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夜晚很安静。
没有密集的路灯, 也没有醒目的灯牌,只有家家户户窗户里门缝里透出来的光点亮了夜归人的路。
这是许一白来之前在书上看到的段落。
吃完晚饭之后, 对乡村生活充满了幻想的许一白就拉着夏东篱爬上了他们家的屋顶, 然后在上头对着日落的光景换着位置拍了n张, 又对着村落的方向守株待兔, 就等着万家灯火亮起的那刻。
夏东篱一边往上头运水果瓜子, 一边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这大概是城市人的通病,那就是对乡村生活还停留在n年以前那种落后又有些浪漫的场景上。不过很快他们就会被教做人了。
晚六点, 眼看着日光即将要被夜幕所吞噬,下头的村落家家户户都开启了电灯, 如许一白所想,出现了华灯初上之景。
但是还没等许一白拍上几张照片, 他就听到了动感的节拍打破了夜的宁静。许一白起初以为是谁的手机铃声比较逆天, 直到看到了村子中聚集起来的人群以及那边亮起的灯光。
他顿时表情一变。
“一切美好只是昨日沉醉风雨彩虹, 铿锵玫瑰”
许一白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这, 这里居然也有
“啊, 今天是广场舞吗”边上的夏东篱十分平静地往他手上塞了一个瓜,示意他挖着吃。他对上许一白不敢置信的眼神,轻描淡写道“小锦村的娱乐生活很丰富的,村子里有广场舞队和秧歌队还有民乐队, 其中广场舞还代表我们省去参加过比赛。”
“据说前两年三个队伍互相batte过, 巅峰时期三个队同时在那放音乐, 后来村民们受不了就开了个圆桌会议, 给他们排了个表。当然, 如果有比赛的话,还可以加时。后来因为互相不耽误,大家还会参加对家的活动呢。”
夏东篱又往他手里塞了几张纸巾,神色非常平静,“没事的,他们就跳一个小时,七点了都得回去监督孩子们做作业和加班。你还是能看到你想看的宁静小村庄的。”
许一白这么现实的吗
夏东篱倒是很看得开“生活压力都挺大的,释放一下也很好啊,而且我们村的广场舞领队音乐审美很好的。”
“这你都知道”
“嗯”夏东篱十分淡定,“因为他的歌单是我推给他的。”
许一白囧
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伙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我改变不了生活就只能去融入生活」吗
不是,弟弟啊,你这适应的能力也太强了
许一白顿了顿,表情骤变“等等,你刚刚说回去加班”
农村生活居然也会有这么可怕的词吗
“唔,广场舞领队是我们村的村长助理。最近我们村村长又去外地学习了,所以村委的事务大部分都是他处理,最近雨季要注意防汛,所以他领舞完了还得回去加班。”
许一白彻底无语了,他默然听着下头从铿锵玫瑰唱到套马杆最后转到火红的萨日朗,表情渐渐诡异,最后甚至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
艾玛,居然觉得还挺好听的。
夏东篱给他的品味点了个赞,“对了,我们村助理排舞的能力也不错哦,萨日朗还拿过奖。今年据说他又改了几个动作,加入了蒙古舞元素,你感兴趣的话后天可以过去看,他会很高兴的。”
“呃”许一白有些心动,不自觉被带歪,“那,那我去看看”
“嗯嗯,你要是想要加入的话和他说一声就好,跟着跳就行,其实也不是特别难。”
许一白大惊“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去跳广场舞”
夏东篱安抚炸毛的老许“我们村广场舞不是只有女性的,男性也挺多,而且你这病也不能一直不动啊,动静结合才是养身之道。”
老许的回应是他将半个瓜一口气给啃完了,然后将瓜皮往垃圾桶里一放,扭头拍照去了。
就在几人说话间,仅剩的日光沉入夜色之中,今日是上弦月,月轮仅露出了一个小芽,月辉淡淡。
月光暗的日子里星星就特别亮,农村的光污染弱,加上小锦村这边的空气好能见度高,星空就像是打落在深蓝色绒布上的碎钻一样,数都数不清有多少颗。
这个季节的夜风还有一点微凉,夏东篱缩着脚坐在躺椅上刷手机。荀岏下去了一趟,再上来时手上拿了一个b小台灯“全黑时候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夏东篱缩了下身子让他将小台灯夹在躺椅背部,见荀岏还要下楼顿时有些疑惑“小岏”
“大米不敢上来,我去陪着它。”荀岏对他说道,“夜里凉,别睡着了。”
“知道,过会我们就下去。”夏东篱刚说完就对上了许一白微妙的目光,他顿时警觉“干嘛”
许一白干脆放下了手机,小心翼翼地盘腿坐到了另一个躺椅上,然后抓起了一把瓜子边嗑边说“你们家小荀还挺体贴的啊,这是给咱俩留交流空间呢。”
“你想多了”夏东篱也跟着放下手机,“他一个失忆的人,又没学过这个,哪有这个意识”
“情商这东西,也有不少人是天生就有。”许一白托腮,“你读书的事情和他说了吗”
“哪有那么快这事我也得去问一下派出所那边有没有可行性呢。”夏东篱摇头,“得等我都问好了整理好资料再同他说,否则他这边要是同意了却发现没法念,不是空欢喜吗”
“你还真是掏心掏肺啊。”许一白有些感叹。夏东篱白了他一眼“别说的这么肉麻,这就是做事情的基本而已。”
前九十九步都做完了,最后一步做了未必有好,但是不做一定是不好,这是经历了社会毒打的青年人才懂的道理。
许一白也有些无奈,他看看夏东篱,又看看周围的环境,眼神中透出了点复杂来。
夏东篱见状调笑“怎么你还羡慕我这一亩三分地你这搞学术的还有不开心啊,你们那领导不是挺牛的吗”
“那倒不是,也没到这程度,就是稍微有些唏嘘。”许一白耸肩,“我之前也觉得他挺牛的,金汤勺金脑子还长得好有资源,跟着他走了一趟之后发现这丫也不算容易,也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
“啊呀”夏东篱默默捧起了瓜等着小伙伴分享故事,那模样让许一白两个眼珠子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他哼唧一声,“你不是内行我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稍微有那么点点感慨。”
“最大的感慨呢”夏东篱含糊不清地问。
“因为他批了我病假,所以我觉得他还是个人。”许一白斩钉截铁。
好吧,真的是非常朴实的观感了。
正当二人说笑间,夏东篱听到了沉重的上楼声响,那走一步“咚”一下的声音实在不像是荀岏发出的,他扭过头定睛一看,居然看到家里的小康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可不容易楼梯这种构造对四只脚的动物来说都不太友好,尤其小康的体重还摆在那里,爬楼梯这个动作对它的膝盖的压力要更大。
除了刚到这儿的那些天小康因为不安还上到二楼来找过他,后来它都是在一楼活动。
“儿砸”许一白当下就跳下了躺椅迎接了过去,小康哼哼唧唧地和他亲热了一阵,然后它一张嘴“哇”的吐出了什么,把许一白吓了一跳。
“怎么了”夏东篱也听到了动静赶忙拿着小台灯走过去看,灯光一照他就呆住了被小康吐出来的是一只小鸟,应该刚孵出来没多久,瘦巴巴的。
这鸟有些像鹌鹑,不过雏鸟小时候都长得差不多,夏东篱在这方面的经验也谈不上丰富,也分辨不出来。
不过不管是什么品种,此刻这只小鸟浑身狼狈不堪,身上完全湿透了,御寒的毛毛全都贴在了身上,整个鸟都在风中瑟瑟发抖。虽然现在已经初夏,但是对于这种没有自己发热能力的小动物来说依然有些凉。
幼崽着凉几乎是致命的。
夏东篱赶紧扯纸巾将它包住下楼,哪知小康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哼哼”叫了两声。
什么情况
夏东篱低头看看幼雏,有些疑惑,他转了个方向想要绕过小康,然而又被制止了。
夏东篱感觉不对了。
他一开始以为这也是小康像大米一样从哪里捡回来的小动物,看着模样像是失足掉进了池塘里被救起来,但是看小康的态度好像不太着急,反而有些邀功的味道。
“怎么了”许一白也凑过来看,他一过来小康就用鼻子拱着他的腿示意他看雏鸟。许一白见状接过了抖若筛糠的小东西,随即用手包住这只湿漉漉的雏鸟“小康,它湿掉了,我们要赶紧把它吹干,否则会感冒的。”
然而平时很通人性的小康却挡在了前头,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许一白要绕过他下楼还被它堵住了。
天台的楼梯本身就不宽,它这么一占两人还真的下不去。
夏东篱无奈,赶紧叫荀岏上来,他一边说明情况一边将纸巾包住的小鸟隔着小康递给荀岏,想让他先带下去吹干。哪知这时候小康一扭头冲着荀岏低低地咆哮了几声,荀岏接鸟的动作一顿,表情立刻就透出了几分古怪。
“怎么了”夏东篱见他面色一变也愣了一下,然后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刚想制止就听荀岏对许一白说道“它想让你吃掉这只鸟。”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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