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阁有未出阁的烦恼。成亲后有成亲后的烦恼。
像秦嫣这种拜堂当天才发现新郎换了人的与众不同的成亲方式, 当然会有与众不同的烦恼。
令她精神振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东宫换人计划无疾而终, 秦嫣郁闷之余,在拜堂成亲的当夜,和罪魁祸首对坐在喜床上, 愤愤地吃了半夜的甜糕。
区区几碟甜糕当然是不够收买她的, 再好吃也不行。
吃饱喝足以后,她痛骂了罪魁祸首一顿,拒绝了陆泓试图同床共枕的意图,扔了个鲤鱼瓷枕给他, 一点不客气地把他赶出去外间睡。
到了三更天, 睡意袭来, 她困得东倒西歪,连蜡烛也没有吹灭,把秦家带过来的鸳鸯戏水被面盖在身上, 合衣睡下了。
睡醒了才发现,陆泓那混蛋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间进来, 身上脱得只剩下一件贴身单衣, 盖着她亲手绣的被面, 正大光明地同她睡在了一张床上。
昨夜扔给他的鲤鱼瓷枕被他抱在怀里, 脸贴着瓷枕, 睡相还挺可爱的。
秦嫣把瓷枕从陆泓怀里扒拉出来, 盯着他安睡中显出沉静少年气的脸, 正在琢磨着究竟是砸醒他呢, 还是砸晕他呢
陆泓似乎有所感应, 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打着呵欠说,“阿嫣,早。昨晚你睡觉流口水了。梦里还喊着再来一碟。”
秦嫣掂了掂瓷枕的分量,换了个荞麦枕头,直接砸他脸上了。
陆公爷今年在京城,陆家上下几十口人热热闹闹过了个除夕,秦嫣热热闹闹回了趟娘家,新年连续天的热闹完了,新婚小夫妻在自己的院子里开始过小日子。
秦嫣婚后的烦恼来了。
穿书的这些年,她花了不知多少功夫,才把自己硬生生洗脑了,告诉自己说,原著里抄家灭族的冷酷无情陆大反派和现实里跟前跟后的乖巧可爱陆家小弟是两个人。
结果现在特么的怎么回事,现实里的可爱陆家小弟又走回了原著里龙凤红烛、销金帷帐的路子。
正大光明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理所应当挨着她说话坐卧,魏紫和姚黄一口一个姑爷
说实话,秦嫣到现在都转不过这个弯来。
心平气和地住在一起,开始愉快甜蜜的新婚生活当然是不可能的 。
除了新婚第一夜秦嫣太累了,以至于让新婚夫君半夜里爬上了她的床,之后陆泓又悄摸摸试了几次,每次都被警醒的秦嫣一脚踢下床去。
陆泓那边消停了。
每天晚上细心地帮秦嫣掖好被角,就自觉地抱着他的鲤鱼瓷枕和鸳鸯戏水大红被褥,主动去睡外间。
秦嫣这边放下了心。
跟小跟着她长大的陆六,毕竟不是原著里的冷酷无情大反派。
新婚小夫妻俩结束了短暂的斗智斗勇,平静如水的日子过了几天,秦嫣渐渐地发现,她虽然从秦府的院子搬到了一墙之隔的国公府的院子,但她的日常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陆家的几个庶子和各自的姨娘,早就被陆泓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偶尔路上撞见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恨不得贴着墙走。平时各自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压根见不着面。
陆泓的亲娘不喜京城生活,也早几年就被送回江南老宅静养了。
成亲之前,陆泓顾虑着秦嫣可能会想家,还体贴地把复照苑按照秦府大姑娘院子的模样,重修了一次。
秦嫣不喜欢竹林,觉得阴气重,复照苑原本就被砍得稀稀落落的竹林这下全砍完了。
院子里移植了几棵梧桐树,大冬天的树叶落完了,光秃秃向天伸展的枝桠的形状都像极了秦府她自己院子里的那几棵。
梧桐树下,搭了和和秦府一模一样的小花架,做了和秦府一模一样的两个秋千。
石桌石凳,也都按照秦府的模样重新置办了一套,放在院子里。
屋子里的新被褥新帷帐,都是从秦府带过来的。
外间的博古架上,换上了秦嫣带来的各种零碎小玩意儿。
再加上陪嫁过来的魏紫姚黄两个大丫鬟随侍左右。
秦嫣有时候一睁眼,从床上迷迷糊糊坐起来,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致摆设,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屋子摆设,熟悉的随身丫鬟。
这种过惯了的熟悉的日子
可把她无聊坏了。
秦嫣这个人呢,不怕日子过分刺激,就怕日子过分无聊。
无聊日子没过满三天,她几乎把整个复照苑掘地三尺翻了一遍。
百无聊赖之下,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盯上了小院子里唯一的新鲜物种。
这个新鲜物种当然是她的新婚夫君了。
新年直到上元节,官衙封印,百官罢朝。
陆泓歇在家里享受难得的新春假期。
陆泓习惯起得早,每天天不亮便起身,去院子里练拳练枪,马步弓箭;一整套练完了,差不多天色大亮,一身汗地回来,沐浴换衣。
沐浴完了出来,秦嫣那边差不多该醒了。
这天,天色刚蒙蒙亮,晨光从院墙高处透了进来,陆泓在院子里的梅花桩上练到一半,突然有所察觉,蓦然一回头,发现正屋的冰裂纹木窗打开了一半,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窗户上,圆溜溜的杏眼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两边的视线对上了,秦嫣无辜地眨了一下眼。
陆泓笑了起来,从梅花桩上跳下来, 轻快地走向半开的窗户,也学她那样趴在窗户上,面对面打招呼,
“今天起得好早。”
“无聊嘛。”秦嫣托着腮说,“看你打拳挺有意思的。”
“学起来更有意思。”陆泓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毛巾,随便擦了擦汗,哄她,“你身子弱,学武可健身。要不要跟我学一套长拳很简单的那种。”
秦嫣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来了兴致了,站起身就绕出门往院子里走,“试试看。”
姚黄跺着脚四处去找出门衣物,“大姑娘慢些折腾天太早,院子里头风大你穿得少,当心出去着了凉”
最后还是多穿了件夹袄,戴着狐皮暖耳,鼓鼓囊囊地站在院子里,跟陆泓面对面地学打拳。
鹅黄色的夹袄,毛茸茸的暖耳,粉嫩的脸颊,嫣红的嘴唇,认真比划的神情,落在陆泓的眼里,无处不可爱。简直想要把她一把抱起来,从上到下捏一遍。
但时候未到,不过是心里想想罢了。
陆泓规规矩矩地教她学拳。
慢动作逐个拆解,他轻轻一托秦嫣的手肘处,纠正她的姿势,
“肩膀下沉,手臂放平”
戴着狐皮暖耳的秦嫣“听不清。说大声点。”
陆泓勾着唇,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讲解”气沉丹田,抬脚,错步,转身”
秦嫣“哎呀。”
听不清楚教学讲解的学生动作没跟上,脚下一歪,直接栽陆泓身上了。
陆泓趁势将她搂在怀里,“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明天继续”
秦嫣还是没听清,抬手就要摘耳套。
陆泓抢先一步,把两边的狐皮暖耳挨个摘下来,体贴地替她揉了揉细致粉色的耳朵,“院子里风大,摘了暖耳冷不冷。”
麻麻痒痒的触感从敏感的耳垂传来,秦嫣被带着厚茧的指腹搓揉得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她想也不想,抬手啪的一巴掌,把陆泓还在捏她耳朵的不老实的爪子拍开了,“好好说话行不行”
“行,当然行。”陆泓笑了起来,还是搂着她,凑在发红的耳边轻声重复了一遍,“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秦嫣对一件事的兴致起来了,果然不会轻易地放弃。
她捏了捏发痒的耳朵,把暖耳又戴起来,理所当然地说,“一套长拳才学了四五招,早着呢,我们继续。你别说话了,慢慢拆招式给我看。”
“好。”
陆泓嘴里应了好,手上却不放开,把怀里搂住的人抱起来掂了掂。
“原以为是身上穿得多,掂一下才知道确实是重了。”他弯着眼笑道,“你嫁过来半个月,真的吃胖了些。挺好的”
秦嫣看他张开的口型就猜到他说什么了,当场大怒“呸你说谁胖了”
陆泓大笑起来,赶紧把炸毛的大魔王放下来,“行了行了,不说废话了,继续打拳。”
一套基础长拳练下来,分解招式,按步骤讲解,一招就要花不少时间。秦嫣穿得多,练到第十几招时,感觉额头上什么东西痒痒的,伸手一抹,晶莹的汗珠从额头滚了下来。
“出汗了。今天到此为止。”
陆泓招呼随侍小厮递过温热的毛巾,给秦嫣的额头脸上细心地擦拭了一遍,又替她摘了两边的狐皮暖耳,问她,“背后出汗了没有”
秦嫣感觉背后黏嗒嗒的,显然也出汗了。
她觉得意犹未尽,还想继续。
“天气冷,湿衣裳不能穿在身上,必须沐浴更衣,否则容易生病。”
陆泓如此说着,又问她,“累不累。”
秦嫣练拳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停下来一会儿,渐渐感觉手臂、腰腹和腿肚子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稍微有那么一点吧。”她嘴里说得毫不在意,却忍不住伸手去捏酸痛的手臂,又弯下腰去捏小腿。
捏一下,就忍不住“嘶”长吸一口冷气。
“第一次练拳,累是正常的。”陆泓极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环在腰上,半扶半抱着回了正屋,吩咐魏紫和姚黄,“夫人累了,打水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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