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几日下了几场小雪, 只是早间方下, 那雪午后便化了,添了几分冷意, 东院的两棵大树挂着冰雪棱子, 化了之后噼里啪啦往下掉落。听着那声音, 叫人忍不住捂住衣领子。
赵言每日与他们一齐窝在屋中, 烤烤炭火取暖,他还让小厮寻了几个红薯过来, 往盆里一扔, 不一会儿几人彻底没心思学了,笑嘻嘻地候在那等吃。
窝在府里的一段日子, 几人脸上身上都长了肉。
赵言出门那日,原本还将就着在里头穿一件旧衣服,真正换上的时候, 才发觉小了。
他只能脱下尔后换上他阿姐新寄过来的衣服, 心里还想着天晴了便恢复锻炼,才换好, 瀚哥儿过来敲门,“言哥儿,瞿欢还要过来吗”
陈瞿欢年前同他们待了十日时间不到, 却刷足了他们几个夫子的好感。
赵言思考了一下,“应该会, ”
“好, ”吴瀚咧嘴一笑, 他们连新一年的功课都替他布置好了,就等着他过来了。
这是赵言第二回上门拜访陈庭正,依然是陈管家迎他进去,先不说赵言一如既往谦逊有礼,陈管家今日格外和气。
“我们少爷,这几日都呆在院中写字。”陈管家道。
他是最早发现陈瞿欢身上的变化的,他写字时端坐在案桌前,背脊挺直,表情严肃认真,就好像一夜之间,还要人哄着才肯练字的小娃,一转眼就懂事了。
陈管家甚是安慰啊。
进到待客的大厅,陈庭正要一会才过来。
听到小厮传话的陈瞿欢,叫小厮打包好行李,迫不及待地跑过来。
“言哥儿,”陈瞿欢满心欢喜地跑过来。
“近日如何功课做完没”受他情绪感染,赵言笑问。
“做完了,我,我在家中也挺好的。”陈瞿欢眸光水润,脸蛋红扑扑的。
陈管家见状退下。
两人聊了一会,陈庭正过来了,赵言这回是过来还书的,倒没想到陈庭正又收集了一些其它有用的书物递给他,让他看完。
赵言知道他忙,待了一会儿主动告辞。
陈瞿欢红着脸,“爹,那,那我也走了。”
陈庭正莫名有些心塞,大手一挥,“嗯,”
他又看向准备退下的赵言,“若是有不懂的,直接过来寻我便是。”
赵言点头,“多谢夫子,”
陈瞿欢得了允许,屁颠屁颠跟在赵言后面,跑几步又偷偷摸摸踮起脚去比对他的身高 。
陈瞿欢既是他们的新朋友,又还是吴瀚他们几个的压力调节器,待学得头昏脑涨了,赵言常看见这样一个画面:几个师兄背着手晃悠到陈瞿欢面前,一脸和蔼地给他布置新功课。
赵言甚至还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他对瀚哥儿几个,应该不严吧
一回到府中,陈瞿欢自然得到了他们的热情款待。
“瞿欢,好些时日没见,我都想去找你了。”吴瀚怎么腻歪怎么来。
方仲礼咳了咳,“我前几日翻了我带来的书箱,找出了一本书,我觉得对你有用,你可以看看。”
柳书宇和李松山都忍不住上前凑热闹。
一股热气涌向眼睛,陈瞿欢眼眶刷一下红了,细声道,“谢谢你们,你们对我真好。”
唯一知道真相的赵言,忍不住偏过头笑了,尔后悄悄离开,让他们互诉钟情。
六人之间相处和谐,但其中都有一个规律,那就是:赵言是他们的赵夫子,但只要是闲时,赵言便是他们的团宠,这事从吃饭时,赵言的饭碗比别人的满就能看出。
转眼间,一月到了,只是天气依然寒冷。
锻炼已经提上日程,过年期间长的肉又削减了下去。
期间,赵言带他们去了一趟茶楼,旁听东宁府学者的较论赛。
大儒之所以能成为大儒,比较入朝官员讲究的身、言、书、判四要求,他们更是着重于言字,那就是要会说,而这个说,更偏向于一个辩字。
赵言当场学习他们辩论的本事,他甚至还在腹中酝酿了一番,若是别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会怎么回答。
台上的一个个大儒全都面红脖子粗,待他们下台之后,下一波上台的则是有可能成为大儒的年轻初学者,他们的辩论还比较青涩,对于对手留有余地。
从茶楼出来,连李松山都叹了一句,“还挺有趣的,”
方仲礼应和,“是,”他现在两耳还是嗡嗡的,甚至心跳还有些快。
赵言一边走路一边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吴瀚他们几个安安静静地互相唠着一致不去打扰他。
而第二日,赵言的新计划也出来了。
他准备带他们在东宁府游玩两日,因为接下来是两个月是紧凑的学习时间。
待四五月份左右,那会儿的气候适宜出行,他可能就要带他们出发去另一个地方了。但在此之前,他想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少时在东宁府求学的美好回忆。
其中缘由赵言还瞒着他们。
得知赵言的计划之后,他们且惊讶且惊喜。
东宁府不止于夜景好玩好看,当地的风俗也极其有趣,小摊美食更甚。
陈瞿欢主动带路,以前他为了讨好几个朋友,这东宁府的各处他都去过。
期间,不巧的是,他们遇到了陈瞿欢以前认识的几个朋友,方要上前,赵言立马将陈瞿欢拉到身后,吴瀚他们几个亦是挺身而出。
最后这几人被陈府的小厮拖住了。
当场陈瞿欢没说什么,回去后泪眼婆娑地道谢,赵言几次怀疑他的泪水要掉下来了,他偏是忍住了。
当然,赵言未料到的是,之后的游学,这条尾巴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关于他的学习进程,孙夫子有所察觉,这日,他让小厮叫他过去,直接问他,“之后去哪儿”
“先生,学生想去南陵府,”赵言替他眼前的茶杯添满。
在他计划之中,原本是要去北府的,只是此处离南陵府更近,他便临时改了计划,尤其是在看了陈庭正编撰的书物后,他更想去看看所谓的备受争议几立几废的市舶是如何运作的。
孙夫子也有些意外,他扶胡须的动作一顿,“那里常年瘴湿,你可受得了”
赵言笑,“先生,学生每日锻炼身体,以往也是坚持过来了。”
孙夫子忽然笑了,“好,与我和你孙夫子年轻时有得一比啊。”
他们俩个年轻时也是四处游学,才有如今的成就。
孙广难得遇上这么个合眼缘的,他甚至几次都想撬了孙岳的墙角了。
此外,孙广忍不住叹气,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啊。
赵言一直缄口不言其后的安排,直到四月初,草长莺飞的季节,他提出了随后的计划。
在东宁府的学习生活是自在有收获的,几个小子其实早有预感要离开了,也提前做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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