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颗火星

    格兰芬多们喜欢狂欢。魁地奇比赛夺冠,他们狂欢了一晚上;期末考试结束,又狂欢了小半天;等到各年级的成绩在休息室的告示板上贴出来后,连夺三个年级第一名的格兰芬多再一次举行了狂欢。这次劫掠者们搞到了几瓶黄油啤酒和一瓶火焰威士忌,出尽了风头。得了二年级第一名的莉莉还被他们怂恿着灌下一小杯威士忌,结果站到扶手椅上唱了一晚上的“玛丽有只小羊羔”。当然啦,第二天詹姆挨了莉莉一顿“胖揍”。

    温妮莎很高兴看到莉莉和詹姆和好,就如同她很高兴看到潘多拉·林奇成为年级第一名一样。虽然其他一年级的格兰芬多都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抱怨着教授们应该让温妮莎获得第一名,但她对第二名的成绩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期末考试后的暑假,是整个霍格沃茨的所有学生们最为期待的日子。从霍格莫德车站驶离的霍格沃茨号上,到处都能听到学生们对未来整个假期的规划,以及轻松的笑声。

    然而即将到来的对于温妮莎来说并没有那么美妙。她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出这个炎热的夏日里,她每天都要在对角巷那个小店铺里做些什么了。那间小铺子和霍格沃茨完全不能相比,于温妮莎而言,上学更像是回家。

    她情绪上的低落引起了朋友们的注意,但是她可爱的朋友们几乎都以为她是在为期末考试得了第二名而伤心。就连最为大大咧咧的苏菲都知道要来安慰她,虽然方式十分老套笨拙(温妮莎下火车的时候身上别满了蝴蝶结),也没有真正的搔到痒处,但却让温妮莎感到温暖,那是来自朋友的温暖。

    温妮莎多希望这段旅程的时间能够再久一点啊!可是火车再慢,也终有到站的一刻。夕阳斜下之时,她又来到了国王十字火车站。门外对着车厢不断挥手的家长们提示她,她的快乐时光即将到此为止。小女巫们一边忙着换上自己的衣服,一边叽叽喳喳地嘱咐彼此不要断了联络。温妮莎得到了一张写满了通讯地址的羊皮纸,苏菲再三要求她一定要给她写信。“你的监护人不会连信都不让你写吧?”临下车时苏菲说。“这是我们的地址,千万不要忘记写信哦!”

    温妮莎把地址方方正正地折叠好,收在衣服的里层,然后和朋友们道别,看她们纷纷扑向等在站台边的父母。然而她知道,捏在手心里的那些地址,可能永远都不会收到自己寄出的信件——她不可能拥有一只猫头鹰,也没有零花钱去对角巷的猫头鹰邮局寄信。她注定要同朋友们失约了。

    这沉重的现实使得温妮莎的脚步拖得很慢,越发觉得难过。看着周围被家人围绕的张张笑脸,更令她的胸口发闷,像是堵了一大块南瓜馅饼。她在行李车厢门口磨磨蹭蹭,期盼站台上的人走得快一些,最好一个熟人也不要碰到,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样解释没有人接她回家这件事——这也未免太奇怪了不是吗?虽然大家都知道她现在寄住在母亲的朋友家里,可是作为监护人的卢克又是不能出现的。或者说,不能作为她的监护人出现,但却不耽误他作为丽塔·斯基特的父亲出现。

    在行李车厢的门口,她远远看到了丽塔一家。丽塔那人高马大的妈妈一直揽着丽塔的肩膀,她们从背影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至于卢克,他一个人提着丽塔的两只大箱子,身边还跟着满载行李、自动行驶的推车。他们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没有人发现藏在人群里的温妮莎。

    温妮莎在车厢门口看了一会儿,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消失在车站出口,然后才慢吞吞地拿了行李,低头向出口走去。站台上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走的差不多,形单影只的温妮莎显得格外突出。她几乎能感觉到周遭人的目光已经刺穿了她,她的脖颈慢慢地下去。

    “温妮莎!”

    莉莉的声音突然从斜前方传来,温妮莎吓得差点丢掉手里的箱子。然而,她很快看到莉莉向她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张羊皮纸。这个美丽的红发女孩儿已经脱去了又长又重得巫师袍,露出里面好看的白色连衣裙。她就像温妮莎第一次见到的那样,纯净、温柔且和善。

    越过莉莉火红的头发,温妮莎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另外三个人:一对夫妻——显然是伊万斯夫妇了,他们和莉莉长得很像——以及一个个子高挑、伸着有些过长脖子的少女。他们都看着温妮莎,伊万斯夫妇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另一个女孩则表露出温妮莎熟悉的鄙夷。

    “哦,抱歉,你不着急吧?”莉莉说着,边将自己手里的地址塞到温妮莎手中:“这是我们家的地址,我是说,如果你愿意,暑假到我家里来玩儿,好吗?”

    温妮莎看了看莉莉,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伊万斯一家,哆嗦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哦,我很乐意……可是,莉莉,我恐怕不能……”

    “那么,”莉莉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感到难过,而是欢快地提出另一个方案:“你会一直住在对角巷的,对吗?我可以来找你,虽然不会太频繁,但是两三次还是可以的,我妈妈有一个表亲住在伦敦。”

    “莉莉,我……”温妮莎被莉莉连珠炮似的话堵住了嘴,生怕秘密被发现的她,觉得胃里翻滚、作呕。

    “到时候我应该如何通知你呢?或者你可以给我一个地址吧?不然我直接把信寄到破釜酒吧——”

    “莉莉!”温妮莎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承受莉莉的好意了,她忍不住大声喊出来。“我不想和你通信!”

    最后一个单词的尾音落下时,温妮莎突然开始惊恐地颤抖起来。她不由得捂住脸,无声无息地啜泣起来,那片写着莉莉地址的羊皮纸也从她的指缝飘落下去。她不敢放下手了,生怕一放手看到的就是莉莉厌弃的表情——就像莉莉的那个姐妹一样,高昂着下巴、满脸嫌弃。

    莉莉半晌没说话。她沉默的越久,温妮莎哭得越凶。

    “抱歉。”大约过了一分钟,莉莉终于开了口,声音听起来十分低落:“非常抱歉,温妮莎,是我太过于自作聪明……”

    “不,莉莉,是我……”温妮莎难过地抹了抹眼泪,仍旧不敢看她。“是我……但是,我不能……”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莉莉蹲下身捡起那张羊皮纸。“嗯……我会把信寄到破釜酒吧,如果你愿意……”

    羊皮纸被非常轻柔地放在她手里,温妮莎下意识地捏紧了。她的头几乎要埋进衣服里去,掩着面的手还是没有放下。莉莉没有多做努力,而是轻声同她道别后就走开去。温妮莎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她的家人在同她交谈。“那个孩子发生了什么?”这是伊万斯夫人在问。“她在哭呢。”

    “我们的莉莉也有弄哭别人的时候啊。”年轻女孩的声音传到温妮莎耳朵里,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你把她的杯子变成老鼠了?”

    “我没有,佩妮。”莉莉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但我想我做了一件错事,我太自以为是了……”

    伊万斯一家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温妮莎在站台上站了许久,一直站到列车员提示她出口的魔法即将失效为止。她从皮箱夹层里抽出皱巴巴的英镑纸币,和千千万下了班的普通人挤地铁,最后来到对角巷外的破釜酒吧,准备通过后墙的通道回到卢克的店铺里去。破釜酒吧里仍像她前两次借路而来时那样昏暗、拥挤,她看了眼柜台后缓慢地擦着酒杯的老板汤姆,感觉自己的手汗已经浸湿了抓了一路的羊皮纸。

    “我可以帮你什么?”一个小女孩儿过久的注视,令上了年纪的汤姆注意到了不同。他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温妮莎,那双混沌的眼睛里有一点温和的笑意。

    “唔……抱歉,我无意打扰……”温妮莎踌躇着说。“我想问,您这里是否能够转接——转接麻瓜信件呢?”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有钱……但是我可以来做工,我以前就在酒吧里打过工的,我可以做很多事——”

    “如果只是几封信的话,我想也需要不了几个纳特。”汤姆温和地回答。“如果你有时间,晚上的话可以来帮我端几个杯子,只要小心不要打破它们。”

    温妮莎的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谢谢您!”她把腰弯的很低。“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我每周末都会来给您帮忙,我会做的很认真的,我发誓!”

    汤姆咧着没剩几颗牙齿的嘴巴,笑得很开心。

    温妮莎开始和莉莉通信。

    她们十分默契地都避开了之前在车站的不快,而是交换起各自假期的见闻来。莉莉的信里总是写满了家庭趣事、学习心得和有关斯内普的一些事迹,偶尔夹杂一些少女的小心事。温妮莎因此知道莉莉的妈妈喜欢吃法棍;爸爸热衷听政事点评广播;她的姐姐佩妮在读寄宿学校,这个假期总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地给一个叫“弗农”的人写信。

    温妮莎的回信相比之下便有些枯燥,皆因她的生活总是在这间小店铺打转,除了做家务、写作业和苦读卢克留下的额外任务外,唯一的消遣就是坐在窗边看对角巷上形形色色的人。可是莉莉很喜欢读温妮莎的信,她总是在回信里要求温妮莎多写一些对角巷的事情。莉莉有时还会指导温妮莎一点功课,她的想法总是能给温妮莎一些启发。

    莉莉从没有问过在温妮莎信中偶尔出现、指代不明的“先生”是谁,温妮莎也从未有去解释。她第一次写到这个词的时候还是很害怕的,可是第一封回信寄出后,她又觉得莫名地轻松。模糊自己的监护人,是她在霍格沃茨做的最累的一件事情。而现在,是莉莉给了她一个解脱的机会。

    温妮莎的心中总是抱着期待——如果莉莉不介意呢?

    她渴望活得像莉莉一样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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