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朔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敢再围观下去，躲在柱子与墙壁垒成的安全角落里，只感受到轰隆隆一阵地动山摇。
一块石头从头顶掉下来，把他砸得头破血流，意识昏昏沉沉的，好像还短暂地昏迷了一段时间。等他清醒过来的第一眼，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停在面前。
‘宁无非’站在他面前，却并不看他，而是抬头看着商场上方。曹朔言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东西，明明商场上方只有黑压压的屋顶，但‘宁无非’的视线却透过屋顶，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宁、宁无非，你还得我吗？”曹朔言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涩。眼前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像宁无非，但又与宁无非截然不同，身上有一股极为冷漠的气质，左臂上有一道露出白骨的伤口，正滴滴往下掉血，她却好像全无感觉似的。比起说是活生生的人，更像是雕刻出来的冰块，感觉在她面前拿刀戳死自己，她都不会施舍你一个眼神。
“曹朔言吗？”少女长长的眼睫垂扫而下，半遮着隐隐流金的瞳孔，她忽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现在是什么年份？”
曹朔言心下觉出几分怪异，谨慎地回答：“2020年，10月28日。”
“是吗……又是？这是第几次了？……算了。”
她的声音很低，接近喃喃自语，曹朔言没有听清，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脑子一抽，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你不是宁无非吧？”
话音刚落，‘宁无非’便抬眼看向他，曹朔言只感受到一股沉冷的视线落在身上，几乎将人冻结。气氛久久凝固无言，久到曹朔言觉得自己会死在她手上时，一叠声的呼救打破了寂静，几个跌跌撞撞的人影从远处跑来，高呼救命。
“高手，我们刚才都看见了！您是真正的高手！请你救救我们，它要来了，它要来了！”
有人连滚带爬地扑上来，抱住宁无非的大腿，曹朔言定睛一看，这竟还是个老熟人！那一副装疯卖傻，故作可怜的模样，不是姚贵那鲜廉寡耻的老菜皮又能是谁？
曹朔言双眸喷火，拳头捏得死紧。‘宁无非’却好像已经不记得他了，皱起眉来：“你是谁？”
很奇怪的反应，她好像除了曹朔言外不认识任何人。
“啊，我记起来了。”很快，‘宁无非’右手握拳，轻敲左手掌心，眉目舒展，露出一个似乎是放松的表情，“我记起来了……就是你欺负我的小朋友。”
“她是个又善良，又胆小的小朋友，总是小心翼翼地考虑别人的心情，真是傻得可爱。”
“你不该这样对她。”
当姚贵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少女四指并拢，往掌心一拢，一根锋利冰刺应声拔地起，从姚贵□□捅进，沾血的刺尖直接从头顶冒出，跟串羊肉似的，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串了个对穿。
这一出来得太突然，直到鲜活的热血溅到面上时，众人都还时傻愣愣的状态。文明社会，谁见过这种说杀人就杀人的？都惊呆了，反应很是延迟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惊叫散开。
曹朔言倒退几步，看着从死人头顶噗哧溅出来的白花花的脑浆，忽然有种作呕的感觉。
恶魔。他想到了这个词，宁无非已经不是宁无非了，恶魔占据了她的身体。
脑子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宁无非’忽然看向他，冰冷的金瞳中透出砭骨寒意，冰刺倏地从姚贵身体中血淋淋地飞出，猛然刺向他。
曹朔言呼吸都停滞了，脑子里只有一行大字：我完了！
冰刺周身挟裹着凛冽霜雪，直直没入曹朔言身后，击中了正在接近他的黑影。黑影被冲击得后退数米，但身体极为坚固，冰刺根本没扎进去，反倒寸寸碎裂。
僵尸之祖！
还是进化完成的僵尸之祖，细密的黑色蚕丝编织成了一件刀枪不入的金缕衣，牢牢防护着全身要害。进化完成后，那张腐烂的脸似乎也修复了七八成，隐隐能看出是张驴子一样瘦长的男人的脸，没有眼白，眼球全被漆黑占据，看起来分外骇人。
僵尸之祖性格分外谨慎，面对强敌，并未莽撞进攻，而是指挥着剩下的僵尸迎敌。他抬起手来，每根手指上都牵连着无数根黑色的细线，僵尸就像被它操控的人偶，只凭命令机械地冲向前方。
‘宁无非’冷哼一声：“僵尸这种生物果然没有脑子，怎么就不知道，无论杂兵来多少，都是——渣滓。”
最后一声渣滓，满含轻蔑与傲慢，随之落下的是漫天无数冰刺，每一支冰刺大概都有两米长，精准地将尸群钉在地面，僵尸只要没刺中眉心就不会消亡，一个个僵尸在自己的冰刺上被极端的寒意逼迫着，挣扎着，就像被针尖刺穿，又尚未死透的蚂蚁。
“灵魂已经消逝，肉/体还要留在世间遭受折磨。”‘宁无非’说了句真可怜，但表情和语气依旧漠然。
她路过一个女僵尸时停下来，伸手覆在它的头顶：“愿逝者之魂，在永恒静谧处得到安息。”
洁白的冰霜爬上班长狰狞的面容，它的表情一点点凝固，少女纤细五指再一捏，便碎成了无数碎片。
僵尸之祖看了看自己顷刻间被消灭的尸群，忽然做出选择，转身就跑！
众人揉揉眼，都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僵尸？跑了！那个几乎团灭商场内所有人类，进化过后强到近乎绝望无敌地步的僵尸，在少女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中，落荒而逃！
它逃跑速度极快，但‘宁无非’却并没有加快速度追赶上去的意思，樱红的唇角微微勾起，龇出一点雪白的牙齿，叫人无端感到森寒。
她抬起手臂，食指指向正上方。曹朔言心想，她在指什么呢，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商场顶端采取的是透明玻璃穹顶，这样一看，就好似在指着天穹一般，时间已经到了夜晚，天穹早就黑了。
接着他听见了呼呼风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划破气流，正在燃烧飞坠，那块阴霾般的黑色越来越大，也越发接近了，是夜幕吗？不，那是——
一座有三分之一商场大小的冰川！
在冰川砸破玻璃穹顶，漫天碎片四溅的那一秒，曹朔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个宁无非是不是恶魔，但她一定是个疯子！一个毁灭别人，也毁灭自己的、彻头彻尾的疯狂者！
——
小型天体般巨大冰川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商场上方，陨坠时砸死了某个诡谲生命体，也因此破开了让警察束手无策的黑色薄膜。
医疗队伍率先抢入，挖人的挖人疗伤的疗伤，非常幸运的是，冰川似乎在触碰到人体前就自行瓦解了，只有部分人被砸成了肉泥。而诡异的是，这些人被砸成肉泥前就已经是尸体了，姿势却像还挣扎着要从冰川之下逃出。
冰川正中央的尸体则穿着一身不像这个年代的古服，不仅没有被碾成肉酱，反倒还保存得十分完好，不过全身覆盖着极端低温的冰霜，一碰就碎成了齑粉。
宁无非意识朦胧中听见了哭声，妈妈的哭声，爸爸焦急的高呼，以及视线中乔姬泫然欲泣的哭脸。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黑刺贯穿胸口的那一刻，迷迷糊糊地心想，我不是死了吗？
医生检查后，因为受伤极度轻微，就将她随意安置在了临时搭建的帐篷躺椅上。宁爸爸一脸懵，扯住医生袖子：“医生，我女儿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扶了扶眼镜，看起来有几分无奈：“您的女儿情况好得很，只是吓晕过去了，一会儿就能醒过来。如果不放心，再喂点葡萄水就行。”
“怎么可能？”乔姬第一个不相信，毕竟她亲眼看见宁无非的被黑刺贯穿，反驳的同时扯开了宁无非的衣襟，随即却怔然地发现，宁无非根本没有任何伤口，那块肌肤完好无损，雪白如初。
医生离开，宁爸宁妈却还是不放心，带上宁无非往私人医院去了，乔姬自己没什么大碍，但扛不住宁妈妈的过分担忧。加上她自己也很担心宁无非的情况，便跟着上了宁家的豪车。
到了私人医院，宁爸爸动用关系请来退休多年的院长，院长的交代和之前的医生无差。就是吓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能吃能睡，再养两天就能好了。
宁爸爸有点怀疑人生，挫败地叹了口气，嘀咕道：“还真是被吓晕过去的啊？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胆小。”
宁妈妈朝他翻了个白眼：“知足吧老宁，你二公主没缺胳膊少腿就不错了。”宁妈妈似乎打听到什么端倪，害怕当着乔姬面讨论吓到小孩，朝宁爸爸招了招手，两人一道出去了。
乔姬自发照顾起宁无非来。她有六个弟弟妹妹，在照顾人这一方面很有一套，先用葡萄糖水沾润了少女樱桃红的嘴唇，又用棉帕沾了水，细心给宁无非擦了脸手。
当擦拭到宁无非脖颈时，她又想起了贯穿的黑刺，犹豫片刻，还是解开了宁无非的衣襟，慢慢往下拨开，露出少女白皙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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