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当清晨的阳光照射着长桌上一只只精美的金色餐具时,第一个走进礼堂的学生发出了惊呼。这个一年级生惊恐地发现格兰芬多的沙漏里少了许多红宝石,原本填满了一小半沙漏的红宝石几乎被扣了精光。与此同时,在休息室里的其他人正挤在告示栏前,一同阅读着处分告示。告示单上用加粗的字体明确地写着,西里斯·布莱克因为违反宵禁并夜闯打人柳,格兰芬多一口气被扣了150分。
斯莱特林们暗暗地冷嘲热讽,赫奇帕奇们流言四起,拉文克劳们冷眼旁观。因为桀骜不驯和特立独行而广为人知的西里斯,再一次成为人们口中的谈资。
与之相对的时格兰芬多的休息室一连几天可怕的沉寂,因为所有格兰芬多都知道劫掠者们喜爱结伴夜游,但他们从来没有被捉到。如今明晃晃贴在告示栏上的名字只有西里斯一个,怎么不让人心生疑惑?更何况,自从那个根本无法入睡的夜晚过后,曾经密不可分的劫掠者似乎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詹姆拒绝对这件事发表言论,每天只是在魁地奇球场疯狂地练习;莱姆斯消失几天后归来,独来独往地不肯同任何人讲话;彼得更是畏畏缩缩,面对追问唯一会的就是逃跑。至于西里斯……
他一直阴沉着脸,如同一头发狂前的野犬,灰色的眼睛里总是晦暗莫深,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暴起伤人。没有人敢靠近他,甚至包括过去那些爱慕他的女孩子。其他人埋怨他、怪罪他,也有人可怜他、同情他。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同他说话。
除了温妮莎。
过去的一个星期之中,除了上课的时间外,她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他。如果是平常,她只要稍稍多注意西里斯一会儿,她就会得到对方一个懒洋洋的笑容,或者是一句拉长了语调的“什么?”
这些过去被无数女孩子所羡嫉的优待,现在统统消失在回忆之中。
温妮莎像是一束有意识的空气,一次又一次地被西里斯无视着。她有无数次试图同西里斯打一个招呼,就像过去三年里做的那样。然而当他阴郁地从她身边路过时,温妮莎才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把一切的勇气用在了那个夜晚,用在那个可怕的夜晚。用在西里斯笑着同她说“我就知道你会保守这个秘密”之后;用在西里斯怒斥她是个叛徒时;用在她一直憧憬着、作为目标去追逐的西里斯身上。
伤害他、阻止他、反对他,温妮莎用西里斯启发出的勇气去抵抗他。这勇气一旦用了就会用的精光,以至于她现在甚至不敢再同他打一个招呼,只因她害怕得到的是另一句“叛徒”。
她像一只鸵鸟,努力将头伸进沙堆来躲避;当一个又一个人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时,她也选择了低头沉默,就像她刚刚来到霍格沃茨时那样。
这样的逃避持续了一周,一直到这晚的晚餐为止,仍有人不死心地想从她嘴里撬出劫掠者到底出了什么事。温妮莎好不容易才用沉默逼退了她赫奇帕奇的好朋友玛格丽特和戴夫,又转过身去避开拉文克劳长桌上潘多拉的目光。回过头却看到苏菲闪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苏菲显然并不相信温妮莎的说辞,她不甘心地缠问:“就告诉我们吧,其实我们都听到了。那天你在走廊里对西里斯用了咒语,然后詹姆就跑——”
莉莉被几个低年级拉过去低声解答着问题,姬儿和玛丽都装作没听到苏菲的失礼,她们用沉默来表示感兴趣。温妮莎的难过与委屈、惧怕冲击着她的嘴巴,她掀了掀嘴唇,真相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斜眼一瞥,她看到莱姆斯坐在长桌的尾巴,正沉默地吃着一片生菜。詹姆坐在他对面,头发仍旧乱成一团,却全都软趴趴地贴在头上。彼得颤巍巍地递过去一片面包,被詹姆不耐烦地打落在地。莱姆斯被这响动惊醒,不知为何却向温妮莎看去。
温妮莎无法在看着那双盛着温和、悲痛和感激的眼睛时说出真相,胆小如她也只能选择逃跑,甚至连碰洒了别人的肉汤都不自知。她跑得漫无目的,醒过神来时已经站在城堡之外。望不到边际的黑湖正绽放着橙红色的、来自夕阳的光彩,那漫天温暖的橙红色里,有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在湖边破开了一个缺口。
温妮莎像是被魔法控制了双脚似地一步步走过去,过去一周没有聚集起来勇气,此刻在暖融融的夕阳里一点点重新聚集在胸口。走得越近,她越紧张,甚至开始颤抖起来。十英尺,九英尺,七英尺……
“别过来。”
背对着她坐在草坪上的西里斯出了声,这是她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讲话。他的声音和从前一样好听,可是语气是他从未有过的冷硬。温妮莎的脚步顿了顿,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
“西——西里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自己厌恶的颤抖。“我——我——”
西里斯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心的草叶。温妮莎闭上了嘴巴,她本能地感受到西里斯周身所散发的压抑正咆哮着让她闭嘴。
黑湖的水面缓慢地冒出一个大家伙,那是湖里巨乌贼的一只触角。它露出长长的触角和上面的吸盘,在风里晃了晃,又重重地砸向水面。湖水一圈圈激烈地荡漾开来,冲刷着岸边斑杂的鹅卵石。这一湖橙红色的光彩便碎成一块一块,缓慢地把那夕阳一点点地吞进去。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白痴。”西里斯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不带一丝感情。“我为什么会认为你可以相信?想想看,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背叛我了……”
“不是的!”温妮莎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想要背叛,我只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我?”西里斯嘲讽地调高了句尾的音调,转过半边脸来看她。天光染红了他的半边脸,仍旧像天神那样俊美非常;可是隐藏在他自己阴影里的另外半边,却让温妮莎看到了疯狂。“你凭什么认为你是在为我好?那是谁教给你的逻辑?”
“没有人,可是——”温妮莎觉得喉咙发肿。“可是如果没有人去阻止斯内普,他会——他会——”她深呼吸一口气,闭着眼把眼泪憋回去。“他会死,你知道……他会死。”
“那又怎样?”西里斯冷笑。“他死了又怎样?谁会在乎他!是他那个懦弱的、嫁给麻瓜受辱的妈妈,还是他那个青梅竹马的伊万斯?!我管谁在意一个脏兮兮的鼻涕虫的死活,我不在乎!”
“但是——但是你不在乎莱姆斯吗?”温妮莎不管不顾地问了出来,这个问题梗在她喉咙里很久了。“你没有想过,如果斯内普真的见到了变成了狼人的莱姆斯,真的死在了莱姆斯手下,那么莱姆斯怎么办!”
西里斯的身形一僵:“你知道……”
“是,我知道。”温妮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我知道……我知道莱姆斯是狼人。我本来不是很确定,但是听到你和斯内普的谈话之后……”她抽噎了一下。“西里斯,你应当想到的,你应当想到为什么詹姆听到消息后马上就赶去救斯内普,你应当想到为什么莱姆斯现在不愿同你说话,你应当想到的……他是你的朋友,你可以不在乎斯内普的死活,你总该在乎莱姆斯!如果他的身份被发现,如果他真的杀了人……那他醒来的时候怎么办呢?他会被从学校驱逐出去,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他会被悔恨折磨一生,他会——”
“他会——他会!”夕阳下沉的越来越快,那温暖的橙红色已经不能照亮西里斯那半边英俊的脸了。他的脸庞越来越多地被黑暗吞噬,越来越狰狞甚至可怕。“我应该想到……我应该想到的?!谁给你的资格像梅林一样无所不知?!谁给你的资格来管我怎么做?!”
夕阳在水平面上无谓地挣扎着,黑湖吞噬它橙红色的光彩,墨水一样的黑暗渐渐将天光侵袭。西里斯的脸几乎已经失去了夕阳光彩的照应,完全沉入阴影里。
“可是莱姆斯是你的朋友!”
“我也是你的朋友!”他突然跳了起来,声音沙哑地大喊着。“当你在上一秒答应我保守秘密、下一秒就跑开的时候,你有想过我也是你的朋友吗?!我说过了那只是个玩笑,玩笑!我会把握好分寸的,我从来都会!”
“可是那不一样!”温妮莎难以置信地说。“那不一样西里斯,那不是个玩笑,他——他会——”她将“死”这个词吞了下去。“他会被你的玩笑毁了的,他会被你毁了!”
温妮莎的话音一落,西里斯突然梗直了脖子,像是忍耐着什么一样剧烈地喘息着。他身后的夕阳越沉越快、越沉越快,似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只剩下了一点点橙红色。
“西里斯……”温妮莎害怕着沉寂,害怕这黑暗,她颤抖着轻声问他:“对不起,对不起西里斯,我不应该说这么重的话……”
“不,你说的对。”西里斯的呼吸慢慢放慢,声音平静地回答着。“你说的很对,像上次和上上次一样,说的非常对,非常对。为了我,为了我不是吗?为了我……”
“西里斯……”
西里斯突然迈开了腿,风一样地从她身边走过去,重重地撞上了温妮莎的肩膀。温妮莎被撞得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但是她仍旧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抓住西里斯的袍子。“等等西里斯,等等——”
“不许——再叫——我的——名字!你这个卑鄙的——”西里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蹭地一下回过身来对着温妮莎大吼。还在水平线苟延残喘的那一点橙红色打在他的脸上,他眼中的鄙夷、厌恶和疏离被温妮莎看得一清二楚。他自己截住了话头,却因为大吼大叫而气喘不已,接着他站直了身体,理了理因为疾走而纷乱的长袍,清晰且缓慢地对着温妮莎吐出了一个词:“叛徒。”
西里斯转身离开了,天空间仅剩的一点点橙红色也跳跃着沉入湖底,黑暗吞噬了最后一点天光。温妮莎在静谧的黑湖边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脸颊因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并生生作痛时才动了动。
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仰头去看天上的星空。那天晚上西里斯邀请她看星星时,她未曾真正地抬头看过天空一眼。而她现在看了,那里不过是一片黑暗。
“没什么好看的,”她喃喃说。“没什么好看的,西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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