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两小时左右, 景尚瑜离开酒店, 乘出租车抵达南边会场, 用粮食券付了车钱(不要问粮食券是从哪儿来的)。
然后没花多久就联系上了高晋。
景尚瑜有点担心被监听,高晋问他:“你现在的位置在哪儿?”
景尚瑜站在场馆外面,抬头看路牌,“紫薇花路145号。”
高晋说道:“往东门牌号减少是吧, 你往东走两百米……对,然后看见旁边地小巷子没有,进去左转……好的你看见我们了。”
高晋、秦胜、郑文章站在景尚瑜面前, 虽然黑色作战服破破烂烂, 还沾满了泥垢,头发跟脸也都不怎么干净, 但是, 三个人都全须全尾、毫发无伤。景尚瑜笑了起来,加快步伐上前,挨个抱了抱。
轮到秦胜时,还没靠近,突然从秦胜手臂上窜出一条银色细长的影子,像是条蛇却没有头颅,只是银色长条物体的一端裂开成獠牙的狰狞模样,发出嘶嘶声响,威胁地朝景尚瑜张开嘴。
景尚瑜:“??你们怎么混进来的?难道那些半变异佣兵挖了地道?不是说晁明杰也找到了吗?人呢?还有那是什么东西,小胜你也变异了?”
他问题太多,而且越问秦胜脸色越难看, 他只好讪讪住口,扭头看向高晋。
高晋一如既往笑得痞赖:“我们在那个怪物巢穴联结的地道里发现了狼王团的踪迹,就跟在他们后面,最后就到这里了,另外,这些地道不只一条……”
景尚瑜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云凯闻那个牲口,玩得可真大。”
见队友们用充满疑问的目光盯着他,他解释了句:“新城区有个新材料防护罩,连头顶上都有,平时都关闭着的,要是把开关控制住,那就是关门放疯狗还无处可逃,不知道要咬死多少人。”
其他人倒抽口气,景尚瑜抬手阻止所有人说话:“这个稍后再说,小胜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秦胜面无表情,边说边抬起手腕,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银色金属带分解成一颗颗圆球,接着重新组合,变成个袖珍小人,仍然死死抱着秦胜的手臂不放。
虽然缩小了很多倍,但五官清晰可辨,景尚瑜难得露出吃惊到呆滞的表情,指着那银色小人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这……这个……”
秦胜说:“确认过了,是晁明杰本人,他连我大二时写了就撕的情书都偷看过。”
景尚瑜:“情书??你给谁写过情书?我都不知道!”
秦胜脸色难看得不行:“忘了。”
景尚瑜只好不再问,小心翼翼伸手指,想要戳戳那个小人儿。谁知那小东西行动利索,顺着秦胜手臂嗖嗖几下就爬到肩头上趴着不动了。
郑文章说:“你碰不到他的,这小东西不伤人,但是鸡贼得很,只黏着小胜,谁都不理。”
景尚瑜没开口,这个问题其实藏在每个人心中,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这还是晁明杰吗?
“当然还是,”秦胜仿佛努力要说服自己,“他就是失忆了……找到薛云肯定有办法的。”
景尚瑜看向高晋,高晋也摊手:“细节我也没问,小胜回来时就带着他了……”
秦胜扶了扶眼镜,打断他们的交谈,“这事无关紧要,想知道的话,我以后告诉你们。问题是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
高晋沉吟:“我之前打听了下,新城区护卫三队的队长跟我有点交情,我去跟他打个招呼吧,总不能见死不救。”
郑文章说:“要不分工合作,我拿个大喇叭沿街叫喊所有人快逃,你们该去通知的通知,该去叫人的叫人,对了宁珩也没过来啊?”
景尚瑜摇摇头:“云凯闻和薛云也在中心区,他们撤退需要时间,所以中心区是最安全的。暂时不用叫他过来,其实我有个计划……”
他拉着几个队友嘀咕了一会儿,高晋叹气:“我说呢你怎么乖乖地就跟着云凯闻走了,原来是馋人家身子……外面套的超级战斗服。”
景尚瑜笑了笑:“好像叫做蝙蝠幼体套装,武装起来又不战斗,留给他们未免太浪费,不如交给我们,发挥更大效用。哦,对了,记得顺便把人做了。”
高晋问:“姑且确认一下,你说的做了是指——”他伸出拇指在脖子上虚虚一划。
景尚瑜淡定点头,仿佛刚刚讨论的只是行进路线多绕一个弯,“目标不要分散,集中火力干掉云凯闻,其他都无所谓。”
高晋嗤笑:“你这是公报私仇。”
景尚瑜正色道:“我这叫公私兼顾,他都把异兽放进城里来屠城了,正常人谁会干这种事?人类公敌,杀他是除害!”
郑文章两眼放光:“阿瑜哥给人罗织罪名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然后被景尚瑜捶了一拳。
他们在停车场借了辆车,出发前景尚瑜迟疑了下,想起宁珩那些徒劳的担忧,还是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又说道:“其实我本来的计划是自己单独去的,没想到你们也能来帮忙,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所以可以留下一个人去会场里触发火警。”
提前触发火警,疏散人群,避开袭击,也算是尽力了。
秦胜立刻说:“我留下吧,小杰他现在很听我的话,他个子也小,做点什么挺方便。”
众人很快达成共识,开始行动起来。
接着,时间来到半变异佣兵伙同异兽入侵的两小时后。
护卫三队的夏队长脸红脖子粗地和总闸护卫队吵架,甚至枪都□□了,但是总闸护卫队直接接受孙总命令,别人谁说话都不听。
而来自孙总的命令是:“严防死守,绝不开门。”
夏队长没有相信高晋的警告,甚至在第三会场的群众们因为假火警而四散奔逃时没有协助疏散,反而一门心思查是谁触发了警报,耽误了时间,不仅现场群众,队员们也死伤大半。
一个形似米其林、手和腿肥得起了一圈圈皱褶的银青色胖子在大街上追着来不及逃跑的人们横冲直撞,撞得漫天血沫横飞,自己则哈哈大笑。
夏队长下令,连迫击炮都用上了,却不过将那胖子炸出皮外伤。更惊悚的是,它脱掉最外面一层破烂外皮钻出来,继续活蹦乱跳,哈哈大笑着冲刺,路上没有活人就开始撞塌建筑,躲在各种建筑里的人们被压在砖瓦底下,又死伤了大半。
护卫队吓破了胆,钻上各种车辆往城外逃,结果堵在盘古门的门口,和负责守门的总闸护卫队杠上了。
这边僵持不下时,空中传来隆隆的马达声,天空的护罩打开,一架直升机升空,扔下满城生灵从容撤退。
“干!”夏队长眼睛都红了,拔出抢指着对面卫兵吼道:“反正也是死!不开门你就先死吧!”
就在这时,新城区上空突然回荡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城中十四处避难点已经开启,请各位同胞选择临近场所,尽快前往避难,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大家安全。请尽快行动,接受指引,请相信我们。地点如下:金通路超市停车场、和平大道金源购物中心地下一层……”
那个声音一遍遍回荡着,像是重复播放的录音。
这就是陆通提出的办法,岭城广播中心设置了可以在紧急时刻面向全区播放的线路,这大概是新城区为防范灾难做的唯一有用的手段了。
而眼下,它确确实实起到了作用。
虽然很多人有疑虑,但也有不少人走投无路,麻木地听从广播指示,开始寻找距离自己最近的所谓“避难点”。
看上去简直像是充满坏心眼的恶作剧,不过随便搭了些凳子,画了个圈,就敢口出狂言说能保护大家??
甚至还有露天的。
在超市停车场附近,面对那个仿佛开玩笑似的拙劣避难点,有的人转身就走,有的人则破口大骂。一个瘦小男人边骂边绝望大哭,跌坐在圈子边上不知所措的看着远处青银色的怪物像猫逗老鼠似的慢慢走近。
过了会儿就有个青年跑了过来,将跌坐在圈子外面的人挨个往里拖,同时着急大喊:“楞着干什么?不想死就快到圈里来!”
圈外几个居民大概是被青年自信坚定的语调所影响,下意识就连滚带爬地跑进圈子里面。
几乎在他们刚刚跨进圈子的刹那,一只巨大的金属爪就弹射过来,越过圈子橘黄色的线,眼看就要将走在最后的一个姑娘的头捏爆——惊叫声中,金属爪凭空消失了,与此同时出现在几十米开外的位置,大约是失去了和本体的联系,咣当落在地上。
那青年几步冲过去,其他人没怎么看清楚他的动作,就发现地上的金属爪消失了。
宁珩:蚂蚱也是肉,没有任何一块鬼金掉在我面前还能全金而退。
圈子里的人全都愣住了,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不像是真的。
紧接着圈子外面又冲进来一个人形怪物,皮肤青黑,唯有右手臂是整条银灰金属的齿轮与轴承构成,但只有手臂,手腕以下空空如也。
他显然愤怒至极,甩开大步朝人群冲去,边冲边扬起了光秃秃的金属右臂。首当其冲的西装男惊恐万分,甚至跌坐在地上无力躲闪,一个劲儿地尖叫,声音直冲云霄。
那怪物顺利冲进了橘色线之内,却在金属臂往下砸的瞬间出现在线外,而且收势不及,狠狠摔倒在地上。
“别怕,只要留在这里,他就伤不到你们的。”宁珩简短地提醒,甚至为了休息坐在餐椅上。
那个怪物——确切地说是狼王团的一名成员,而且宁珩看他眼熟,应该是孟汉成的心腹之类。他那条金属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齿轮急速转动,从手腕开始分裂、重组成了新的金属爪,和原来的一样尺寸,但这样一来,他整条手臂都短了一截,垂在魁梧的身躯旁,显得更加畸形。
男人青黑干瘦的脸上露出狰狞笑容,阴冷的目光充满恶意地打量着聚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人群,像是在打量一堆待宰的鸡。
“我只问一次,”他阴阴地说道,“谁先说,我就饶了谁,剩下的人,通通要死!说!我的手去哪儿了?”
寂静的人群中,突然响起尖利的声音:“是他!他跑过去不知道怎么弄了下,你的手就不见了!我说了,别杀我,别杀我!!”
宁珩愕然看着一个瘦小的男人歇斯底里地指着自己。
“你疯了?是他救了你!忘恩负义的东西!”瘦小男人身边,一个年轻女性气得脸色涨红,扬手要给他一耳光,然而手掌扇空,她已经被送出圈子。
好在传送出去那边什么也没有,女人反应神速,慌张地跳回橘黄线的里面,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但也不忘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男人。
更多人对那个瘦小男人怒目而视,瘦小男人却反而愈发癫狂,又叫又跳:“我实话实说,有什么不对!你得罪了人,难道要我们替你背锅?滚出去!滚出去啊!”
宁珩看着他没说话,瘦小男人更愤怒了,冲上来要将他推出去,其他人就算要阻拦,要么没拉住,要么想起之前女人的遭遇,迟疑着没有动手。
宁珩根本懒得动,任凭他冲过来。男人甚至没碰到对方的衣料就眼前一花,被送出了圈外。
而且好巧不巧,他正好被传送到了金属爪的身边。
下一秒钟,带着温热的金属爪包裹住瘦小男人的头部,伴随令人战栗的声响,怪物捏爆了他的头。
红白披沥的浆液顺着银灰金属爪流淌。
岭城新区的原住民们除了两年前见过一点点异常外,过得跟灾变前的普通人没有两样,乍然看见这一幕,尖叫的尖叫,昏倒的昏倒,空气里甚至除了血腥气外还混入了尿骚臭气,也不知道是谁吓失禁了。
那怪物——宁珩认为这个狼王团的前成员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将死气沉沉的无头尸体随手扔地上,舔了舔金属爪尖,嘴边也沾满了鲜血,狞笑道:“圈子里不能动手?没事,有种你们躲在里面别出来。我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说完他取出通讯器:“过来这边,我定位发了,这边有四十……五十……不不,七十多个人头可以收。”
结束通话后,那怪物就干脆坐在尸体上面,掏出瓶酒喝了起来。
其他人全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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