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顾晨之霍地站起身来, 随意地掸了下身上的衣袍,优雅高贵。

    他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因为练武, 身形保养得极好, 高大挺拔,身着一袭湖蓝锦袍, 腰环嵌玉锦带,配着一方鸡血石小印和一个香囊, 鬓角夹了几根银丝, 却不显老态,反而平添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

    他背过身, 凝望向窗外红如血的枫叶。

    沉默了片刻后,顾晨之突然道“父王这趟从京城回来后, 对我也不如从前了。”

    从前端王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是信任, 是看重,是慈爱, 可是这次回来后, 顾晨之总觉得端王的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 眼神中带着打量和探究,不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了

    顾晨之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心口像是压了块巨石似的,透不过气来。

    中年男子仔细回想了一番,安抚道“世子爷, 依属下之见,是您多心了。王爷前两天还夸过世子行事稳重,有世宗皇帝之风。”世宗皇帝是顾晨之的祖父, 素有明君的美誉,不似先帝

    顾晨之绷紧的身形又放松了一些,想想也是,低声道“希望吧。”

    窗外枫林随风摇曳,他的瞳孔在红枫的映衬下,多了一抹血色,狠辣冷厉而又透着一抹嗜血的光芒。

    天空中的旭日被层层的云层挡住,屋里屋外突然间就暗了一些,空气中平添几分冷凝。

    顾晨之一边又坐了回去,一边吩咐道“豫王那边的事,你多盯着些。”

    说话间,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感觉不仅胸口隐隐发疼,连头都有些晕。

    突然,他觉得眼前微花,唇上一湿

    下一瞬,就见中年男子紧张地叫了起来“世子爷,您流鼻血了”

    顾晨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人中,就见那指腹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红得触目惊心。

    中年男子报告嗓门喊了起来“来人,快请府医”

    他眉宇紧锁,看着顾晨之的眼神忧心忡忡。

    世子是练武之人,身子一向康健,比之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是不差的,可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燥,世子的身体总不太好,时常头痛。

    书房里外一下子就骚动了起来,立刻就有小厮急急地去请府医。

    不一会儿,府医来了,端王也赶来了,只比府医落后了一步。

    “世子爷无大碍,只是最近太过劳累,没睡好,所以内热气虚。”府医恭恭敬敬地禀道,“小人这就去给世子爷开一剂安神养气方子,不过世子还需好好休养。”

    小厮在一旁担忧地附和道“王府医,世子爷最近确实一直睡不好,半夜时常惊醒”

    王府医又道“小人在给世子爷配几支安神香,以后世子爷睡下时,可以点着。”

    王府医叮嘱了一番后,就下去开方抓药了,小厮送了王府医出去,又吩咐人亲自盯着熬药的事。

    书房里只留下了端王父子俩,那中年男子也退了出去。

    顾晨之人中的血迹早已经擦掉了,但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全然不同于平日里的精神奕奕。

    端王看着长子这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有些心疼,好声劝道“晨之,为父知道你事务繁忙,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好好歇着。”

    “父王,我哪里能歇得安心。”顾晨之义正言辞地说道,“西疆边境还不稳,那些个小族蠢蠢欲动,必须对他们恩威并施,压住他们的气焰才行。”

    顾晨之眸光一闪,长叹了口气道“哎”

    “父王,可惜泽之对我误会太深,不然我们兄弟二人一起合作,必能将西疆治理好。”

    说到远在京城的顾泽之,端王也忍不住叹气,又想到他那个脾气倔强的老妻,额头隐隐作痛。

    他挥了挥手道“你三弟年轻气盛,性子太倔了,不明白为父的一片苦心。”

    家和万事兴,这世子的人选岂是能说改就改的,世子定,西疆的军心、民心才能定

    顾晨之又道“父王,是不是我去信泽之劝劝他”

    端王抬手示意他不必了,“近的臭,远的香,让他在京城冷静一下也好。”

    端王总觉得王妃与顾泽之总会想明白的,他们终究是一家人,怎么会因为外人的一点挑拨就妻离子散呢

    “父王说得是。”见端王坚持,顾晨之也就不再劝了,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道,“父王,泽之从前在西疆时与我一向亲厚,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他去了京城后,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端王沉默了。

    前些日子,王府长史也跟他提过一句,当时,端王觉得是无稽之谈,可今天又听顾晨之提起,不由心念一动。

    现在想想,从前泽之在西疆时,从来没和他大哥闹过什么矛盾,兄友弟恭的,王妃也与自己相敬如宾,夫妻和乐。

    可这才去了一趟京城,一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端王低声自问道“难道是皇上”

    自家手握兵权,历代帝王都是会忌惮的,皇帝要用自己来镇守西疆,但同时又担心自己拥兵自重,如果端王府内乱,皇帝才能放心

    顾晨之垂下眼帘,眸底掠过一道精光,“母妃应该没机会接触到皇上吧”

    听顾晨之到现在还称呼萧氏为母妃,端王心里感慨世子真是孝顺,可是王妃却变了。王妃到京城才多久,就提出与自己和离,和离不成,又非要义绝。

    顾晨之亲自给端王添茶,又道“父王,母妃一向雍容大度,通情达理,我看定是谁在母妃面前多嘴了才会让母妃对父王您多有误解。”

    端王闻言,对这个长子更满意了,觉得他就是个孝顺的,又怎么会和世子妃一起去谋害王妃呢

    到底是谁在王妃跟前多嘴了呢

    端王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秦氿,王妃对秦氿这未来的儿媳十分满意,她说的话,王妃多半会信。

    顾泽之与秦氿的这桩婚事是皇帝赐的婚,去岁自己和王妃也是为了这桩婚事才特意赶去了京城,秦氿是卫皇后的亲外甥女,皇帝忌惮端王府,就让秦氿设法挑拨离间,弄得他们父子、夫妻离心,弄得端王府人心不稳。

    一瞬间,就仿佛原本断开的珠子突然间都串了起来,端王恍然大悟,握拳重重地在手边的小方几上捶了一下。

    顾晨之在端王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勾唇,看他的神情变化,就猜到他应该是想明白了。

    端王“”

    端王后悔了。

    当初他因为顾泽之的婚事迟迟定不下,才请皇帝给他挑门婚事,当时,他也是实在为难,世子妃出身不高,他要是挑个身份高的三媳,未免有压世子一筹之嫌,挑个身份低的,王妃不乐意。

    婚事交由皇帝来定,一来可以免得世子与世子妃多想,二来三媳从京城远嫁西疆,人生地不熟,行事自然也就不敢太高调。

    不想,他信任皇帝,可皇帝却一直在忌惮端王府,现在等于顾泽之就被困在京城了。

    端王越想越觉得不妥,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本来,端王还指望着顾泽之过些时间能想清楚,但是现在他却没法那么乐观了。

    顾晨之见端王的脸色时青时白,故意问道“父王,您怎么了”

    端王迟疑了一下,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顾晨之也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思索了片刻后,他才提议道“父王,既如此,不如再给泽之挑个好的”

    “你的意思是”端王动了动眉梢。

    顾晨之压下心头的激越,有条不紊地说道“这是御赐的婚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也只能受着。可是,泽之现在不是封了郡王吗郡王是可以有两个侧妃的”

    端王被顾晨之这么一说,也有些心动了,可是,“让本王想想。”

    秦氿这正妃还没过门,他们端王府就急着塞一个侧妃过去,那不是摆明跟皇帝说,他们对皇帝的赐婚不满吗

    顾晨之唇角翘得更高了,又道“父王,我听说,豫王府的表姑娘随着豫王三公子与郡主一起去了京城。”

    豫王府端王完全没想到顾晨之会提起豫王府,毕竟,世人皆知皇帝与豫王不和。

    顾晨之似乎看出了端王的心思,接着道“父王,如果泽之和豫王府这位表姑娘联姻,将其纳为侧妃,一来可以缓解秦三姑娘对泽之的影响;二来”

    顾晨之的眸底闪现野心勃勃的光芒,一闪而逝,斟酌着言辞道“谁都知道豫王对那个位置从来没有死心过,这些年也不过是羽翼未丰,而皇上碍于对先帝的誓言,不能动豫王,反而让豫王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这一点端王也是赞同的。

    顾晨之紧接着问道“父王。您觉得豫王会不会反攻京城”不待端王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们端王府和豫王并无交情,不如以此向豫王投石问路”

    端王当然明白长子的意思,长子是在劝自己趁这个机会和豫王府攀上交情,不管将来京城怎么变化,端王府都能留下一条后路。

    “不行”端王断然拒绝。

    “晨之,皇上虽对我端王府有忌惮之心,可我问心无愧,为臣者总不能因此记恨皇上。”

    “而且皇上仁厚,就算他会因端王府手握重兵而忌惮,但他就连豫王都能容得下,又怎么会容不下端王府”端王义正言辞地劝道,以为顾晨之是因为皇帝忌惮端王府的事才一时想岔了,“你也莫要再想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皇上才是正统,若是豫王真有反意,我端王府必定尽全力,哪怕一死,也要勤王救驾的又岂能像个墙头草似的东摇西倒。”

    顾晨之“”

    顾晨之沉默了,他猜到了开头,也诱导了过程,却不曾想到这个结局。

    端王继续谆谆教诲着“晨之,你是世子,是要继承端王府的,万不能生出这种不臣之心。”

    “哎,退一步来说,若是皇帝真觉得把泽之留在京城更好,那端王府也该听从。”

    “还有秦三姑娘,为父也看过了,不管她有什么私心,她对王妃还是孝顺的,泽之对这个未来媳妇也很满意,家和万事兴。”

    端王与顾晨之四目对视,抬手拍了拍顾晨之的肩膀,正色道“这件事不用再提了。”

    “父王”

    顾晨之还想说什么,却被端王打断了“晨之,你好好休息,别费心神了,为父先走了。”

    顾晨之“”

    顾晨之起身想送端王,却被端王打发了“不用送了。”

    端王走了,只留下顾晨之一个人看着前方摇曳的门帘。

    “簌簌簌”

    门帘晃动的声音与外面的风拂枝叶声交错在一起。

    顾晨之放在体侧的拳头握了放,放了又握,胸口又觉得憋闷起来,头一阵阵的抽痛。

    父王一向愿意听他的,没想到他们父子在这件事上会有这么大的分歧。

    虽然对自己来说,让顾泽之和豫王府的表姑娘联姻,并不是他表面上告诉父王的意思,但是,父王的拒绝还是会对他的计划产生很大的影响。

    他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顾晨之好一阵心潮翻涌,又坐了下去,眉心微微蹙起。

    外面的天色变得更阴沉了,阴云层层叠叠地堆砌在天际,狂风大作。

    “咳咳咳咳”

    顾晨之抓起一方帕子,捂着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等他拿开帕子时,却见那月白的帕子上被鲜血染红了,触目惊心。

    他死死地盯着那发红的帕子,瞳孔猛缩,满嘴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他觉得胸口压抑,浑身发凉,就像是泡在冬天彻骨的湖水中,冷得四肢微微发麻。

    端王离开了顾晨之的外书房后,还在回想着方才顾晨之说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首朝顾晨之的书房望去,此刻那黑压压的乌云沉得似乎要掉下来了,笼罩在屋子上方,显得很是压抑。

    端王叹了口气,又继续往前走去,觉得世子有点急功尽利了。

    端王本想出王府去的,临时改了主意,转而朝着自己的书房去了,他打算给京城的顾泽之写封信。

    泽之看着温和,却是个事事想拔尖的,年轻气盛,万一和他大哥一样想歪了,自己在千里之外的西疆可拦不下他,还是得去信提点一番才行。

    当他来到他的外书房时,却发现书房里外静得出奇,院子里一个洒扫的丫鬟婆子都没有,显得空荡荡的。

    直到他走到檐下,大丫鬟才匆匆地迎了上来,行礼道“王爷。”

    端王负手进了书房,又惦记起王妃来。

    自从京城回洛安城的这几月来,他也意识到王妃在与不在的差别,以前王妃一向把王府料理得妥妥当当的,女主内,男主外,他只要管好外面的事就好,但是现在,这王府中的下人们明显松懈了,时常跑得不见人影,连府中的菜式也变得不合他的口味。

    如今王府是由世子妃当家,他一个做公公的,总不好去质问世子妃厨房这种小事吧

    “笔墨伺候”

    端王的信当天就寄出了,在九月十八日到了顾泽之的手里,而在同一天,顾泽之已经收到了另一封从西疆来的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是顾泽之留在洛安城的亲信寄来的,信中提到世子顾晨之最近身子不佳,除了府医外,还请了外面的大夫回来诊脉,大夫都说世子是劳心劳神,疲劳所致。

    世子病归病,却是没闲着,正在暗暗夺权,试图架空端王。

    顾泽之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眸光清淡。

    九和香可是“好东西”,他当然得礼尚往来

    秋风从窗口温柔地拂着他的发丝,一身青莲色直裰的他气质温雅,朗朗如清风,皎皎如明月。

    “咔擦,咔擦”

    秦氿在一旁吃着清脆的甜枣,看着顾泽之,心道俊是俊矣,谁又知道,光风霁月之下,那是满肚子的坏心眼。

    瞧他这副样子,就知道又有人倒霉了。秦氿默默地心道。

    顾泽之看完亲信的信随手往手边的方几上一放,似乎全然不在意是否会让秦氿看到。

    守在一旁的贴身小厮自然也注意到了,心里对这位未来主母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顾泽之又继续看起了端王的这封信,这一看,连他也难免露出一丝惊色。

    端王在信里让他不要去惦记豫王府的表姑娘,说他不可三心二意,不可有不臣之心云云。

    顾泽之“”

    顾泽之的目光凝固在“三心二意”这四个字上。

    以他对他父王的了解,父王可不会管他三妻四妾,也就说他这话明着是说这什么表姑娘,其实是另一层意思,而这层意思他不便在信里明着说。

    豫王府。

    顾泽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在豫王府的人抵达京城前,父王就已经离开京城回西疆去了,就算是有人向他禀了豫王府三公子和端柔郡主来京城的事,也不会提一个无关紧要的表姑娘,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谁这么闲着无聊到他跟前提这位表姑娘

    答案显而易见,顾晨之。

    顾泽之又朝秦氿看了过去,联想起上次她说的那番话。

    豫王府的人这次来京城的目的,肯定不简单。

    也就是说,顾晨之果然在五年前,就和豫王府勾搭上了吗

    见顾泽之看着自己,秦氿眨了眨眼,总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满含深意,总觉得他在想的事与自己有关

    她做什么了吗

    秦氿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眼睛一亮,抚掌道“差点忘了”

    她解下了腰侧的荷包,从荷包中取出一根一指宽的紫色发带,甩了甩,邀功道“我绣的,好看吧”

    她看着他的瞳孔亮晶晶的。

    那长长的发带上以银线绣着忍冬纹,阳光一照,那发带闪着璀璨的微光。

    顾泽之的回应是,抬手取下了头上的银色发冠,原本梳起的墨发如瀑布般落了下来,披散在肩头、背后,让他看来霎时多了几分慵懒,几分闲适。

    他的意思是很明显了。

    “我给你梳头。”秦氿登时跃跃欲试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厮很有眼色,立刻就取来了木梳与菱花镜。

    秦氿兴致勃勃地拿着木梳子给他梳起头来,他的头发又黑又粗又多,与她迥然不同。

    听说,头发黑硬粗的人性硬朗、刚强果断,顾泽之就是这样,却总是做出一副温润的样子,骗死人不偿命。

    他,真是个坏东西

    秦氿弯着唇笑,手下梳头的动作略显生疏,看得一旁的小厮胆战心惊的,生怕她扯痛了主子的头皮。

    秦氿本来是打算给他梳个发髻的,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手拙,很有自知之明地改了发髻为最简单的马尾。

    末了,还给他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很好她满意地笑了。

    小厮捧着菱花镜让顾泽之照,神情微妙。

    自打主子十五岁后,小厮就不曾看过自家主子梳过这么“朝气蓬勃”的发式,不由感慨主子真是纵着秦三姑娘。

    秦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第一次见顾泽之时,他就是这么随意地把头发束在脑后,带着几分恣意与随性。

    秦氿也看着花棱镜中的顾泽之,从她此刻的角度看下去,他的睫毛又长又翘,漂亮得像梳篦似的,睫毛偶尔轻轻地颤动一下,就像是轻轻地撩在她心口似的。

    她忍不住地抿唇笑,一手搭在他的左肩上,一手把他的一缕头发拨到了胸前。

    “好看”

    她笑眯眯地自问自答。

    也不知道是夸发带,还是在夸人。

    明明不过是给他梳了个头,秦氿却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心里甜丝丝的,就仿佛

    仿佛他是属于她的。

    “我也觉得好看。”顾泽之与秦氿在镜子里四目对视,含笑道。

    空气中带着一丝缠绵。

    小厮突然就有些不自在,全然没注意角落里的杜若正瞪着他,瞪着他,瞪着他。

    没眼色的家伙,主子们说体己话,他就不知道避着点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另一个小厮疾步匆匆地来了,气喘吁吁地进来禀道“王爷,夫人快到城外十里亭了。”

    顾泽之和秦氿对视了一眼,顾泽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我们走吧。”

    秦氿今天之所以来萧府,就是听说萧夫人要回来了,特意来与顾泽之一起接人的。

    两人一起策马出了门,当他们出城不久,就与迎面朝这边来的萧夫人一行车马撞了个正着。

    在短暂的停留后,秦氿就上了萧夫人的马车,然后一行车马继续往城里的方向行去。

    “泽之,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小氿也来。”萧夫人用嗔怪的语气说了一句。

    顾泽之笑而不语。他娘也没好多少,昨天才派人跟他说,她回来了,本来他还以为她会在江南待到年底的。

    马车一路缓行。

    虽然这一路从江南返京,千里迢迢,但是萧夫人看着精神不错,说起江南的事来,就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我都三十几年没回江南了,那里的变化真大,要不是你们舅父舅母们来接我,我怕是连路都不认识了。”

    “我这趟回去,做了不少画,这几日,我得好好装裱起来才行。”

    “泽之,小氿,下次得空了,你们也去江南走走。”

    “”

    瞧萧夫人对江南颇有留恋,顾泽之忍不住道“娘,您怎么不在江南多待一会儿”

    萧夫人眼神古怪地看着儿子,觉得她这儿子平日里不是心眼比谁都多吗,怎么关键时候就犯傻呢他也不想想,她要是不回来,谁替他张罗婚事,他今年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0章了啊。本章发100个红包吧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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