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反派崩人设的第一天

    走邪恶的路,让邪恶反派无路可走。

    未来的全书终极反派大boss,擅长挖坑、陷害、背后捅刀等复杂谋略行动的专业级别人士,在他五岁这年,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暴击。

    他,被人陷害了。

    这次暴击脱离了原著剧情,来自一名穿书者。

    邪恶的陷害终极大反派活动,发生在春暖花开的京城郊外,喜气洋洋欢声笑语的高门世家踏青人群中。

    发起人,相府嫡千金秦嫣秦大姑娘,时年六岁。

    山花烂漫的河畔,大丛芦苇随风摇曳,遮蔽了视线。芦苇从里传来了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匆忙赶过来的丫鬟仆妇们看清了芦苇丛的情景,顿时惊呼四起。

    当朝右相,秦谯秦相爷夫妇膝下唯一的掌珠,自幼身娇体弱、万般娇宠的相府大姑娘,斥退仆妇们独自玩耍才不到半刻钟,居然浑身湿透,额头破皮流血,坐倒在芦苇丛里,捂着心口哭得喘不过气来。

    相府千金的对面,站了个惊慌失措的男孩子。

    男孩子的个头和秦大姑娘的个头差不多,年纪看起来也差不多,都是同样的小短腿,小胖手,圆嘟嘟嫩生生、五官漂亮的小脸蛋,眼角挂着没流干的泪。

    就连男孩子的额头,同样破了皮,流着血。

    男孩子的手里,拿着半块青砖。

    相府奶娘发出一声高亢尖利的惊叫,冲过去把地上坐着哭泣的秦嫣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唤了一通,含恨怒斥对面呆立的男孩子,“你是哪家的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伤了秦相府的大姑娘!没见到大姑娘喘不过气了吗!还不快把凶器放下!”

    男孩子显然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场面,小胖手发着抖,忙不迭地扔了带血的青砖,乌黑的眼睛里迅速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泪,

    “我……不是我……砖是她塞进我手里的……”

    男孩子的长随家仆也赶来了。

    看服饰,赫然是成国公府的人。

    成国公府的冯大管家见了芦苇丛的情景,赶紧向相府这边赔笑致歉,好话说了一箩筐,转过身来,沉下脸色对男孩子说,“泓哥儿,小孩子玩闹几下,怎么还用砖砸人呢。砸的还是秦相府的大姑娘!这事儿太大,小的没法替您遮掩,只好回去跟国公爷如实禀告了。”

    被称为泓哥儿的男孩子明显地哽咽了一下。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砖是她塞进我手里的。也是她先动手打我的。我什么也没做。”

    他抹了把眼泪,转头去看相府奶娘怀里缩着的华服小姑娘。

    小姑娘不哭了,大半张脸埋在袖子后面,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带着他看不懂的估量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带着五岁小孩子特有的坚持,泓哥儿站在原地不肯走,对冯管家说,“我什么也没做,她自己掉水里,自己爬上岸了。先拿砖砸了我,又砸了她自己。”口齿还挺清晰的。

    相府奶娘哭了。

    “各位听听,贵府的哥儿说的是什么话。”奶娘抹着眼泪,声音发抖,“相貌颜面是女孩子的命,哪个会对自己的脸下狠手呢。可怜我家嫣姐儿,这么小的年纪,身子骨又不好,被坏孩子欺负了,连跑也跑不远。如今伤在额头正中,以后万一破了相,还、还怎么嫁人哪。”

    冯管家吃了一顿夹枪带棒的数落,无话可说,叹着气转过身来,“泓哥儿,做了就做了,怎么还不认呢。国公爷说过,当面说谎,罪加一等哪。”

    泓哥儿哇地哭了。

    ……

    秦嫣是胎穿,生来带着模糊的前世记忆。

    这辈子转生为秦相独女,她本来以为自己是穿越,后来才发现是更牛逼的穿书。

    咿呀开口讲话的那天开始,她就开始陆陆续续做梦。一晚上梦一页,花了将近两年时间,看完了梦里的整本书。

    她穿进来的是一本男频权谋正剧,百分之九十的内容是男人们在朝堂上如何勾心斗角,她在书里就是个寥寥几笔带过的炮灰,贡献了稀薄的感情线,顺便以未来的悲惨结局衬托了反派大boss的冷酷无情。

    书里的剧情是如此发展的:

    【相府千金与成国公府世子幼年相识,青梅竹马。河边初遇的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冷情冷心俊美无铸的男子。】

    【怎奈何有缘无分,反目成仇。年少情谊,化为乌有。】

    【相府覆灭之日,当时已经袭了成国公爵位的终极大反派亲自率军前来拿人。】

    【身为相府千金的秦嫣也跟着倒了大霉,按律没入教司坊为官伎。终极大反派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把她赎买回家,以家族父兄的性命要挟她顺从听话。】

    【秦嫣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失身又失心,直到很久之后,才偶然得知,她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并没有如同终极大反派口中所说的‘被流放岭南思过’,而是早在抄家当年就被斩首于京城菜市口,坟头草已经长了三尺高。】

    【可怜深闺娇养的弱质娇女,心如死灰,一头撞死在相府门前的白玉石狮子上。】

    六岁这年,秦嫣出门踏青,在河边的芦苇荡里一脚踩空,跌进了水里。

    原著的支线剧情触发了。她与全书终极大反派在河边不期而遇。

    秦嫣湿淋淋爬上河岸,见到岸边站着发呆、手里还揪着一根芦苇的小胖团子,心想,神他妈的冷情冷心俊美无铸。

    ‘河边初遇的第一眼’,爱上的就是这五头身?

    再想起原著里的自己真心错付,忍辱偷生,最后心如灰烬一头撞死的悲惨下场,她看看四周无人,顿时恶向胆边生。

    不用等十几年后,我今天就弄死你这黑心货!

    她抄起一块青砖就冲了上去。

    小孩子的身体状态影响了心智,身边的人又跟得紧,第一场菜鸡互啄的较量,没能当场砸死终极大反派。

    但好在身边有一群给力的帮手,最后还是以彻底碾压了终极大反派告终,秦嫣大获全胜。

    终极大反派,全名陆泓,成国公的第六子。当天被管家带回家,被成国公暴打了一顿,隔天亲自押着上门,向秦相当面致歉。

    ……

    秦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花架下,看着昨天被她砸了没砸死的终极大反派一瘸一拐地走进来,额头上层层裹着纱布,漂亮的小脸蛋被他亲爹揍得五颜六色。

    泓哥儿低着头,拖着脚步,一步步慢慢走到秋千面前,站住了。

    从秦嫣坐着的角度往上看,正好能看到他肿成了一条细缝的眼睛。

    两人视线对上了一瞬间,泓哥儿抿着唇,把头转向了旁边。

    身后的冯管家推搡了他一把,催促道,“我的小爷,动作快些,国公爷在外头等着。”

    泓哥儿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到秦嫣身上,赶忙抓住了秋千。

    秦嫣跟着秋千晃了晃,耳垂上坠着的明月珰一阵乱响。

    身边虎视眈眈盯着的奶娘赶紧冲过来扶住了秋千,恨恨道,“六公子慢着些,莫要又摔着咱们大姑娘。虽说国公府的爷个个身份贵重,但咱们秦府的嫡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

    泓哥儿的小胖手握成了拳头,死死捏着,转着头不去看秋千上的小姑娘,干巴巴毫无音调起伏地说,“秦小姐,昨日是我、我的错。是我不对……原谅我吧。”

    毕竟年岁还小,藏不住情绪,说到了最后几个字,尾音微微发着抖。

    坐在秋千架上的秦嫣仰起头,带着估量意味的眼神,从男孩儿青紫肿胀的脸颊扫过,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着的嘴唇,最后落在委屈发红的眼角。

    被她在河边无情陷害的小男孩儿,又被他爹无情暴揍了一顿,按头押过来忍着眼泪跟她道歉。

    觉得内疚……那是不可能的。想想这货以后干的好事,不补他一板砖算是好的了。

    就是突然觉得欺负起来没意思了。

    未来冷酷无情黑心黑肺陷害别人一把好手的终极大反派,现在才五岁。

    估摸着连‘陷害’两个字都还不会写呢。

    看这幅可怜委屈的小模样,怎么感觉自己比终极大反派还恶毒呢。

    小孩子的身体状态确实会影响到心智。秦嫣才想到这里,身体已经自己行动了。

    她把手里攥着的红色花绳塞进了陆泓的手里。

    “好了,我原谅你了。”她昂着头说,“翻花绳会不会,现在陪我玩吧。”

    小孩子的示好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但泓哥儿的反应很微妙。

    他攥着细细的红绳,攥紧又松开,轻声说,“我不会玩。”

    秦嫣当时就不耐烦了。“每个人都会的,你怎么不会呀。没人教你玩儿吗。”

    对他示好不过是因为一时的起意,不会玩就算了,滚你的吧。

    正要开口轰人走,旁边候着的冯大管家察言观色,已经赶上前两步,满脸堆笑,“感谢秦大姑娘宽宏,秦大姑娘既然已经原谅了我家六公子的过错,那小的就带着六公子出去啦。不打扰秦大姑娘休息了。”

    说着又从后背搡着泓哥儿一把,示意他往院子外走。

    秦嫣看得清清楚楚,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立刻有了新的主意,喝道,“站住。”

    虽然她是胎穿,前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心智也受了这具小孩儿身体的影响大幅度低龄化,但她毕竟不是个真正的小孩子,基本的判断力还在。

    她身边伺候的人,从奶妈到仆妇丫鬟,个个对她毕恭毕敬,见面行礼,说话的时候垂手低头。这才是她穿过来的时代对主子的正常态度。

    冯大管家嘴巴里敬称着‘六公子’,‘我的爷’,与泓哥儿说话时却高抬着下巴,冷言冷语,甚至动手推推搡搡的,明显不正常。

    只要是陆大反派身边出现的不正常的地方,就是她的机会。

    秦嫣端坐不动,小胖手指着冯大管家,声音轻软却不容质疑地道,“放肆!我和你们六公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退下去,在旁边等着。”

    冯大管家愣了片刻,屁都没放一个,垂手退到旁边去了。

    泓哥儿也愣住了。

    打算还给秦嫣的长长的细红绳被他团在手里,伸在半空中,尾端在微风里晃荡。

    秦嫣又坐回秋千上,扯了扯细红绳的尾端,催促道,“过来玩。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泓哥儿看了她一眼,肿胀的眼皮细缝里透露出来的小眼神儿还挺复杂。

    他迟疑了片刻,当真走了过来,面对面站在秋千前面,和秦嫣玩起了翻花绳。

    玩儿了几把,秦嫣看他手指灵活转动,翻得像模像样,忍不住笑了,“这不是挺会的吗。”

    泓哥儿立刻停下了动作。

    小破孩儿还挺敏感的。

    秦嫣啧了一声,“继续玩儿,大家各凭实力,我输了不怪你,你输了可不许像昨天那样哭。”

    泓哥儿又用那种复杂的小眼神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声,继续同她翻起花绳。

    翻了几下,他转身看了看冯大管事的位置,确定他站着的地方够远,今天第一次主动说话了。

    他轻声问秦嫣,“昨天为什么打我?我又没惹你。”

    秦嫣当然不可能跟他说实话。什么我穿到书里,你是未来的终极大反派,说出来鬼都不信。

    她随口说,“没什么,突然看你不顺眼。”

    一听就是烂大街的敷衍借口,泓哥儿听了,居然没有任何质疑,默默接受了。

    但毕竟是个未来的狠角色,幼崽期的脑瓜也转动得很灵活,他追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为什么又用砖打你自己。”

    这次换成秦嫣眼神复杂地看他。

    因为力气太小一板砖打不死你,妈的只能打我自己,把自己摘干净,顺便栽赃陷害你。这么复杂的脑回路,说给你你也听不懂。

    她冷冰冰地道,“因为我突然看我自己不顺眼。”

    泓哥儿张了张嘴,表情顿时惊恐。

    翻花绳的动作也停了,看她的眼神仿佛看见了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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