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芒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向熠。
男人面容冷峻的单手插兜站在‘民政局’那个牌匾下，几乎跟旁边那座石狮子浑然一体，都一样的冰冷。
身上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配深蓝色的领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高冷禁欲的高贵气息，惹得进出的新人频频侧目。
甚至有女生偷偷拍照，然后又被身边的男朋友亦或是老公抢走手机，两人互相打闹着跑远。
这熟悉的场景，不禁让凌芒想起十年前去高中报道那天。
一样的夏日清晨。
向熠一身夏季校服，站得腰背挺直如松柏，冷着一张脸站在校门边。
四周分散着众多少男少女，都在对着校门拍照，仿佛二中的校门是什么名胜古迹。
凌芒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大家的目标都是校门下的那个人。
开学第一天，学校论坛就飘红了一条帖子，底下全是向熠360度的配图，都不用投票，校草人选就此确定。
直到一个星期后，由于过敏不得不全天候戴着口罩的某人终于重获自由，进入大众视野，二中从此开启了长达三年的双校草日常。
凌芒觉得自己那时候挺中二的，总觉得全世界都得围绕着自己转。不遵守此规则的人，统统不是人。
所以当他认出那是小时候的邻居哥哥向熠，并朝对方挥了下手，而后者却当他是空气，径自转开头后，他就把向熠列入了不可交往对象里。
高中时期第一次见面，向熠给了他一个冷漠的侧脸，为他们三年的高中生活打下了坚实的敌对基础。
所以，这都是向熠的错。
而此时，台阶上的向熠对上他的视线，突然勾唇一笑，冷峻的面容连带着满身的寒意恰时退了个一干二净。
眨眼间换了个人。
凌芒征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怪不得校花对他念念不忘，还有那么多的妙龄少女为之前仆后继，的确是长了一张可以霍霍小姑娘的脸，和身材。
“堵车。”
走到面前的人突然丢过来一句轻飘飘的解释，向熠闻言微微挑了下眉，“没关系，只要不是逃婚就行。”
“……”
逃婚？
凌芒冷哼一声，“你都没逃我为什么要逃，说不定哪天离婚了我还能分走向大少爷的一半财产，这笔生意一点都不亏。”
说到这，凌芒突然停了一下脚步，转头问道：“你的财产应该不少吧？”
向熠跟着停下，薄唇翕动，“现在就开始查帐？”
“不行？”
凌芒一瞬不瞬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想要从中窥视到一点羞愧或是躲闪，但他显然嘀咕了向熠隐藏情绪的道行，那双褐色的眼眸从始至终都犹如一湾无风的幽谭，没有一丝漪涟。
“可以。”向熠眨了下眼，褐色的眸子里顿时带上了一层很浅的笑意，“不过数额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现在他名下的财产并不多。
凌芒抓着背包带的手指蓦地收紧，又缓缓的松开，他勾起一边嘴角，带着十足的讽刺，“别告诉我你向大少爷还是个穷光蛋。”
向熠略微思索，轻笑一声，“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毕竟跟之前相比，他现在只剩下8%左右，这么算的话的确是穷光蛋。
某种程度上是？
这不就正正好说明财产已经被转移了吗？表面上他是穷光蛋，实际上家财万贯，只不过都不在他自己的名下。
凌芒自嘲的笑了一下。
愣是他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亲自从当事人嘴里得到证实，依旧让他觉得喘不上气来。
保护婚前财产的行为无可厚非，他也从不反对，对于向熠的财产，他更是半点兴趣也无，但两人开诚布公的谈好和背地里偷偷转移是两码事。
即便他们的结婚仅仅是源于一场莫名其妙的一夜情和两人之间的较劲，但他依然希望可以得到应有的尊重。
可惜。
凌芒心底突然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太过于熟悉，以至于他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高中时代。
不管他做什么，挑衅也好、故意使坏也罢，好像都没有办法切中对方的要害。至始至终，向熠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他，像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
比如现在，对方就可以云淡风轻的说出转移财产的事实，他却依旧耿耿于怀。
可他们是什么关系，人家凭什么要留一个会被分走财产的安全隐患？
所以说，还是自己矫情。
凌芒抬眸，打量了一眼神情豁然的向熠，唇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某种程度？你倒是诚实。”
说完也不等向熠回答便继续朝里走。
向熠眸光沉了沉，在落后半步的距离跟着，眼角的余光默默注视着身旁同样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的某人。
因为角度的问题，他甚至能看到阳光下男生侧脸上的那一层细小的绒毛。
白皙，干净。
长而卷的睫羽下，落着一枚细小的泪痣，勾人缱绻，美好得犹如误入了凡间的精灵。
当他看到男生迎着阳光信步而来的那一刻，体内因为等待了几个小时而叫嚣着破土而出的焦躁瞬间消失殆尽。
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回原位，向熠勾了一下唇角。
还好，人来了。
门边的引导员看到两位帅哥前后进来，含笑走过来询问：“请问两位要办什么业务？”
“离婚。”
“结婚。”
感觉吃了大瓜的引导员：“……”你们能串好口供再来吗？
引导员瞄了一眼前面漂亮男生玩味的表情和后面高大男人的冰山脸，讪讪道：“左边是结婚登记，右边是离婚登记。”你们自己选吧。
引导员说完鞠了个躬，跑了，就是跑的速度有点像落荒而逃。
“离婚？”
室内空调开得很足，偏低的温度让向熠本就冷冽的声音又低了几度。
凌芒对身后那道紧追不放的视线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看着门边的导航示意图，“有结有离，人生才完整，免得下次来还得问。”
“还没结，就在考虑离，我是不是应该夸你一句深谋远虑？”向熠收回视线，拉住某人的手腕把人往前左侧带，“这边。”
“谢谢夸奖。”凌芒眸子下闪过一抹异色，收下了这并不走心的夸赞，顺势抽回手。
男人的指尖温热，在握过的地方留下一圈灼烧感，凌芒不自在的动了动手腕，“不过论深谋远虑，哪里比得过向大少爷，我甘拜下风。”
向熠闻言顿住脚步，偏头轻笑，“真难得，你凌芒也有甘拜下风的一天。”
凌芒瞥了某人一眼，“在不要脸这方面，我一向甘拜下风。”
“那边的两位帅哥，别聊了，拿着证件到这边来。”服务台后的工作人员，一位五十来岁的阿姨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互怼。
“还有那边的几个小姑娘，别盯着人家看啦，你们老公还在旁边呐。”
凌芒：“……”
向熠：“……”
几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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