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 南陵府的降水量比前两个月大减,这是个收获的季节,种植了马铃薯的农户, 一家人扛着锄头在地里抛, 连邻居或亲朋好友都被唤了过去,而没有种植的, 则站在田埂上看热闹。
“你们几个小心点啊,”下手之前, 一家之主提醒他们。
“诶”
“诶, 不用锄头, 拔就可以了。”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动手一拔。的一大串惊呆了众人, 那个头大的扑通往下掉。
“九个比我家种的番薯都要多”有人点了一下个数大喊大叫。
这一天,有几十户农户正在经历着同样的事。
家家户户种植的面积不大,又有旁人的帮忙, 不过一日便全收回来了。
收回来的粮食,交一部分给官府, 剩下的也堆满了一整间屋子, 吃个半年都没问题。
不过想到他们知府大人说的, 发芽的不能吃,他们又提了一些去亲戚家,以往提着肉去亲家还没让他们这么骄傲过。有的则直接担到街上去卖, 小半个时辰就被抢光了,看着入手的银钱,他们感叹:也不枉他们精心照料,甚至连夜里都守在田埂边不敢睡。
如此高产的粮食, 只一夜, 整个南陵府都为此喧闹起来, 之前因着不信任官府而没有讨种子回来种的,只能高价从这些种植了的农户手中买。
农户还特意宣扬了一下,优先卖给南陵府当地人,这是他们知府大人说的,顿时,赵言在他们心中的好感又蹭蹭往上涨。
至于怎样保存,民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赵言只教了他们掺和着水沥成了粉晒干,细粉可以长期保存 ,他们下一步就直接就粉做成粉条,下锅煮的时候放些肉和青菜,吃起来又香又滑又嫩。
街道有了一家卖粉条的,紧跟着有了第二家,全看谁的手艺好,紧跟着酒楼也上了这个菜色,有酸粉条,肉拌粉条
府中的厨娘也学着用粉条做了新菜色,两个小家伙都爱吃。
马铃薯产量高,还能做成各类食物,口感不知比粗粮好多少倍,且饱腹。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南陵府最受欢迎的作物。
下一波种植,最早也要在十一月份,来年二三月份可收,不比北方一年两季,南陵府作物生长周期长。
不过屯起来的也可以吃半年之久,种植了的则堆了一屋子,没种植的,只能从农户手中买,很公平的一件事。
见他们自己就安排好了,赵言也就不操心了,他此时正忙着给康康启蒙。
孩子还小,接受能力有限,他每日会花些时间念书给他听,握着他的手教他练字。
赵言自个坐着,抱着康康坐在他腿上,仔细教他握笔写字。
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小名,“这是康康,”
康康半仰起头去看爹爹,好奇道,“这是我”
“对,”赵言放下笔,握着他的小手揉捏着,以免过会儿酸痛。
“爹爹,”鱼鱼一醒来就找人。
康康主动从爹爹身上下来,把位置让给妹妹。
“爹爹,”鱼鱼趴在他腿边,刚睡醒时眼睛还是红通通的。
“嗯,”赵言将她头上几缕杂乱的头发捋顺,将她抱在腿上,又将她的发带拨正。
承欢郡主慢了几步,“怎么又过来吵爹爹和哥哥了”
“娘,”鱼鱼奶声奶气的,揪着亲爹的袍子。
“夫君,”见两个孩子都赖着他,她一时有些无奈。
赵言低头看了两个孩子几眼,“没事,正好有空闲,我陪陪他们。”
康康扑腾着两只腿,也爬到了他腿上坐着,拿起一旁练好的字,指给妹妹看,“鱼鱼,这是康康。”
兄妹俩关系好,没一会儿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赵言身形往后一靠,手还一手揽着一个,难得轻松。
如今,整个南陵府几乎都已经受他管辖了,虽说还有几处小打小闹,但总体上看上去是极其和谐的。而老百姓,正忙着在家种田种土豆,府城白日的街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些,不过二三十行却是一直盈着利。官府自然不会缺钱。
两个小家伙往后一靠,完全不怕摔,赵言将他们揽紧。
“爹爹,”他们坐稳了也不乱动了,露出粉嫩嫩的脸蛋。
承欢郡主干脆坐在一旁陪他们,与他聊着其它事。
赵言时不时看看夫人又看看孩子,重新拿起笔,却不是教康康写字,而是自己灵感一来作了首简单的诗 ,记录现在的生活。
鱼鱼是女孩子娇气,教她练了小半盏茶功夫的字就甩着小手不肯练了。
幸而她是女娃,赵言宠她还来不及,也不想严格要求她。
与此同时,京城收到了几十箱箱绿油油的土豆苗,为了扼制其发芽速度,赵言已经尽量叫人保持干度,与外界隔着空气。一半切成块埋在泥土里的已经成苗,一半未切块擦干净了表面水分,尾巴根也发了芽。
抵达的季节,正好是可以播种的季节。
仁元帝在看完折子后,哈哈大笑了几声,一连说了几声好,未曾想到赵言能给他这个惊喜。
得知这几箱苗和小疙瘩头能亩产千斤,下方的大臣顿时像烧沸腾的水一样喧闹起来。
“陛下,南陵府到京城路途遥远,这已经发芽的,赵大人特意交代过,可以挖出来种下。”
“好好好,王爱卿,你去,去跟着他们。”仁元帝背着手站起。
户部尚书王大人赶紧走出来,领命。
“来人,朕要拟旨意赏赵爱卿。”
“是,”
下方也无人敢拦着,心里酸得很,酸着他们自己怎么就没有这种运气。
王大人去了京郊,连官服也未换,亲自监督他们种下。
“王大人,”齐王一下朝便过来了。
王大人拱手,“见过齐王,”
齐王颔首,一眼望过去,道,“赵言还真会给人惊喜。”
王大人笑了笑,只道是。
南陵府的官民合办私塾已经建立起来,无论是谁家想要送孩子过来,只要交一半束脩即可,且若是实在家贫的,可以以工抵债,这下谁都能读得起。
此外,私塾中还列了许多规矩,禁止霸凌,品性是他们挑选人的唯一标准,只要有霸凌的,一律赶出去,进了私塾之后,那就是同样的起步 。读书人该有的风度,他们都应该拥有。
而其余规矩,都是要他们遵守的,其中最亮眼的一项,便是奖励制度,私塾会进行考核,官方会将进步奖之人和排名最前的做成红榜,贴在私塾门口,无论是谁都能看着见,且这两类人还能从中获得笔墨纸砚。
当私塾招生时,最不犹豫的,反而是小商人和农户,供个孩子上学,他们多数人咬咬牙还是能供得起的,况且,凡事只要跟着赵大人走,总不会吃亏。
而一些富商,早就以重金请了夫子在家教孩子,他们反而是瞧不起民间的夫子,就等着看笑话,转而让夫子对自家孩子严厉一些,可不能让私塾里的学生超过。
一群小萝卜头入学的时候,赵言现了身。
私塾里的样样摆置都是经过他的同意的,比如说蹴鞠场,比如说跑圈场入了私塾的,也不是每日都要读书,他们三日有一体育课,体育课可以蹴鞠可以拔河,形式各类;而每半个月,他们则有一次亲子作业,通俗点说,那就是要老子和儿子共同完成的作业,作业很简单,若是家中家长不识字的,可以由孩子代写,促进亲子交流。
而赵言最初设置亲子作业的想法是,让父亲用他的品性影响儿子,又或者让孩子所学影响其父亲或一家人的所作所为,总之是相互作用。
赵言站在一群小萝卜头面前讲了话,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夫子也要用心教;而作为父母,则要支持孩子,但孩子的教养,不但要监督他读书,还要培养他的品性,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能宠过头,要让孩子在私塾勤学在家尊老爱幼,做一个对家庭对社会有用的人。为了加深说服力,他还举了几个例子。
能被送来私塾的,都是家中最宠或被他们寄予希望最多的那个,孩子吃个饭,他们都恨不得喂到嘴边,听完赵大人的话,诸位家长忽然醍醐灌顶。
一群小萝卜头忽然背后有些冷。
这第一日开学,先不分班,而是先读守则,带他们逛了一圈私塾,私塾有个专门的灶房,每日会可以饱腹的小零嘴
有的家长一巴掌轻拍在孩子脑袋上,“你这日子比家里过得还舒服,老子小时候怎么没遇到过这种好事。唉,赵大人怎么就不早生个几十年”
说是这么说,男人脸上的笑容和忧愁都不似作假,那被拍了一下的孩子,不懂事地吸了吸鼻子,“爹,要不你来读”
“嘿”那家长这会是真想一巴掌拍过去,“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进了私塾,给老子好好学知道没”
“知道了,”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向往的神采,“我最崇拜赵大人了。”
走到后头的人,听见这句话,心里跟着酸了半拍,以同样方式让孩子好好学,不要辜负赵大人的好意。
总之他们是左一句赵大人右一句赵大人。赵大人能让他们吃饱,让他们赚钱,还让他们的孩子有书读且不让人歧视,那就是最好的。
第一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商人和农户,互相牵着自己的孩子,两者虽地位不平等,钱财不平等,但见着面还真能说上两句话,因为他们都有共同的话题。
他们是以另类方式提前交了束脩,因此第二日便入了学。
偶尔有人经过私塾时,还能听到朗朗读书声,叫人向往。
府城里还有十来户富商未送孩子进去的,待他们一转身,发现孩子的玩伴也不见了。
而一到下午放学时,便可见一群着同样服装的孩子从街道上齐齐排队走过,后头还有官差护着,赶不及接孩子的也不急了。而带头的,则是今日表现最佳的几个,他们着淡蓝色私塾服,头上抓着髻,绑着同款蓝色发带,红着脸带头吟诵复习今日所学,表情骄傲又害羞,后面的跟着喊。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在响彻街道,不少行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身上疲乏散去,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笑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富商自家的孩子,一见这场面,哇地一声就哭了。
“爹我也要去私塾我不要在家学我不要”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流着鼻涕眼泪,大哭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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