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凉意已经很重, 树梢挂上了秋色, 风吹过,落下一片片金黄的叶子。
李蔚脚踩在树叶上,发出吱呀的声响,手上提着礼物, 身前跟着不太情愿的孙氏及李洪峰。
心里做了无数建设,李蔚还是感觉心里的凉意比外边的天气还重, 从李家到喻家的路不长,没等他想出完美的开头, 就到了喻家门口。
深呼一口气,李蔚敲开了喻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喻谭。
喻谭已经从白氏口中知道了孙氏做的事, 猜到人会来,见到李蔚没有惊讶, 也没了往日的笑脸, 只淡淡地道了句来了。
李蔚告诫自己不慌,维持笑容,叫道:“谭子哥。”
喻谭嗯了声, 向身后的李洪峰喊了声三叔,至于孙氏,只当没看见。
“三叔, 我爹在屋里, 您里面走。”
李洪峰拽住要发怒的孙氏,向里走:“好啊,我也挺长时间没见喻三哥了, 这次定要好好聊聊。”
孙氏挣开李洪峰的手,指着喻谭满脸怒色:“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李洪峰脸色一沉,低声怒道:“你可闭嘴吧,要不是你来闹,会有现在的事?!你还想人家用什么态度对你?”
没把你打出去就不错了。
这句话李洪峰没说。
真是作孽,好好的亲家,都快要被作没了。
李洪峰警告:“一会儿把你的脾气收收,该道歉道歉。”
看她要反驳,又道:“你不想儿子出家打一辈子光棍吧。”
孙氏不甘地应了,一想到一会儿要给高氏道歉,她心里就憋得慌。
白氏从喻谭出去开门就一直注意着外面,等见到李家人,立即蔫敲儿地回了屋。
白氏屋里坐满了人。
大宝小贝一人骑着一个木马在地上嘎嘎笑,喻晚和姜槿各自坐在小铃铛的一边。
小铃铛在不哭的时候,是个爱笑的小天使。
姜槿拿了一个布偶在小铃铛跟前晃,每晃一下,她都会露出一个无齿笑容。
“你瞧,小铃铛多可爱呀!”
姜槿拉了拉喻晚,让她看。
喻晚抬头,小铃铛立即咿咿呀呀小胳膊小腿齐舞,最后噗嗤一下,吐出一个口水泡泡,指着她叫道:“呀~”
喻晚心情瞬间好了,冲着她的小脸蛋亲了亲,和她一起说起外星语。
姜槿在一边瞧着乐,真是两个小孩子。
白氏进来看见的就是闹做一团的人。
姜槿放下布偶:“大嫂,谁来了?”
白氏努努嘴,指着喻晚说:“李家。”
姜槿瞬间明白。
喻晚不敢抬头:“那,那个……”
白氏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道:“我看见李蔚也来了,带着礼物,应该是来道歉的。”
喻晚听到李蔚两个字已经听不到白氏后面说的是什么,抬起头,惊喜地道:“蔚哥回来啦?”
“嗯。”
得到肯定答复,喻晚开始在屋里转圈,嘴里念念叨叨:“蔚哥一走好几个月,也不知现在怎样,三婶子要退亲,他到底知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要是他……”
大宝小贝看喻晚转圈好玩,围着她一起转,边转边笑,骑着木马喊:“架架架~”
白氏将捣蛋的两个小子拎到一边,对着喻晚说:“别瞎想,李蔚是个好孩子。”
姜槿开口:“你要想知道,就去问他呀。”
两人刷地转头,一起看她。
姜槿磕着瓜子的手放下:“怎、怎么了?”
白氏双眼放光:“对,去问。”
喻晚低头:“不、不好吧。”
白氏拍板:“不好什么,有啥就问,阿瑾,你带着晚晚去。”
然后,姜槿带着喻晚走了。
李蔚在客堂说话,姜槿两人不可能直接冲进去问,于是,她带着喻晚绕到了后面。
喻晚有点儿不安:“二嫂,我们这样偷听不好吧。”
姜槿不以为意:“没什么不好,你不是想知道李蔚的想法吗,咱娘肯定会问,你在这儿听着肯定能听到答案。”
喻晚的不安立即被打散,专心听里面人的谈话。
这时,孙氏正在向高氏道歉。
“他亲家,我今天上午睡迷糊了,脑子不清楚,说了啥不中听的话,你别介意,就当没听见,咱们还是亲家呢,多多担待啊。”
“你看,阿蔚从府城回来,还不忘岳父岳母,带了一堆礼物呢,都是平常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
说道最后,孙氏话里不禁带点儿酸,儿大不中留,当知道李蔚带回来的礼物一半是送给喻家的后,孙氏那心呐,别提多心疼了。
要是平常,她就算撒泼打赖也要留下一半,可现在刚闯祸,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地开着东西搬入喻家。
高氏做在椅子上看见孙氏眼里的心疼,心中暗爽,嘴上却没放过:“我不像亲家你一样年老昏花,说过的话,过眼就忘,还以为是阿蔚中了举,嫌弃我家小门小户,要另攀高枝呢。”
本想攀高枝的孙氏:“……”
李蔚上前,对高氏郑重行了一礼:“三伯娘,蔚虽不是名士,但行君子之事,毁约另娶,抛弃糟糠,乃小人之行,且蔚心中对晚晚早有倾慕,此生之妻,唯有喻晚一人,只愿白首不离,携手到老。”
高氏对李蔚是满意的,只看他能让孙氏来道歉,就知道他没有其他想法,但该有的警告还是不能少:
“我呢,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我家也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但有一点你记住了,娶了晚晚,你这一生都要对她好,要是让我们知道你出息了,甚至当了官,就学其他人一样红袖添香,妻妾成群,那咱也别再说其他,把晚晚送回来。”
“我家再穷,她的两个哥哥再没出息,也能给她两口饭吃,不在你那受罪!”
“三伯娘放心,蔚在此保证,此生唯晚晚一人,绝不再染二色。”
高氏满意了:“记住你今天的话。”
孙氏对李蔚保证只有喻晚一人,没什么想法,甚至还很支持,在她看来,儿媳妇养多了就要花钱,有那个钱,还不如多吃两顿好的。
有了李蔚的保证,接下来就顺畅多了。
高氏虽然气孙氏想要退婚的事,但她还真不能因为孙氏一个人赌气把婚退了。
两家人都有意和好,一来二去气氛和谐了,李洪峰提出了婚期。
喻父和高氏想要多留喻晚两年不假,但也不能耽误女儿婚事,在李家提出日子后,从中选了几个,只待找人核算,最终定下。
李蔚是想见一见喻晚的,只是直到告辞离开,也没见喻父高氏开口,便摸了摸袖中的簪子遗憾离开。
喻晚在李家提出婚期时就满脸通红地拉着姜槿跑开。
跑到自己的屋子,喻晚还能感受到脸上的热度,偏偏她的好二嫂还不知趣地开口:“晚晚,这下你放心了吧,接下来就可以安心地等着做新娘子啦!”
喻晚羞涩地喊了声二嫂,很有恼羞成怒的意思。
姜槿适可而止,在嘴两边打了个叉,示意自己闭嘴,又嘱咐两句后悄然离开。
喻晚见姜槿离开,便趴在被子上想着李蔚说的话,脸上的热度又有上升的趋势。
“啊啊啊啊啊啊,喻晚,你要矜持呀!”
喻晚用被子捂住脑袋,发出一声声闷笑。
几天后,喻、李两家商定了喻晚和李蔚的婚期,定在明年腊月初八。
婚期定了后,姜槿拿出笔纸,开始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写给喻砚。
随着喻砚离开时间的增加,姜槿对他的思念越发浓厚,真真应了那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乡思,便害乡思。
絮絮叨叨的话填满了一页又一页的纸,直到写完封存,姜槿才点着信封小声嘀咕:“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窗外天高云淡,大雁南飞。
江南。
姜槿的信送到喻砚的手上时北方已经飘雪,南方却还能看见暖色。
熟悉的开篇让喻砚嘴角不禁上扬,随即笑容慢慢回龙,等到看完,已不见丁点儿笑容。
徐鸿回来见到的就是阴沉着脸的喻砚,不由地啧啧两声:“你小子是吃错药了?”
喻砚将信收起,无奈地喊了声老师。
在外人面前,徐鸿是高冷清傲的清溪先生,只有熟悉后才知道,这就是个老顽童,有着孩子般的好奇。
“家里来信了?每次看完信你都眉欢眼笑,这次怎么怒气冲冲,一脸谁欠了你八百两银子样?说说,发生了什么事,也让老师分析分析。”
是让你乐呵乐呵吧。
喻砚心里反驳了句,不打算把自己的说出来,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老师,您知道河川通判何大人吗?”
徐鸿眉毛一扬:“何卫才?你问他干嘛,得罪他啦,那就是个胆小的兔子。”
兔子?
喻砚面色古怪,您用兔子形容一个六品的通判真的好吗?
不过,兔子就兔子吧,知道就行。
“不是我,是何大人有意招我妹夫为婿,我想了解下他。”
徐鸿抬眼看他:“你妹夫答应了?”
喻砚摇头:“自然没有。”
徐鸿点头,评道:“你妹夫明智。”
“据我所知,何卫才只有一个二嫁未嫁的长女,是个不好惹的,让你妹夫没事少招惹她。”
喻砚无奈:“这不是我们招惹不招惹的问题。”
徐鸿摆手:“没事,待你来年金榜题名,何卫才绝对不会再惦记你的妹夫。”
喻砚无语:“老师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现在连秀才都不是呢。”
闻言,徐鸿吹鼻子瞪眼地看他:“你还有脸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人,你说考个秀才怎么难为你了,蹉跎至今也不去考?”
喻砚低头盯着地缝看,似乎那里长出了一朵花。
自从跟了徐鸿游学,喻砚保证他已经很努力了,但徐鸿还是透过表象看到了喻砚的本质,发现他的最大毛病——懒!
对此,徐鸿没少说喻砚。
今天又是被教训的一天呢。
喻砚低头,认真听训。
等徐鸿训完,才继续道:“说何卫才胆小如兔,是指他面对官职比他高的人时既识时务又懂事,至于对着你们这些没有一官半职的读书人……呵呵。”
呵呵两字,道尽一切。
“如果真像你说的,他看中你妹夫做女婿,你妹夫没答应,恐怕在心里已经记上一笔,只要他查清你妹夫没有靠山,嘿嘿,你就等着瞧吧,总有办法让他答应。”
喻砚心里一紧,紧接着又道:“谁说他没有靠山,您不就是我们最大的靠山嘛。”
徐鸿冷笑:“老夫的名头是想借就借的吗?”
喻砚理直气壮地:“您是我的老师,您不护着,谁护着。”
徐鸿就喜欢喻砚这份坦诚劲儿,没把他当外人。
“我能护着你们一时,不能护着一世,我都辞官了,有的只是名头,若你们自己不争气,谁也护不住。”
喻砚脸色变得郑重:“我知道的老师,谢谢您,明年科举,砚必定全力以赴。”
“这可是你说的。”
徐鸿眯着眼,想着一些书单该看起来了,这小子有顶聪明的脑子,必须要压一压才行。
“今年过年我们就不回去了,继续向南走,要想在科举中脱颖而出,你小子还差的远。”
喻砚躬身应是,虽然他很想回去和小妻子过年,但他也知道现在什么是最该做的事情。
徐鸿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摸着胡子想接下来要做的事,喻砚并不知道他的苦日子从现在才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下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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