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喻砚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两人之间就保持着沉默。
姜槿是无脸见人,缩成一团当鹌鸪,喻砚是认为已经解释清楚。
安静的山林里,只余蝉鸣悠悠,流水涧涧,两人一抱一靠,有种别样的和谐。
至少在前来寻找二人的小河村村民看来,是这样没错。
“阿砚,你没事吧!”
这是一队三人组成的搜寻小队,他们手中拿着火把,边走边喊,为首之人瞧见喻砚,立即跑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眼。
“无事。”
虽然喻砚看着没事,但亲耳听到他说,喻粱才算真的放下心,这才解释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们在村里等着你迎亲回来,可左等右等,眼看拜堂的时辰都到了,你还没回,婶子急了,怕你出什么事,催着我们出来接应。
我们在半路上碰见提罗的刘三,听他说才知道你们遇上了流寇。”
说到这,喻粱脸上一怒,道:“也就是刘三那个孬种,只知道跑,要是老子跟着,非得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另外两个人听喻粱这样说,也愤怒应和。
“就是,接亲就要兄弟们跟着嘛,非找什么专业队伍。”
“没错,要是有我们在,那个几个流寇能逞什么能!”
这不是他们说大话,而是小河村有这样的资本。
小河村是同安县下属村,但和其他村不同的是村民尚武,青年一辈基本从小锻炼,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彪悍村。
同安县附近的山寨匪寇,基本不敢惹小河村。
造成小河村威名的魁首,正是喻砚的父亲,喻宏。
喻宏少年从军,在军队里学了一身本领,解甲归田后,闲着无事,就将村里的小崽子当做小兵来练。
一开始,小崽子们受不了,整天哭爹喊娘,但小崽子的爹娘们看见孩子在一天天的锻炼下越发强壮的身体,哪里容得他们偷懒,每次都主动将人送过去。
一年,十年,二十年,在一天天的锤练中,小河村的小崽子们渐渐长大。
直到小河村几个村民被山匪抢劫,长大的小崽子们自发组织,反将山匪端了的消息传出,人们才意识到小河村的彪悍。
二十几个流寇,在别处遇见或许是灭顶之灾,但在小河村,青年武力足够的情况下,硬碰硬,绝对不怕。
喻粱三人说得义愤填膺,但喻砚知道真的遇见流寇,他们也要逃,以一对多,三人还没那本事,做到敌三就是他们没有辜负所学。
喻砚打断三人的吹嘘,问道:“流寇?”
村里知道他们遇见危险,绝对不会只带几个人出来。
果然,喻粱道:“宏叔带着我哥他们追去了,你放心,这一片我们熟,绝对不会让他们跑了。”
早在预料之中,喻砚没有意外,接着问:“有担架?”
“担架?”
喻粱挠头,看喻砚一眼,这时才发现他怀里抱着的姜槿,连忙点头道:“有有有,是弟妹要用吗?弟妹受了伤?严不严重,要不要找严大夫看一看?”
喻砚皱眉,道:“吵,带路。”
喻粱三人走在前面领路,不过喻粱的嘴没闭上,而是对喻砚唠叨:“阿砚啊,不是哥说你,你这话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现在娶媳妇了,要多和媳妇沟通才能讨她开心呀!
像你这样三天不说话,一说说仨字的,谁受得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就不说了,其他人谁能从你俩仨字中明白你的意思。
感情是一点一滴处出来的,你不说,就算心里再喜欢,谁知道?”
喻粱认为他的话说得非常好,即保住了喻砚的面子,又点明了他那蛋疼的性格,还暗示姜槿,喻砚不说话,不代表不喜欢她,只是性格如此,别介意,以后相处还需多理解。
一箭三雕,简直天才!
喻粱暗叹,他对喻砚是操碎了心,就算亲爹也不过如此了,有他做兄弟,真是上辈子积攒的福气,啧啧。
喻砚不赞同,怎么能把妻子和其他人相比?
短暂的相处,已经让喻砚深刻地了解到传言不假,妻子倾心于他。
有匪君子,寤寐求之。
想到曾看到的话,喻砚耳尖发热,扶着姜槿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藏着小秘密,喻砚也不再嫌喻粱烦,勾起嘴角,答:“阿槿知道。”
喻粱先是被喻砚炫耀的话噎住,又被他勾起的嘴角惊到,后退一步,如同见了鬼一样:“你、你……笑了!”
然后,又拉着身边的同伴问:“你们看到没有,阿砚刚刚是不是笑了。”
说完,酸溜溜地道:“不愧是娶了媳妇儿的人,连木头都会笑了。”
喻田、喻林对视一眼,双双摇头,不信:“梁子,你肯定看错了,阿砚会笑,母猪上树。”
喻粱:……
喻砚:……
姜槿没忍住笑了。
喻粱似乎找到了救星,朝着姜槿问:“弟妹,你离阿砚近,你说说看阿砚笑没笑。”
姜槿看一眼喻砚,眉头紧皱,感觉随时会发飙,立即摇头:“我在喻砚的右侧,看不到的。”
喻粱惨叫一声,直道没人理解他的心。
喻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给他一脚,“闭嘴!”
喻粱揉揉被踹的屁股,心中哀叹,他这都是为了谁?
闭嘴是不可能闭的,喻粱转而对姜槿道:“弟妹,说了半天的话,你还不知道我们叫啥吧。”
等阿砚那个木头介绍,黄花菜都要凉了。
姜槿摇头。
喻粱立即指着自己道:“我叫喻粱,老爹给我取名字的时候,就希望家里天天有余粮。
我爹是阿砚的大伯,我在家排行第五,你叫五哥就行。
旁边个高那个叫喻田,瘦的叫喻林,都是喻氏族人,喻氏在小河村可是个大家族。”
姜槿乖乖地一一叫人。
乐得喻粱三人连连点头,不是三人没出息,实在是小河村彪悍名声在外,愿意嫁进来的姑娘逐年减少,生怕嫁进来挨打,现在村里最需要解决的就是新一代青年亲事问题。
说话间,五人很快来到之前遇见流寇的地方。
因流寇出现,小河村调动了能调动的所有劳动力,村里的人已将四散的尸体收敛,用白布盖着,集中放在一处,由专人看守,等官府来人。
空气里还有未消散的血腥味,干涸的鲜血渗入地底,留下黑红的印记,象征着之前惨烈的厮杀。
姜槿突然发现,她还记得临死的悲呼,轿夫不甘的双眼,残肢断臂,血染夕阳。
一双手搭上姜槿的肩膀,将她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轻生安慰:“别怕,都过去了。”
喻砚有点儿后悔,他不该过来,让姜槿再次面对。
姜槿深呼一口气,抬头,勉强地笑了下:“我没事,至少我还活着,不是么。”
喻砚心有点儿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于是,他冲喻粱喊:“担架!”
声音比平时大了点儿。
喻粱从救援处拉出一副担架,和喻田一起抬着跑:“来了,来了。”
“弟妹,上来吧。”
说完,喻粱鄙视地看了喻砚一眼,今天你成亲,哥不跟计较,哼!
喻砚根本没在意喻粱的眼神,将姜槿扶上担架后,说:“回村,找严大夫。”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
姜槿默默举手,说出想法,她只是肩膀受了伤,又不是脚,坐担架让人抬……是不是显得太严重了。
“别闹。”喻砚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来,披在姜槿身上,“余毒未清。”
好吧,这是个理由。
姜槿坐好。
喻粱从两人的对话中发现了关键点:“弟妹中毒了?!那还等什么,赶快去找严大夫啊,快走!”
喻砚点头,对他郑重地说:“拜托。”
喻粱刚要迈步的脚停了下来,转身回头:“不是,我怎么觉得你的意思是……不跟我们回去?”
喻砚点头,表示说对了。
“这就不对了啊兄弟。”
喻粱再次展开教育模式:“弟妹余毒未清,你身为她的相公,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不在她身边陪着她,你要干嘛去?”
喻砚握紧手中长剑,神色不明,吐出两个字:“讨账。”
喻粱突然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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