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槿面无表情地把钥匙收起, 冷漠地道:“哦, 你还有一把。”
喻砚没察觉什么不对,点头:“前两天让大哥配的,给你。”
姜槿……姜槿不生气。
告诉自己喻砚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故意的。
再说了, 喻砚肯把私库钥匙交出来,哪怕是其中一把, 也是说明他信任她。
成亲几天,喻砚能做到这一步, 很不容易。
姜槿认为她该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姜槿还是感到心塞塞的, 要不是有之前的铺垫,也不会有现在的郁闷。
也许, 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吧。
喻砚终于发现姜槿有点儿不同, 疑惑:“怎么?”
“没什么。”
姜槿摸摸鼻子,问了另一个早想问的问题:“你手中这笔钱,爹娘知道吗?”
喻家未分家, 按现在的规矩来,每个人所得都要交给公中,也就是喻父、高氏, 统一分配。
毕竟爹娘供你吃穿, 供你娶媳妇,替你养孩子,钱自然要上交。
当然儿媳的嫁妆不用, 反而作为公婆的一方若是窥视起儿媳的嫁妆,会让人笑话,背后戳脊梁骨。
不过,如果儿媳愿意花嫁妆补贴夫家,谁也不会说什么。
姜槿想知道,这笔钱喻家其他人是否知道,以此来面对以后可能遇见的情况。
姜槿自己更倾向于喻家不知道。
结果喻砚的回答出乎姜槿预料:“知道。”
“诶?”
姜槿诧异:“你没交公中?”
还以为这笔钱是喻砚私自瞒下来的。
“交了。”
喻砚解释:“咱家和其他人家不同,爹娘规定,自己赚的钱,只用交给公中两成,剩下的钱都归自己所有。
你以后待久了就会知道,咱家……”
喻砚想了下措辞,道:“不缺钱。”
不缺钱?
姜槿一脸疑问,喻砚却不愿多说。
姜槿也不好逼问,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去吃饭。
喻家早饭不是高氏做的,更不可能是怀孕的白氏,而是在村里雇佣的黎婆婆。
黎婆婆今年五十多岁,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身子却还硬朗。
光看现在,一点儿看不出她早前坎坷悲惨的命运。
黎婆婆一及笄便嫁给村里黎姓人家,刚生了儿子,相公就在服徭役时发生意外死了。
好不容易将儿子养大,儿子却在外做工时,摔断了腿。
祸不单行,她的儿媳因为相公摔断腿着急摔了一跤,早产,拼命生下一对龙凤胞胎兄妹后血崩而亡。
刚刚有了起色的家,顿时支离破碎,家里的重担再次压到黎婆婆身上。
黎婆婆会一手好绣活,早年靠着它养大了儿子,但也正是因此,她的眼睛如今已经熬坏,绣不了。
做不了绣活,黎婆婆只能靠给人浆洗赚几个钱,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她的儿子,为了不给老母亲再填负担,趁黎婆婆外出时,跳了河自尽。
儿子死了,黎婆婆差一点随着一起去,要不是还有孙子孙女要养,根本熬不过去。
高氏那时刚生了喻晚,家里孩子多,没人照顾,又见黎婆婆可怜,也不嫌她家刚死了人晦气,直接把人叫到家里,给了一份活。
从此,黎婆婆成了喻家的长期工,做做饭,打扫打扫院子,都是些轻快活计,完事就能回家,不耽误照顾孩子。
黎婆婆这一做就是十五年。
如今,黎婆婆的孙子孙女已经长大,尤其是孙子已经扛起了整个家,跟个大人一样。
高氏早几年就说过,不用黎婆婆再来,她年纪渐大,是该在家享一享孙子福的时候了。
不过,黎婆婆不听,她是个执拗的人,做什么事心里都有一杆秤。
当年是喻家在她最困难时伸了手,她答应过要在喻家干一辈子,那就不能食言,直到干到她不能干为止。
早饭黎婆婆熬的是小米粥,新鲜的小米小火慢炖,熬了半个时辰,泛着米油,又稠又黄。
姜槿和喻砚过来时,黎婆婆正在一碗碗的盛粥,见到他们,立即笑呵呵道:
“哎呀,这位就是阿砚的娘子吧,长得可真俊!阿砚有福啦。”
“阿婆。”
姜槿和喻砚喊人。
“诶,快坐下,尝尝阿婆的手艺。”
黎婆婆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粥。
高氏在一旁看着,劝道:“黎婶,你快坐下,别忙了,让他们自己来。”
黎婆婆嘴上应着,手却没停,直到给所有人盛完,才向外面张望,念叨说:
“阿梨这丫头怎么回事?让她拿个黄瓜这么慢。”
黎婆婆口中的阿梨,正是她的龙凤胎孙女,黎梨,今年十五岁,和喻晚一样。
“黎婶坐下吃吧。”
高氏道:“阿梨也许去找晚晚了,她们小丫头每次凑到一块,都有说不完的话。”
“这个臭丫头。”
黎婆婆嘴上骂着,神情却很宠溺,“我带了自家腌的小黄瓜,这会吃清脆爽口,正是时候。
让阿梨去端,却不人知道跑到哪去了,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回。”
高氏笑笑,没当真。
黎婆婆每次都说要教训,却从来舍不得下手,幸亏黎家的两个孩子性子都好,没长歪。
姜槿、喻砚、红果保持沉默,反倒是喻父,开了口:“腌黄瓜啊。”
喻父回忆地咂咂嘴,说:“还就是黎婶做的正宗,我吃过许多腌黄瓜,都没您做的那个味。
许久没吃,怪想的。”
黎婆婆呵呵笑道:“这次我拿来一坛子,保准你吃个够。”
“那感情好。”
说话间,一个少女端着一盘子腌黄瓜跑了进来。
黎婆婆见到她,当即道:“阿梨,你做什么去了,大家等你半天。”
黎梨连忙道歉,又向众人问好。
轮到姜槿时,黎梨欲言又止,好像要说什么,看看周围的人又把话咽了下去,没说。
姜槿注意到,却没在意。
高氏极力邀请黎家祖孙留下,黎婆婆拒绝了,带着黎梨离开。
饭后,姜槿和喻砚回屋。
姜槿在想店铺装修的事,喻砚要复习准备明年的县试。
“喻砚,你给我找个笔纸,我一会儿要用。”
喻砚没多问,直接把笔纸交给姜槿。
姜槿咬着笔,在桌案一端想着店铺的装修方案,喻砚则是坐在另一边看书。
姜槿已经习惯喻砚饭后一睡,本来都打算好了,过一会儿就叫醒他,再观看一次他迷糊的样子。
谁想喻砚却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看起书。
姜槿:……
总感觉不对。
“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
“嗯?”
喻砚抬头,否定:“没有。”
至于要考秀才这件事……只要还没考,就不算瞒。
没错,不算瞒。
喻砚做完心里建设,面对姜槿越发坦诚。
姜槿怀疑:“你这两天明显比以前用功了,真的没发生什么事?”
“没有,你想多了。”
喻砚淡淡地说:“以前也是如此。”
姜槿默默地看他:“……如此用功地睡觉吗?”
喻砚:……
“看书,不睡觉。”
睡觉?喻砚想,他是会看书睡觉的人吗!为了考秀才,这次一定不睡。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睡,就不睡。
信誓旦旦。
姜槿点点头,表示知道,继续想装修的事,至于喻砚会不会睡……决定留给时间来答。
姜槿上一世学的是土木工程,公路工程方面的,对于怎么修路,怎么架桥,她有想法,至于怎么装修……
扔了笔,姜槿往后一靠,望天:真的不会。
瞥一眼喻砚,姜槿发现这次他真的是说道做到,过了一炷香,身姿依旧端正,拿着书的手都没动一下。
姜槿心想,她也该学学喻砚,再努力想想才是。
毕竟是见过现代各种各样的装修方案的人,自己想不到,还不能仿一个?
额……
姜槿忽然觉得不对,喻砚拿书的手是不是太安静了?
悄悄走到喻砚身边,姜槿看了又看。
伸手,将书从喻砚手里抽出来,拿在手中比了比,最后敲在他脑袋上。
喻砚迷迷糊糊地看向姜槿。
姜槿笑眯眯:“看书呢。”
喻砚点头:“嗯,看书。”
姜槿:“书呢?”
喻砚举手:“书……”
眨眨眼,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不知道自己跑哪去了。”
“哦。”
姜槿举起书,摇了摇:“它跑到我手里了。”
喻砚恍然:“原来跑你那去了。”
姜槿气笑了:“喻、砚。”
“咳。”喻砚低头:“我突然想起……”
“别岔开话题。”
姜槿道:“这次被我抓到,你还敢说你没睡?”
“咳咳。”
喻砚脸疼,心想他真的没想睡,只是脑子不听话,刚要认错,便听屋门口传来动静。
转头就道:“有事一会儿说,有人来了。”
门口。
一个小脑袋从门框底下露了出来,喊道:“二二!”
接着另一个小脑袋也冒了出来:“婶婶!”
是喻大宝和喻小贝。
好侄子!
喻砚走过去,一手一个把人抱了起来,也不嫌弃两人身上蹭的一身土。
大宝小贝扭了扭,把手伸向姜槿。
“找二二。”
姜槿走过去,把大宝抱过来:“是你们自己过来的?”
大宝小贝现在已经能听懂大人说的话,只是说话还不连贯。
小贝指着姜槿喊:“梨梨。”
姜槿看着桌子上摆的一盘酸梨,拿过一个,递给他:
“是要这个?”
小贝摇头:“梨梨。”
大宝拍拍姜槿的脸,指着外面,道:“二二,梨梨啊,外外,走。”
喻砚:“他们的意思是黎梨在外面,找你。”
黎梨找她?
姜槿想了想早上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皱眉。
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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