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间的关系总是脆弱如同肥皂泡,轻轻一破就被戳破了。可是温妮莎却觉得它有时候也像是一只球,从山坡上推下去,在泥里、土里滚了一圈,抱起来擦一擦还是光洁如新。十月底那次不欢而散后,苏菲和莉莉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每每温妮莎到她们寝室玩儿,总是见到一个就见不到另一个,玛丽和姬儿也讳莫如深。然而圣诞节转眼回来,她们就又亲亲热热地走到了一起。更令其他格兰芬多诧异的是,詹姆对待苏菲的态度也不像从前那样随意甚至恶劣。当苏菲拉着莉莉同他讲话时,他也能够直视苏菲的眼睛生硬地回答几句,而不是盯着莉莉火红的头发和碧绿的眼睛不放。
这对全格兰芬多来说可是个好现象,毕竟没了苏菲的叽叽喳喳,女生们都有点无精打采。虽然苏菲总是扬着头憋着嘴,像是把胳膊给莉莉挽着是对她极大的恩宠似的。但是私底下,苏菲却还是会忍不住和温妮莎讲述她内心的纠结。
“我是真的很喜欢詹姆,非常非常喜欢,”苏菲拉着温妮莎挤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小声说。“像喜欢晴天那样喜欢,像喜欢苹果派那样喜欢,甚至要超过我那一衣柜的衣服。你知道吗温妮莎,我难以想象如果自己以后没能成为他的女朋友的话,会有多难过。”
温妮莎的手被苏菲紧紧拉着,她很想说她知道。就像她喜欢西里斯那样喜欢。
苏菲盯着幔帐顶端用来照明的一个发光的银球,继续小声叙说着。“但是这不是我和莉莉生气的借口,我没理由嫉妒她的优秀是不是?最多也只能怪自己没有她完美。可是我不甘心,温妮莎,我很不甘心。莉莉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我要变成最美的那个、学习最好的那个、最受欢迎的那个,温妮莎,我会变成詹姆喜欢的那个人。”苏菲的声音越说越坚定,最后说道“喜欢”这个词时,温妮莎看到她浅棕色的眼睛在银光下熠熠生辉。温妮莎确信,这一刻的苏菲,是她看到过最美丽的苏菲。哪怕她卸去了精美的发卡、蝴蝶结,褪下引领潮流的衬裙、袍子却穿着土里土气的蓝色睡衣,她也是如此耀眼。
从那之后,一向不把学习放在眼里的苏菲变了很多,真的开始认认真真地泡图书馆了。虽然她还像从前那样看到詹姆就傻笑,常常忍不住上前搭话,又被詹姆不冷不热地回应着,可是她再没有一次丧气而归。玛丽和姬儿都对她的改变啧啧称奇,倒是莉莉显得波澜不惊。温妮莎觉得莉莉很乐意见到苏菲的变化,甚至被她拉着去和詹姆搭话的时候,也能克制住自己不要次次都对詹姆展开嘲讽了。
温妮莎衷心希望这样的良好关系能一直保持下去。
当变形学庭院里用魔法堆起的雪人开始渐渐融化时,温妮莎度过了她在霍格沃茨的第三个生日。生日的这一天,她依旧得到了朋友们的祝福和礼物,以及彼得带来的蛋糕——这一次蛋糕是他亲手做的,据说厨房里的小精灵们因为他坚持亲自动手而集体用脑袋砸向烤箱。
今年又是大丰收,她收到了好几本书、两套精美的文具和一套纯银的高布石(来自从来不拿金加隆当钱看的詹姆),看来朋友们已经摸清了她的喜好。西里斯还另外送了她一套保养魔杖的用具,其中包含一个可以自动弹出魔杖的魔杖套。玛丽带着促狭笑西里斯区别待遇,西里斯却毫不在意地说他这不过是“对去年的补偿”。
在温妮莎心里,去年那几朵美丽的黄色鸢尾花已经是西里斯送的最好的礼物了,但是她仍旧郑重地将魔杖保养套装和西里斯送的羽毛笔收好。这些东西和西里斯三年前扔给她的那块手帕一起,被她缩在一只小的旧铁皮盒子里。这只盒子原本是她从卢克的储藏室里收拾出的破烂,有好几处已经被锈迹腐蚀得烂出了洞。温妮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补好,又用如尼文写成咒语做了几道加固,保存在她皮箱的最深处。
铁皮盒的盒盖上,画着一丛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的黄色鸢尾花。
这个生日聚会唯一的遗憾,是莱姆斯·卢平的缺席。他从几点前就生了病,直到温妮莎生日那天早上病得彻底起不来床,据说还是西里斯把他背去了校医院。虽然莱姆斯病得很重,但仍然没有忘记送给温妮莎生日礼物。他的礼物像去年类似,是一本有关黑魔法防御术的书籍。这门课程算是温妮莎唯一的弱项,她今年在学习博格特的时候被变出来的胖埃文吓了一跳,抱着头在教室里四下逃窜,出了大笑话;等到学习八眼巨蛛时,又被巴顿、阿诺德几个男孩子用变大的假蜘蛛吓唬了一番,足足哭了半堂课。
虽然男孩子们被教授收拾了一顿,可是温妮莎还是被大家轮番嘲笑了一番她的胆小。丹妮丝和艾比甚至开始叫她胆小鬼,结果因为被莉莉听到而挨了一顿训。温妮莎觉得他们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一个胆小鬼。但是她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勇敢的人,所以也不在乎大家对她的评价。勇敢的第一步,就要从学好黑魔法防御术开始。可想而见,莱姆斯的这本书送得有多及时。
四月份的某个晚上,温妮莎抱着她的黑魔法防御术笔记和作业回到格兰芬多休息室,准备洗漱后拿了莱姆斯送的书,到休息室找一把扶手椅,一边看书一边听大家笑闹。然而当她整理好自己,拿着书本走下来时,却正看到西里斯和莱姆斯在吵架。
或者是,是西里斯单方面的发脾气。
“我想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西里斯冷冰冰地说着,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得笔直笔直。“你真的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这种事!”
休息室里的所有人都渐渐停止了手中的活动,转而看着正在对峙的二人。显然平日里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劫掠者的争吵,令格兰芬多们感到惊诧。温妮莎看到彼得正紧张地站在西里斯和莱姆斯身边,双手在胸前交握,短而粗胖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纠结,詹姆则不知去向。她扫视了一圈,发现莉莉她们也没在。
“我只是认为如果你那样处理可能会更好,”莱姆斯温和地说着,并没有因为西里斯强硬的态度和众人的围观而生了火气。“他毕竟——”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西里斯突然发起火来,声音高亢到温妮莎觉得耳膜嗡嗡作响。“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我还要原谅他几次?!一个一个都是这样,现在连你都要左右我的行为了,我到底是什么?!”
“别、别这样西里斯,”彼得磕磕巴巴地试图缓和气氛,可是额头和鼻尖闪闪发亮的汗水却出卖了他的恐惧。“莱姆斯也是、也是为了你……”
“闭上你那张臭嘴,佩迪鲁!”西里斯像只发疯了的大狗,连彼得的教名也不喊了。“少来管我的事,管好你自己吧!”
彼得吓得连忙躲到了一边。
莱姆斯最近又生了病,脸色显得非常苍白。他似乎正努力安抚暴怒的西里斯:“我知道你的心情——”
“你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先冷静一下,西里斯,好吗?冷静下来想想,也许你会有新想法。如果你想的话,我愿意和你聊一聊,也许说出来能够——”
“和谁?和你?!”西里斯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极其夸张地“哈”了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要‘和我聊聊’?就凭你那个毛茸茸的——”
莱姆斯的脸色一变:“不,求求你——”
西里斯硬生生地截住了话头,但是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着他仍旧怒气冲天。莱姆斯也不说话了,气氛僵硬到所有人都有些战战兢兢地交头接耳起来。温妮莎悄声从楼梯上走下来,怯生生地小声问站在一边长大了嘴巴的多卡斯·梅多思:“请问,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谁知道?”多卡斯勉强合上嘴巴。“梅林啊,他们居然会吵架!西里斯刚刚那样可真够可怕的,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布莱克……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现在和她的丈夫都……”
多卡斯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噤了声。人群里的嗡嗡声渐渐大了起来,温妮莎看到莱姆斯惨白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而西里斯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要不要走上前说句话呢?
温妮莎内心里仿佛有两只手在搏斗,将她的心房擂地咚咚作响。她觉得这样下去他们很可能又会吵起来,或者像莉莉和苏菲之前那样冷战。无论哪种结果她都不想看到,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她向前迈了一步。
“你要干什么?”多卡斯一把拉住了她,“你不会是要去和他们说话吧?西里斯现在在气头上,如果迁怒与你……”她好心地提醒着。“不如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找詹姆。要我看佩迪鲁一点用也顶不上,现在也只有詹姆才能压得住他们两个毛头小子了。”
多卡斯说的话很对,温妮莎深以为然。然而第一次去霍格莫德那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温妮莎不像再一次错过缓和气氛的机会。她不能总是躲在人群之后任由事情发生,她想做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像莉莉称赞的那样,一个称得上“勇敢”的人。
温妮莎回头对多卡斯感激地笑了笑,然后把自己的手从多卡斯有着薄茧的手心中抽出。接着她大踏步地走出了人群,向气氛尴尬冷硬的西里斯和莱姆斯走去,一步比一步坚定且有力。
“晚、晚上好!”她从几个主动为她让开道路的高年级中间走过去,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看到詹姆了吗?我找不到莉莉和苏菲她们了,我猜詹姆可能和她们一起……”
刚开始的两句话她还说得有些磕磕绊绊的,但是很快就流利了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撒谎,但她确信是第一次在西里斯面前这样流利的撒谎。这谎话说得太流利了,以至于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她的话像是一丝火苗,稍稍融化了眼前二人之间的坚冰。西里斯的脸色缓和了一点,莱姆斯脸颊上的病态红也消减了些许。
“他们是在一起,”莱姆斯说,声音有些发紧,但眼睛里已经有了点温和的笑影。“伊万斯和罗杰斯说要去借本书,詹姆自告奋勇去做骑士了。我想他是怕她们叫斯内普帮忙借书吧。”
有些人低低笑起来。
西里斯在一边哼了一声:“我想你病得糊涂了,莱姆斯。”他别过头向男生寝室的楼梯走过去。“詹姆什么时候怕过那个老鼻涕精?”
这算是服软了吗?温妮莎长长地松了口气。休息室里的同学们见危机解除,便又重新活动起来。温妮莎看到多卡斯在人群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不由得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谢谢你。”莱姆斯离开时小声对温妮莎说。“祝你康复。”温妮莎轻声回复道,结果只得到了莱姆斯一个无奈的苦笑。温妮莎有些莫名奇妙。
临睡前,温妮莎在日记中记录了今天发生的争吵,并把第二天要上的课本都拿出来预习了一遍。看到天文学课最近学的月相图时,她顺手推算了一下近几个月的月相。
几分钟后她浑身冷汗地从床上跌了下来,跑到床前看窗外的月亮。月亮半悬在黑丝绸般的天空中,发着光的身体有一丝小小的缺口,使得它还不算圆满。
快要月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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