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丝·罗伯特的一句“别有用心之人”像是摁下了某种开关,屋子里的私语声再次弥漫开来。哈利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他拉了拉西里斯的袖口,得到了教父对他那一头杂乱黑发的温柔抚摸。
“请恕我愚昧,不知道罗伯特小姐的‘别有用心之人’指的是……?”伯恩斯女士紧锁了眉头,这令她看上去愈加严肃了。
“众所周知——或者说,至少目前坐在这里的48位威森加摩成员,都是知道凯尔文的特殊能力的。天生的摄神取念者,哪怕是在历史记录上都少之又少,这种特殊的能力总是让这孩子身处尴尬的境地,这从我第一次发现他的能力时就预见到了。”菲丝罗伯特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凯尔文的肩膀。“诚然,摄神取念能够帮助凯尔文阅读他人的思想,进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比如他曾在一年半前为布莱克先生的无罪释放略出薄力;但也同样会为他的生活带来不便。”
哈利有些惊讶地看向西里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西里斯也曾经在这个屋子里接受过“审判”——假如魔法世界的巫师们这样称呼今天这个聚会的话——在他看来,西里斯绝不是个会伤害他人的人。
“比如呢?”一位身着威森加摩制服的男巫问。
“比如……黑巫师秘密集会,以及密谋复活那个连名字都不能说的人的事。”
屋子里安静了一秒钟,紧接着爆炸一般的叫嚷一股脑地涌进哈利的耳朵。他哎呦一声堵住耳道,惊恐地看着对面数十名年龄各异的巫师从座位上站起,伸出手来指着场下的菲丝·罗伯特,嘴里吐出一连串他听不懂的话。显然这位罗伯特小姐刚刚所说的事情是一件惊天秘闻,且足以震撼这些魔法界顶尖人物的生活。
“噪声隔离。”西里斯拿出那根被温妮莎称之为“魔杖”的小木棍,在哈利周围点了点。那些恼人的噪音便消失了。哈利放下双手,想要问问西里斯怎么回事,伯恩斯女士却用力拍了拍手掌:“肃——静——”哈利相信她的声音一定非常大,因为他感觉到身子下坐着的板凳都在颤抖。
“咒立停。”西里斯解开了咒语,这一次会场倒是安静了下来,可是无数目光都死死盯住了场下的三个人,哈利替他们感到难受。
“我可以继续了吗?”菲丝·罗伯特却看上去十分淡然——事实上,无论是温妮莎亦或是被指控的凯尔文都相当的平静,仿佛没有意识到他们即将宣布的事情即将给魔法界带来轩然大波似的。
伯恩斯夫人抓了抓手下的羊皮纸——感谢鼻子上的这副眼镜,哈利看到她的指甲在羊皮纸上留下了几道抓痕——后说道:“可以了,请说吧。”
“我来吧。”凯尔文开口道。“没关系,菲丝姑妈,当然还有内亚姆楚教授——”
“这个小子,应当叫布莱克教授!”西里斯这样嘟哝着。
“——既然是我自己的事情,那就由我自己来说清楚吧。”凯尔文当然听不到西里斯的话,他继续说着。
“请说。”伯恩斯女士似乎平静了一些,她的双手交叠着放在羊皮纸上,刚好遮住了刚刚留下的抓痕。
“11月的第三个星期六,我向我们的院长斯普劳特教授请假,回家照看我生病的母亲。她病得很重,不得不卧床休息,仁爱的斯普劳特教授不仅允许我回家探望,还请内亚姆楚教授——抱歉,现在应该称之为布莱克教授——护送我到家。原本她准备一直陪伴我直到星期一,但是恰逢我的姑母菲丝·罗伯特女士放假归来,所以我便请教授回家去了。”
“这段时间我母亲恢复的不错,到了夜里睡去后,我也能有一点空闲外出散心。那天我准备去广场上坐一坐,谁知道正碰上我的南希——你们口中的莎朗小姐——她穿着一件十分单薄的风衣急匆匆地从我面前走过,甚至没有注意到她多日未见的男友就站在那里。理所当然的,我拦住了她。”
“我的能力,在座的各位也都清楚,并非夸口,在我面前大约只有精通大脑封闭术的大师才不会被看穿。于是我很轻易地解读到了她的思想,知道她为什么在那么寒冷的夜里独自在外行走——解读到那些信息的时候我非常生气,正如我之前所说,恨不得立时杀了那个混蛋才好——”
“你说的‘浑蛋’,是莎朗先生?”一位威森加摩女巫问道。“你不该用这样的词汇,你只有十六岁。”
“是十七岁,女士。”哈利看到凯尔文阴沉着脸,似笑非笑地回答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今天是我成年的生日。”
会场里又响起一片低语声,但就像春雨一般很快止息了。
“请继续,罗伯特先生。”哈利注意到伯恩斯女士对凯尔文的称呼有所改变。
“我看到威尔·莎朗那个臭虫,用他的皮带抽打南希,用言语咒骂她,将晚餐掀翻在地叫她趴在地上进食。我还看到他撕碎南希的书本,用铁锁将她锁在屋内,在窗户上钉上木条,直到她哭着求饶、饿到昏过去为止。可怜的南希身上都是疤痕,且旧伤未好新伤又添,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不会想看到那可怜的一幕。”
“当然了,这些对老莎朗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当年就是这样对待南希的母亲的。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直苦苦求饶,碍于老莎朗能给她一口饭吃、能让南希不至于饿死而隐忍着,用她的身体护住老莎朗落下来的棍棒。不过很可惜的是,她也没能保护南希多久。”
哈利忽然感觉到西里斯的手臂在抖,转眼看过去时,他看到西里斯正紧紧握着拳,逼得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毕现。
“我遇到她的那天晚上,她的母亲刚刚去世。她之所以深夜外出,是为了请牧师来为她的母亲做最后祷告,并为那位夫人买一块裹尸布。而她的继父此刻喝得烂醉,正躺在扶手椅里休息。在她出门之前,他还因为喊他的妻子无人应声而大声咒骂。”
哈利瑟缩了一下,他还不太懂死亡的意义。但是他清楚且明白的意识到,寄人篱下和失去母亲意味着什么,这让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因同情南希·莎朗而盈满了泪水。莱姆斯和西里斯同时发现了哈利的异常,他们一个把哈利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膝头,另一个则紧紧握着哈利的手,给他一些温暖和鼓励。
南希的故事也打动了在座的一些巫师,他们不免发出唏嘘声。距离哈利位置较近的一位年长的男巫还抽抽啼啼地哭了起来,擤鼻涕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响声。
“如各位所见,南希的遭遇任凭在座任何一位偶遇,恐怕都会愤慨不平,更何况我们的关系并不平常。我拦住南希,冲动之下提出带她离开的要求,向她承诺会将她安置好,只要她愿意,我会付出一切去让她幸福。”凯尔文说到这里时苦笑了一下,这是哈利第一次看到他的情绪有所波动。“但是南希要比我理智得许多,她质问我准备将我的母亲置于何地?问我要如何面对她离开后老莎朗的报复?那个该死的老家伙虽然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可还是有些早年做自然学家的名声,也认识一些麻瓜的上层人士。如果他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我父母的小酒馆顷刻间就能倒闭,我们也会流离失所——我自然能够在魔法世界寻得一席之地,但是我的父母不能。”
“南希说的是对的,我无法反驳她的话。更何况,她家中还有尸骨未寒的母亲,我不能看着那位和蔼的夫人不得善终。所以我放开了南希,看着她独自一人前往教堂。但是我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因此消退,我立时去了南希家的房子。”
“潜入莎朗家实在太容易了,老莎朗烂醉如泥,连我从他身边经过都不知道。我看到锅里还有一点残余的冷汤,想到醉酒的人醒来可能会口渴,就想给他一点教训。于是我用了魔法——”
“听到吗,他承认他用了魔法!”不知是冷悠悠地说了这样一句。
“不要打断别人说话是基本的礼貌问题,克拉伦斯·诺特先生。”温妮莎用更加冰冷的声音回复道。“更何况凯尔文一开始就承认了这项指控。”
哈利顺着西里斯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一个瘦小干瘪的男巫正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盯着温妮莎。然而哈利一点都不怕他,因为他知道西里斯正在用能杀死人的目光予以还击。
“我是用了魔法,然而不是运动咒,而是变形咒。我知道老莎朗对大麦过敏,于是就在餐汤里加了一点面粉——原本我是想把他的脖子切断的,但是我还保有一丝理智,知道老莎朗就这样死了,对南希没有一丁点好处。可是我没想到,这样做还是给南希带来了灾祸……”
“因为那餐饭是南希做的。”菲丝·罗伯特补充道。“凯尔文当时并不知情。”
“然而你直到现在都在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从旁听席另一端传过来,哈利看到阴影里一双阴骛的眼睛在闪着光。“你还没有说清楚菲丝·罗伯特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对于您在那天被我看到阴暗的勾当之后,仍有勇气坐在这里观看我的审判而感到惊讶,塞尔温先生。”凯尔文偏过头来,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向那个人。“何必惊讶或者愤怒呢?无论是复方汤剂、人体变形术还是其他障眼魔咒,都无法在我面前为您遮掩一二。贿赂一些魔法部成员和个别威森加摩成员有果,是否令您感到自满了?很可惜,您恐怕无法如愿。”
议论声又一次响起,混乱中莱姆斯哈利听到莱姆斯在自己头顶轻声询问西里斯对方的身份。
“保罗·塞尔温。”西里斯低声回答道。“他在阿兹卡班呆过一段时间,塞尔温家族后来交了大笔的金加隆才让他脱身。”
“可是塞尔温家族不是在战时举家迁往了美国吗?”
“没错,但那是安娜斯塔西亚·塞尔温接管了塞尔温家族之后的事了。”西里斯冷笑一声。“那位塞尔温女士原本主张中立,然而当她的哥哥保罗杀了她那位麻瓜恋人之后……哼。”
“不过塞尔温女士还是给他交了赎金。”莱姆斯也冷笑了一声。
伯恩斯女士再次组织了一下纪律,屋子里安静下来。
“罗伯特先生,你刚才说看到保罗·塞尔温的阴暗勾当……不知是什么意思?”严肃的伯恩斯女士问道。
“我从莎朗家离开后,准备穿过一条小巷回到酒馆后的住房去。然而在路过一间旧屋的窗户时,我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这令我感到疑惑。因为我分明看到他穿着一件巫师的衣服——整个沃尔索尔,除了我和菲丝姑妈之外,再无第三个巫师。于是我不免多看了两眼,却被窗子里射出来的魔咒击中——”
他边说边扒开自己巫师袍的领子,哈利看到他的肩头绑着层层绷带,有一点暗红通过绷带显露出来。
“是黑魔法。”温妮莎在一旁轻轻地说。“以我的经验所见,这正是几年前食死徒横行时常用的一种攻击魔法。”
那些穿着统一紫色袍子的巫师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凯尔文这次没等伯恩斯女士组织纪律,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得益于在霍格沃茨坚持参加决斗俱乐部,我勉强闪过了这道攻击,不至于被割了脖子。但是黑魔法的威力使我一时之间不能动弹,小屋里走出的人就将魔杖指向了我。”
“自然的,受了伤的我无法控制自己摄神取念的能力,我看到了这个人的面容——保罗·塞尔温先生,当我询问您的名字时,您对我轻蔑地笑了,那时您还没有想到,我在您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一切吧?有关您目前的行为、在英国东部和法国境内犯下的杀人罪行以及对阿尔巴尼亚的过分向往……”
“阿尔巴尼亚!”这个地名被人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保罗·塞尔温慢条斯理地说。“就算你是摄神取念的高手,也不排除说谎的可能,不是吗?”
“我从不说谎!”凯尔文生气地说道。“我和您这种人可不一样,塞尔温先生!”
“况且傲罗司常年备有吐真剂亲爱的塞尔温先生。”菲丝·罗伯特冷冰冰地回答。“您口渴吗?”
几乎就是在菲丝·罗伯特话音一落的同时,莱姆斯忽然掀起斗篷,将哈利整个包裹起来。哈利发出一声惊呼,可是却一动不能动,眼前触目一片黑暗,连声音也听不见。他急得刚要大喊起来,斗篷又被撤了下去,他着才看到屋子已经一片狼藉。摆放的整齐的阶梯状椅子像是被什么狂风吹倒了一般东倒西歪,凯尔文适才坐着的椅子则像是被机关木仓轰炸过了一样变成了异地碎片,地上、墙壁上到处都是冒着尘烟的深坑。
“太没劲了,只有十五秒不到。”西里斯正在用袍子下摆擦拭他的那根象牙白的魔杖。“五十几个人对两个……早知道我就该听瓦妮的话,不要带魔杖来凑热闹。”
莱姆斯无奈地笑了笑,将哈利放到地上,亲热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还好吗哈利?是不是吓坏了?”
哈利当然吓得不轻,但是看到西里斯和莱姆斯都毫发无伤,他也莫名地平静了许多。“西里斯!”他说道,突然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反倒吓了自己一条。“西里斯,莱姆斯,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坏人被抓了起来,顺带让我们观赏了一下魔法界的‘老家伙’们——”
“西里斯,别用那样的词。”莱姆斯略带抱怨地说道。
“好吧,魔法界的各位翘楚——总之,各位大人物们施展魔法时形成的魔法烟火。”
“魔法烟火?”哈利不相信地眨眨眼,但是西里斯明显不想再说下去了。
“哈利!”温妮莎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哈利闻言转过头,伸开双手向她跑过去,然后被她一把抱起。“你还好吗?”温妮莎上上下下看了看他。“抱歉,哈利,我本没想到塞尔温会来——”
“没关系,有我和莱米在,哈利不会出一点事。”西里斯走过来吻了吻温妮莎的面颊,又用下巴上的胡茬蹭了蹭哈利。哈利笑了两声,又疑惑地张张嘴。他有太多东西想要询问温妮莎,但是想起温妮莎之前的提醒,他还是闭上了嘴。
“真是一场好戏啊。”梳着齐耳短发的菲丝·罗伯特带着凯尔文·罗伯特走了过来,她语带嘲讽地说道。哈利看到凯尔文身上沾染了不少泥土,而他正在用一根魔杖仔细地清理着。
“的确是一场好戏,罗伯特。”西里斯对着她扯了扯嘴角。“在我们来之前,你可没告诉我们今天有烟火可看。”
“你和温妮莎也没有透露给我们大人物到来的消息啊,”菲丝用那双亮闪闪的黄色眼睛看着哈利,那目光里透着好奇,但也有着善意。哈利鼓足勇气看了回去。“不介绍一下吗,布莱克先生?”菲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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