞争可以,恶意比较则不行。

    “好,”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方仲礼翻开书,“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

    他这一句问的是释意,两人挨个轮着来,很简单的比试方法。

    接着又考了背诵。

    柳书宇,“……先到为君,后到为臣。”

    赵言,“……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

    一共五场,比下来几乎不相上下,应该说是赵言要强一些。方仲礼略微惊讶。

    “三思而行,再思可矣。”

    “若登高必自卑,若涉远必自迩。”

    赵言这回赢在速度快,脱口而出。

    题目到此为止,方仲礼合上书,对上两人。

    柳书宇眼神暗下,不过片刻,他抬头,也是个敢做敢当的人,“是我输了。”

    见他灰心了,赵言可不想让他留下阴影,正想安慰两句。

    咳咳咳,一声轻咳声从门口传来。

    “你们既然如此好学,那日后便一齐跟着学。”

    陈秀才从外头进来,方才他便觉得闹哄哄的,站在门口听了半天,才知几个师兄师弟在做甚么。

    “先生?”几人吓了一跳。

    “比完了?”他语气温和,面上看不出情绪。

    方仲礼作为师兄主动向前,“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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