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
楚错听到这神来一句，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直接将电话给挂了。
这人肯定是疯了。
第二天要早起工作，她没这心情陪他疯，也不想浪费时间生气，还是早点去回见周公去了。
翌日一早。
赵诗柔来敲门，楚错跟着她一起去酒店大堂吃早餐，然后坐车去访谈对象的工厂，那是约定好的访谈地点。
在车上又开了个短会。她的访谈提纲做的并不中规中矩，显得有些跳脱，部分问题甚至有些大胆，有同事提出意见，她一一听了，做了修改，也没有很坚持。
相反的，各种看她不顺眼的刘小微却坚持留下那些问题，神情有些刻薄的说：“现在的问题用脑子想都能想到答案，问对方有什么意义？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先前提意见的大吴和小张都有点讷讷，刘小微一向强势又不合群，偏偏能力又很强，很得上层的喜欢，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楚错垂着眼眸：“刘总监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些题目从提纲里剔除，但是在访谈过程中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提问。”
众人都点点头说好。
下车的时候，楚错叫住刘小微：“刘总监。”
刘小微照旧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堪称高贵冷艳，转身就走。
赵诗柔站在楚错一旁，温声说：“她就这个性格，你也别生气。她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可能就是……”
楚错淡淡笑：“我没有生气。”
“啊？”
“走吧。”
访谈过程进展的很顺利，楚错跟另外一个做内容的女孩一起提问：“平上杉女士，我们之前看过一些资料，但还是很想知道，您最初是为什么选择自己创业的？”
被访谈的对象是个双鬓霜白的女士，她眉心浮着淡淡的褶皱，冷静沉着中透着几分难掩的强势，笑起来却宽厚温和：“没有什么原因。因为吃不起饭了，有时候你到那一步，就只能往前走。”
楚错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详细追问了一些细节，对方也很配合，从自己创业之初说起，说起最初的选择，当时她丈夫豪赌惯了，欠了不少外债，家徒四壁，正在长身体的儿子因为缺乏营养经常晕倒，她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出去找工作。等她足够养活自己和儿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丈夫给踹了。
说起这个，已经六十多岁的平上杉脸上还透着光亮，恨意混杂着畅快和得意：“这种人渣，他不配。”
楚错被她眼中的光亮打动，又追问了好多问题，越聊越高兴，可今天时间到了，平女士有个会要开，礼貌的说了声抱歉，并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楚错站起来跟她握手，随后一行人参观完工厂，回到酒店休息时已经是晚上。
看到纪淮川的未接电话，已经是晚上。
今天工作顺利，楚错心情不错，没把他拉黑，打开电脑刚工作一会，手机又响了。
她拿过手机，偏着头用肩膀夹住，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跳动着：“你好？”
纪淮川低低开口：“是我。”
“哦。有什么事说吧。别像昨晚那样发疯。”
“我没有发疯。我很清醒。”
楚错打字的手停了下来，拿着手机：“纪-淮-川，你确定自己是清醒的？”
纪淮川淡淡的应了一声：“奶奶要做手术了，风险很大，她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我很遗憾。但是不行。”
演戏归演戏，结婚啊，开什么玩笑，她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的。
“那你怎么样才能答应？”
“怎么样都不答应。纪淮川，纪总，演戏也要适当，说谎也是要还债的，做人不能太过分。”
结婚是件大事，她不能把自己父母都惊动吧，说谈恋爱还能给自己找块挡箭牌，说结婚，她干脆直接被箭射死算了。
纪淮川似乎预料到她的拒绝，只沉默着，不说话。
沉默中似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楚错忽然有点烦躁，将电话挂了：“我在国外工作，先不说了。”
真是讨厌鬼！
忽然就问结婚，就算是假结婚，谁会答应啊。
后面几天，因为平女士的日程一直有变，访谈的时间一再推迟，公司的年轻人有些兴奋，说是想去爬雪山泡温泉。
楚错也跟着一起去了，人生苦短，多忧何为，她从来不苛待自己，今天开心了最重要。
赵诗柔来找她一起出门，连先前跟她意见有些冲突的大吴和小张也去了，甚至连最不合群的刘小微也来了，就是没几个人跟她说话，好像是怕被她给怼死。
站在雪山上，同事们有一大半想坐缆车上去，早点泡上温泉，只有几个人则想走上去，一步一步，感受沿途的风景。
楚错一直喜欢极限运动，最疯狂的一次是去南极跳海，爬个山而已，对她来说也不是事，她朝着坐缆车的同事挥挥手，背着登山包上去，赵诗柔本来都坐上缆车了，又跳下来：“我陪你一起走吧，不要一个人。”
楚错笑笑：“好呀。”
赵诗柔人如其名，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女生，在她心底，孤僻不合群大概是个很坏的标签。
沿着山路没走多远，楚错就看到了刘小微的身影，看来她是在大家决定怎么上去的时候，就抢先一步先走了。
楚错在后面直接叫她名字：“刘小微。”
刘小微回过头，见到是她，皱了皱眉：“叫我干嘛？”
“你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废话。”
“什么意见？”
“问他们去。”
刘小微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楚错也不生气，转头问赵诗柔：“她为什么对我有意见？”
赵诗柔犹豫了一下：“你来之前，她是最有可能成为我们团队的负责人的。现在你们两个……”
楚错哦了一声，这还没听说过，原来是竞争对手。
“你离她远一点哦。他们都叫她……”
“叫她什么？”
“叫她女魔头。”
楚错忍不住大笑：“这名字不错。不过离她远点，没必要，麻烦找上门，我就把麻烦给收拾了。好了，走吧。”
赵诗柔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她大笑的样子，忍住了，跟着往前走。
楚错以前参加过户外运动的社团，登山也有经验，只是带着个赵诗柔，越走越慢，到了半山腰，赵诗柔走不动了。
赵诗柔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揉着脚腕：“要不……要不你先上去吧，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楚错摇摇头：“没事。你先休息一会。”
她是想登顶，可也不能把赵诗柔丢在这里不管。
她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倒了杯水：“你喝点水吧。”
赵诗柔接过，说了声谢谢。
楚错刚想把保温杯装进包里，就听到身后有人说：“你好……请问你有热水吗？”
“嗯？”
她回过头，说话的人看起来很年轻，也是中国人，十八九岁的大男孩，高大阳光，五官明朗，冲她一笑：“我们那边有人生病了，现在没有热水给她冲药。”
楚错也回之以笑，将保温杯递给他：“还有半杯。”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神很干净：“可能一时半会不能还杯子给你了……我们的包掉下去了。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晚点把杯子还给你。”
楚错被他明亮的笑容感染，答应的爽快：“好呀。你电话说一下，我打过去。”
男孩很快说出一段数字，走之前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陶知，很高兴认识你。今天谢谢你了。”
楚错冲他挥挥手：“楚错。不客气。”
两人刚刚道别，就有同事在叫她，楚错冲来人招招手：“你们这么快啊？”
来的人是美术编辑楚阳和摄影负责人高明：“我们坐缆车上去了，觉得没意思，就下来走走。你们这是，还没上去啊？”
楚错点点头：“小赵有点不太舒服。”
“那你快去吧，我们在这里陪着她好了。”
赵诗柔也小声说：“你快去吧，别因为我耽误了。”
楚错笑着冲他们挥挥手，背着包就走，也没多说话。
她一个人登山登的快，很快就登顶，她对泡温泉没多少兴趣，在山顶溜达一圈，拍了几张照片就准备下去。
没想到也遇到陶知。
陶知是一个人，大男孩穿了一件薄薄的冲锋衣，宽肩窄腰大长腿，看见她时忍不住跳起来招手：“姐姐！”
楚错被个大男孩叫了姐姐，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陶知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我们是来拍照的，但是摄影的师傅生病了，他们送他下去了，我不想回去，就一个人上来走走。你也一个人吗？”
“嗯。同事在泡温泉，我不想去。”
陶知眼眸一弯，笑了：“那我们一起下山啊？”
“好啊。”
两人边走边聊天，楚错问他：“你成年了吗？”
陶知点点头：“当然成年了！不然我们单位不就雇佣童工了，我二十一岁哦。”
楚错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我还以为你十八，过年后去参加高考呢。”
陶知又笑：“真的二十一了！不信我给你看我身份证！”
“看你身份证干嘛，别激动啊。”
“姐姐多大啊？”
“二十四。”
“那叫你姐姐好像有点不太好。你就比我大那么一点点。”
楚错忍不住笑：“随便你，我不在意的。”
陶知走在她后面，过了半天，才小声说了一句：“可我在意。”
楚错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回头问了一句，男孩又忙说：“没什么。”
两人很快下山，楚错看了看微信群里的消息，同事们分为两拨，想泡温泉的还在山上，不想泡的已经回去的，只有她，到了山顶却没泡温泉，就这么落了单。
天际飘了几片小小的雪花，她跟陶知道别，陶知却不同意：“你一个人啊？你住哪里啊？”
楚错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陶知眼睛亮了亮：“我也住那里，我们一起回去吧。”
两人一起打了辆车，到了酒店不远处，前面在施工，也就停下了，楚错有点饿，进去路边的便利店买点吃的。
陶知也进去买了面包和酸奶，中间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同事叫他买酒上来。
楚错也给同事带了几瓶啤酒，付款的时候陶知抢着付款，收银小姐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句日文。
楚错不会日文，陶知却好像听懂了，从口袋里拿出证件给收银员看了，对方冲他摇了摇头。
“怎么了？”
陶知有点心虚的转过头：“不够二十岁，买不了酒。”
楚错一怔：“你不是二十一了？”
“虚岁二十一，周岁……十九。”
楚错有点好笑，原来还是按周岁算的，她就说嘛，他看起来不像超过二十岁的样子。
她拿出证件付了款，出了便利店，将酒递给他，玩笑般的调侃一句：“陶知弟弟，别喝酒哦。”
陶知脸一红，抱着酒走在她后面，语气认真：“我很快就过生日了，二十就可以买酒了。不许叫我陶知弟弟！”
楚错也觉得他好玩，一时兴起多逗了他几句，笑的陶知脸都红了，一定非要让她只能叫他名字。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到酒店楼下，楚错才想说话，就听到有熟悉的声音：“楚、楚小姐。”
楚错一抬头：“咦，周原……你怎么在这儿？”
周原生无可恋的看向旁边的人，楚错一怔：“纪……纪淮川？”
男人站在灯光阴影处，长身玉立，眉目深邃，只深深的看了她身后的男孩一眼，语气有点怪异：“你的新朋友？”
楚错觉得他语气怪怪的，不过也没在意，嗯了一声。
陶知也有点好奇这个男人是谁：“小楚姐姐，这位是……你男朋友？”
“是。”
“不是。”
陶知：？？？
周原：……
尴尬，想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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