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从林吉省逃过来的, 活不下去了”

    “那些当兵的,哪里是为了保护咱们,他们一个个都是畜生, 是人魔, 逼得咱们没有活路了”

    “不逃不行啊离乡骨贱,不是被逼到绝路, 谁愿意背井离乡, 老祖宗的尸骨都还埋在那儿呢, 咱们就算到了地下,也没脸见祖宗了”

    萧北城听着那些状态还算不错的难民的诉苦,慢慢提炼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东北已经这样艰难了我看报纸,都说管大帅兵马强盛,又有一个火炮营, 这一次东北军和西北军要打仗, 大伙儿也都看好东北军, 要说西北那块的人想着逃难我还能理解,你们东北应该很安全啊”

    萧北城拿着几个杂粮窝窝, 递给了人群中一看就是当家人的男人。

    这一家子还算齐全, 一个五十多岁看上去和七十老妪没啥区别的老太太,两个精瘦地跟个猴子似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的媳妇也紧紧贴着他坐在一块, 剩下还有五个孩子,最大的看上去也有十三四岁了, 最小的七岁, 几个孩子分别是这俩兄弟的骨肉。

    有男有女,有长有幼,竟是这难民营里少有的还算齐全的家庭。

    他们似乎是整个家族一块逃难过来的, 萧北城注意到,这群人凑的特别近,警惕地看着周遭。

    因为有男丁,加上族群团结,这些人的气色显然比那些只有老幼妇孺的组合强上许多,也没人敢抢他们手里的食物,这会儿萧北城递了两个窝窝头给那个男人,边上有觊觎的目光传来,都被跟他一伙儿的族亲瞪了回去。

    要是这会儿他将窝窝头赠予孤儿寡母,恐怕他一错眼,就要被人给抢没了。

    “管大帅,呵,管大帅我看他不该叫管虎,他娘给他娶错了名字,他应该叫管狗才对”

    兄弟中的哥哥面带恨色,眼睛都开始泛红了,可见心里对管虎的憎恶。

    因为萧北城是跟着文家人一块过来的,今天他的打扮也很普通,旁人只当他是文家的护卫,并不防备他,再加上刚刚聊了一会儿天,又收了人家额外给的几个窝头,大伙儿都对萧北城亲近极了,也愿意对着他倾诉抱怨自己的委屈。

    “这位爷儿你千万别觉得我哥冒犯了,我哥实在是委屈啊。”

    弟弟相比哥哥更加能言会道,他看萧北城似乎对东北的事情颇感兴趣,也想要从他这儿多挣几个窝头,干脆就把发生在自家人身上的故事说给了萧北城。

    为什么他们兄弟各有孩子,可跟着他们逃难过来的却只有他媳妇,没有他嫂子这件事,和管虎也有些关系。

    他那大嫂模样寻常,但天生皮肤白,即便终日在地里劳作,风吹日晒的,依旧比身边的小姑娘还要白皙一些,被村里人笑称一声白娘子。

    那个时候他大嫂刚生完老幺,做完了月子,因为哺乳期的缘故,胸脯胀鼓鼓的,把原本还算合身的衣服都给撑紧了,就是这样的姿色,引起了喝醉酒在乡间闲逛的东洋人的注意。

    他那个正提着饭盒,准备去田里给丈夫小叔子们送饭的大嫂,就这样被几个东洋人拖到了林子里,轮番侮辱了。

    久等妻子不到的男人带着家人一路寻找,黄昏时刻才在隐蔽的林子里找到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妻子。

    这样的委屈他们当然不能忍耐,他哥性子冲,直接跑到了宪兵队里,要求他们为自己媳妇做主,捉拿那些作恶的东洋人,谁知道那些宪兵队里明明都是中原人,却跟着他们的主子一样,甘心给东洋人做狗,一听犯事的是东洋人,理都不理他哥,直接将人打了一顿丢了出来。

    当天晚上,又是一群东洋人冲进他们家,拖走了喝了药刚刚醒来,被家人拦着没能寻死成功的嫂子,还抢走了家里许好了人家,等到农闲就要嫁人的大姐儿,和年仅十二岁的三姐儿,他们想要阻拦,被打了个半死,他爹就是被打的太重了,没了性命。

    第二天,被抢走的三个女人被嚣张的东洋人扔回了院子里,赤条条的,身上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早已经没了气息。

    那样娇俏爱笑的三姐儿,还是个孩子呢,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家里的姑娘,只有那天正好逃过一劫的二儿媳妇和二房的俩个姑娘逃过了一劫。

    说起这段悲痛的经历,男人的眼睛里透着恨意,女人们掩着面,小声悲鸣。

    萧北城注意到,那个年纪最大的男孩双手攥拳,额头青筋暴起。

    被人糟蹋的,应该就是他的母亲和姐妹吧。

    按照那个男人的说法,他大嫂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可他没有在这家人身边看到出生不久的孩子,也是,那么小的孩子没了母亲,又逢逃难,肚子都填不饱,哪来的奶水喂他的,没了娘,他的命也留不住了。

    萧北城见多了这样的悲剧,心情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沉重。

    “这东北,哪里还是我们中原人的东北,那管狗就是东洋人指哪儿打哪儿的畜生,在那里,东洋人就是皇帝,我们的命贱啊,再不跑,都得死喽。”

    这些人,都是被嚣张霸道的东洋人逼得活不下去的人。

    “我们真希望西北的萧大帅能打赢这一场仗,将那些东洋人和汉奸走狗赶出中原。”

    男人恨恨地说道。

    “会有那一天的。”

    萧北城声音低沉,待那些人稍稍平复心情后,萧北城又疑惑的问道。

    “怎么这一次逃难过来的都是老人孩子”

    男人在体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按理逃难中即便有伤亡,也是男人活下来的机率更大才对啊,可他看了一圈新来的难民,大多都是老人小孩,就连女人的数量也不算特别多。

    “抓壮丁呗,到处都在征兵抓人,不愿意当兵的,直接赏一枪,想要活命的,要么从了,要么就跑了,这是硬生生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富户家还好一些,乡下地方主要的劳动力就是家里的男丁,要是男丁被抓走当兵去了,光靠女人和老人,很难伺弄好家里的田地,也容易受欺负。

    萧北城皱了皱眉。

    这会儿征兵早就来不及训练了,而且管虎就算有东洋人暗中支持,可又哪来的充足经费养那么多兵呢

    除非

    萧北城眼神幽暗,除非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训练那些兵,也没有想过要好好培养他们,只要饿不死,等打仗的时候将那些人赶到最前头,当人肉盾牌,消耗掉他们的一批弹药。

    这种狠辣龌龊的手段,真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大家都怕了,先是征壮丁,再是抓女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人,真的是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谁愿意背井离乡,还不是因为被逼到了绝路上,逃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留在那儿,只能绝望地一天天等死。

    他们这一家的故事只是这乱世里的一个缩影,多得是比他们家更悲惨的人和事。

    萧北城在感怀之余,更加萌生了战意,他觉得自己背负的不仅仅只是西北人民们的未来,更是所有同胞的未来。

    他必须要打赢这几场仗,将那些侵略中原土地的国家,残害了他们同胞的敌寇,从这一片美丽的土地上赶出去。

    这一刻,这样的信念超过了他其他所有的念想。

    萧北城觉得,他应该快点处理完自己的婚约,赶到前线去了。

    等等

    他敏锐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好像少了几张面孔。

    萧北城闭上眼,来到烂水塘后看到的一幕幕重现在眼前闪现,不是错觉,而是刚刚四散着围在粥摊边上的人少了一些,那些虽然消瘦,但是眼神和狼一样贪婪地盯着粥摊的几个男人不见了。

    想到刚刚离开的庄雯惠等人,萧北城默念一声不好,然后赶紧带着自己的几个心腹匆匆追了上去。

    因为没有车,萧北城征用了阿四手里几匹用来运输粮食的老马,在庄雯惠的人开枪后不久,赶到了现场。

    他们的枪法更准,即便还在飞奔的马上,依旧能够瞄准目标,那些跟疯子似的已经砸开了车窗,拽着文安柔和她身边丫鬟的衣服,手臂将她们往车窗外拖的几个男人,通通都死在了他们的抢下。

    “啊”

    文安柔吓疯了,看着自己身上贱到的血花和脑浆,以及那几张睁圆了眼睛,死不瞑目瞪着自己的匪贼,闭着眼睛,胡乱的挥舞着双手。

    她身边的小丫鬟也被吓得涕泪横流,完全顾不上自家小姐。

    她们这样的娇小姐,何曾见过这样的血腥画面呢,更别提就在刚刚,这些浑身脏臭,眼神淫邪贪婪的男人,还跟饿鬼似的砸破了她们乘坐的车辆,一双双手就这样穿过被砸破的玻璃,神探到她们的身上,撕扯她们的衣服,拽住她们的头发,好像要将她们生吃了一样。

    文安柔手腕上的镯子和头上几个发簪都已经被撸了去,现在还在那几具尸体的怀里,一些掉落在地上。

    她白皙的手腕上留下的一道道黑色的痕迹,也在告诉她,她刚刚被那么恶心的一群人触摸到了身体。

    “没事吧。”

    萧北城跳下马,疾步走到庄雯惠乘坐的轿车边上。

    这一群乌合之众并没有多大本事,即便萧北城这会儿没有赶到,光靠文家的护卫,也能稳定住局面。

    只不过这些护卫大多是没有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反应没有萧北城等人那么迅速,三两下精准击毙了那些匪贼,要不然等文安柔被抓住成了那些人的人质,即便最后也有办法救下文安柔,恐怕也要费一番力气了。

    “无碍。”

    庄雯惠摇了摇头。

    她也已经想到了,估计是刚刚在粥铺的时候,文安柔的举动招了人眼,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些人的胆子那么大,那么没有脑子,居然在他们带着护卫的情况下,也敢拦车抢劫。

    刚刚隔着前车窗,庄雯惠并不能很好的看清前车的情况,她干脆带着宝宝下了车,在和萧北城道谢后,走向了前车。

    “大小姐可还好”

    庄雯惠不喜欢文安柔兄妹,也一直在细心谋划,想要将这对兄妹边缘化,可她不至于下作到希望一个女子遭受羞辱。

    看到文安柔和她两个丫鬟只是衣袖上有几个乌漆麻黑的手印,以及头发有些凌乱,除此之外衣衫完好,敏感部位也不见脏污痕迹,心里还是舒了一口气。

    “女儿、女儿无碍。”

    文安柔不愿意在庄雯惠面前露怯,她扯了两下袖子,恨不得将自己的指尖都给遮住。

    “母亲和二妹没事,我就放心了。”

    抬头看着全须全尾站在自己面前,看着她好似嘲讽的继母和继妹,文安柔的眼睛都快红了。

    凭什么她们两人什么事都没有

    文安柔的心思犯了左,她不禁想到,为什么只有她和她身边的小丫鬟遭了罪,明明弄粥铺赈济灾民的人是她们,要来这难民堆的人也是她们,可受难的却是她。

    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她们计划好的这些羞辱了她的人,也是她们安排的

    文安柔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那么想。

    等回到文公馆等当天晚上,文安柔受惊发起了高热,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未来发生的故事。

    第二天

    “小姐,你醒了”

    一直守着她的丫鬟见她睫毛颤动,微微睁开双眼,兴奋地呼喊到,只是下一秒,她就被文安柔阴测测地眼神吓住了。

    大小姐一直都温柔娴静,偶尔在继夫人那儿受了委屈,也顶多就是嫉恨地砸些花瓶摆件,何曾有过这样阴郁深沉的恨意,那眼睛乌压压的,竟是看不出活人气了。

    小丫头被吓到不敢动了,只是没一会儿,小姐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因为高烧了一夜的缘故,面容还有些疲惫憔悴。

    刚刚那一幕,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小丫头攥紧了衣摆,也不敢深究。

    “我这就去给小姐喊金妈妈和洋大夫。”

    金妈妈是文安柔的奶妈妈,也是这个家里文安柔除了哥哥外最信赖的人。

    “嗯。”

    文安柔闭上眼睛,轻哼了一声,柔软的被子下,她的双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上天垂怜,给了她一世重来的机会。

    父亲虽然偏心继母和继妹,可心里总归还有她和哥哥的一席之地,这一世,她不会再犯傻,将父亲往那边推。

    想到自己和萧北城退婚后,父亲又替自己费心筹谋的婚事,居然被觉得父亲偏心的自己拱手让给了继妹,那么好的男人,阴差阳错成了她的妹夫。

    这一世,她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也不会再上爱自己的人伤心难过。

    文安柔在心里默默发誓。

    同一时刻,宝宝也从梦中惊醒。

    “小姐,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因为文安柔受惊半夜发烧的缘故,庄雯惠特地让伺候宝宝的小丫头晚上睡在她房间里的小塌上照顾她。

    因此宝宝从床上坐起来,那小丫头也醒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

    宝宝刚想说自己梦到的可怕画面,下一秒,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她梦到什么来着

    只记得很可怕,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宝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倒是叫边上的小丫头给吓坏了。

    “要不要请大夫来给小姐瞧瞧”

    昨日发生的事情那么吓人,或许小姐也被惊到了。

    “不用了。”

    回过神来的宝宝摇了摇头,她并没有真的被吓到。

    算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有时候做梦醒来忘记刚刚梦到的画面这类的情况,也是偶有发生的。

    “母亲醒了吗,大小姐那儿可还好”

    比起这些,宝宝其实更好奇自己这一世的金手指,目前为止,每一世都会伴随着她的金手指在这一世都还没有显露出来。

    而且这一世的情况,似乎和前几个世界都大有不同,和种田文完全扯不上关系,更像是宅斗文和谍战文了。

    想到昨天看到的那些压抑的画面,宝宝的心情有些沉重。

    作者有话要说  长时间断更真的是写文的大忌,节奏感都被破坏了,没有了前期流畅的感觉,写的很慢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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