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如今就像在给一件衣服缝补漏洞一般, 尽量把有差错或者不足的地方补上,且他手中银钱充裕,只要将命令吩咐下去即可。
因着受伤一事吓着了自家夫人, 他更是不喜出门,有几个富商送来喜帖请他参百日宴或婚宴, 他随上几分简单的礼,人就不去了。
到了年底,税钱也要上缴了,多数人按照规矩交了, 当然,还有些人的钱没缴上来,或许是这事惹恼了他们, 他们希望他这个知府大人亲自上门去催, 去求他们。
赵言倒是不急,他干脆让巡街的官差举起一牌子,每日三回游街,上面写着谁谁谁未交税, 谁又交了,名次是按税钱多少排序的,要交越多税钱的, 名次排得越前。
每敲一下锣鼓, 便大喊几声今日有哪几人按规定交了多少值得夸赞,至于没交的, 那就没他们的份了。
这种新奇的方式, 普通民众还是第一回看见, 免不了上前来凑热闹。
“诶, 我看见我们族长的名字了。”来人语气骄傲。他们是整个家族一齐交的。
巡逻的官差想起赵大人交代的话, 特意慢下脚步让他们看清楚一些,排名前十的有五六个人一分税钱未交,这时候就格外醒目了。
“诶这郑老爷家中这么多钱,怎么没交税钱啊”有人从下往上看,被银钱闪花眼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他们没交钱这一点。
“还有何老爷,我可听说他们家上个月还在怡春阁花了重金赎回一女子。我瞧着他买女子回去的钱都能缴三四年的税了。”
话题一讨论起来,普通民众的语气中难免带了疑惑,随之便是鄙视。
这些富商也未料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赵大人不但没有登门求他们,反而损了他们自己的名声。
他不按常规出牌,把好些端着架子的富商差些气得吐血,他们发现自己近来的日子就没一天安生过。
其中还以孙府最严重,这两个月来,府中生意不兴,收入还不如上月的一半,没钱进口袋还要往外掏钱,孙祖顿时就不乐意了。
如今倒好,赵大人一宣传,可把他们的底子和面子都掀开了。
聪明的人想起以往的事,忽然浑身一机灵,这任知府大人不像以往的乖乖由他们掌控,更可怕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赢得了大部分民众的心,有底气对上他们。
而赵言,这会儿正在叫人把装银钱的箱子里里外外地清理干净,南陵府天气潮湿,省得箱子被虫蛀了,毕竟钱还要运往京城的。
赵言恍然想起去年秋天,他那会儿还没这么大底气,钱是收了,不过还是少了大半的,想起今年能补上,他心情十分愉悦。
一连好几日,李北就负责在前头衙门处登记税款,将箱子往库房抬。
负责巡逻的官差回来后,赵言正好背着手出来,鼓励他们,“等他们把税钱收上来,你们也可以提一提俸禄了。”
“是,大人。”绕了三四圈南陵府,腿都已经软下来的几人顿时又打起了精神来。
随后,他们宣扬得更卖力一些。
待有些管事发现光临铺子的人变少之后,想起孙家铺子的下场,他们赶紧回去禀告了老爷,税钱就这么陆陆续续收上来了。
赵言逛了一圈充裕的库房,心中庆幸自己第一步就走对了,若不然他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的底气敢与他们正面刚,不过这种感觉确实是很舒服。至于往年欠下的税钱,那就要看之后有没有人知法犯法,说不定让他们用钱赎一下就收回来了。
一口吃不成大胖子,赵言也算熬到头来,该受的罪都受过,他还仔细数了数,有吃到巴豆的事;走到街道上被女子缠;被斗殴的人缠进去的;或者是利用女子来勾缠他的;最后的则是近来被砍一刀的事。细数下来,他们给他造的事情还真不少。
不过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赵言心情一好,承欢郡主是最早感知到的,她瞧着夫君满面春风的模样,不由得被他影响,唇角往上弯。
赶在十二月中旬,税钱收齐了,留下一部分官府用的,其余全部按照规定要运往京城。大箱大箱的银钱往外搬,旁人再眼红,那也是不敢半道上截的,因而转交之后,赵言也放下心了。
到了年底,该处理的公务已经处理好,府里忙着采办年货。
十六日,他收到了来自小豆子寄来的信。
赵言虽说对小豆子有信心,拆封时依然紧张,不过在阅完信中内容,他满心愉悦。
承欢郡主知道是小豆子的信,凑前瞧了一眼,眼神明亮,轻声道,“考中了”
赵言嗯了一声,笑道,“县试考了第二名。”
说这话时,他发自内心地骄傲。
只怕这会儿,小豆子府试也已经考完了。赵言想要修书一封寄过去,只可惜隔得太远,反而不知该交代什么。
“夫君,小豆子的字迹同你的很像。”承欢郡主感叹了一句。
夫妇二人凑前就一封信反反复复地看,直到两个小家伙手牵手进来,他们身上穿得笨重,踮着脚尖走得不稳。
赵言将信小心翼翼收起,对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鱼鱼,康康,来爹爹这儿,”
“爹爹,”两个小家伙脸蛋白嫩嫩,一双小眼睛圆溜溜的。
赵言一手揽了一个哄着,承欢郡主见状笑了笑,拿起账本核对年礼。
他摸了摸康康的小脑袋,“等你再大些,爹爹就要教你识字了。”
康康小身子板靠在他手臂上,手里就一小半块糕点慢慢啃着,仰起脑袋看他,“爹爹,”
对上他的小眼神,赵言笑了笑,低头看着另一边的闺女,小闺女今日着红色小短袄,里头是同色的小襦裙,十分喜庆可人。
陪孩子玩了一会儿,赵言回去换了身衣服,出来陪自家夫人对了对年礼一事。
今年是一家四口在南陵府过年,遗憾的是阿姐姐夫他们不在身边,每逢过个节或者一歇下来,赵言总是十分思念他们,只盼望时间快些过去。
过年时,喜庆的红灯笼是必要的,自今年越来越多外国货流入南陵府之后,红灯笼的设计也千奇百怪,铺子自产,有柿子状的、有葫芦状的总之一亮起来红通通的,格外惹小孩喜欢。二十三行由此又大赚了一笔。
剪纸各类物品一贴,热闹的气氛已经营造好了。
府里四处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查尔斯今年留在府中与他们一同过年,他虽对这节日大有不解,却还是被府里的装扮吸引了,嘴里一阵叽哩哇啦,绕着后院逛了一圈。
二十九那日,方仲礼也拎着礼物过来了。
“言哥儿,叨唠了。”方仲礼站着对他拱手一礼,满脸的笑意,明显是在逗弄他。
赵言心情也好,笑着问他,“礼物呢”
方仲礼哈哈大笑,“还真没给你带,我只给你家两个小家伙带了礼。”
二人肩并肩往院子走去,方仲礼瞧着这四处的景色,感叹,“我还真没想到过,竟然还有机会同你一起过年。”
赵言也未意料过,不过这种感觉还不赖,“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多聚聚。”
“那是当然的,不过若是叫瀚哥儿知道了,准会嫉妒我,不成,我年后就给他修书一封寄过去。”
一边走着,二人窸窸窣窣扯了不少话题,互相之间的相处十分自然融洽。
晚饭早已备好,桌上的菜色十分丰富,承欢郡主叫人做了五六道京城口味的菜,剩余的则全是南陵府本地菜色,也就他们一家人口味偏淡,来到这适应十分良好。
酒一上来之后,方仲礼与查尔斯相互之间也熟悉了,查尔斯从赵言这和一同航行的伙伴那儿学了不少本朝话,竟然也能与方仲礼无障碍地交流起来,听不懂的则用手指比划着。
方仲一边同他交流着,趁休息间歇凑到赵言耳边道,“在我眼里,欧罗巴人都长成一个模样,我来了这么久,也完全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哪个,不过查尔斯比别人独特,我现在已经能认出来了。”
赵言听完才笑道,“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对他不熟悉,熟悉了便好了。”每个人在外貌甚至是声音上都是十分独特的,熟悉的人便能轻易辨认出来。
方仲礼同大部分人一样,前面的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看到的或者遇到的都是像他这般的黑头发黄皮肤长相,猛地看到另一种类,辨不出欧罗巴人的长相也很正常。
方仲礼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们谈论什么来,陪我喝酒。”查尔斯拿着酒杯问他们。
方仲礼举起酒杯,“陪你喝,来,言哥儿。”
幸而赵言一早准备好不醉不归,倒是淡定地举起酒杯。
喝下酒,一股火辣辣的感觉,查尔斯辣得直晃脑袋,待缓下来才道,“我叫我的几个伙伴,从我们那带酒过来,到时候请你们喝。”
说到底,还是喝不惯这里的烈酒。
赵言同方仲礼对视了一眼,“那我们可等着你了。”
“你们放心,”查尔斯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他们也不知回航的人如何了,事情还得等到下半年才可得知。
三人继续吃吃喝喝。
灌醉他们后,赵言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形地回屋陪承欢郡主和两个小家伙。
方仲礼在府里待了四五日,他休息的地方与查尔斯是一处,二人也建立了深厚友谊。
新年过后,赵言多休息了几日,尔后才开始处理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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