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姑娘的摔伤恢复的很好,已经痊愈。”楼上胡大夫替魏依然检查伤势之后道:“只是这眼睛,伤在头内,怕是短期内不好医治。”
魏依然笑道:“当初伤重,能够活命已是万幸,至于眼睛,就看造化吧。依然多谢胡大夫。”
“我是个郎中,治病救人乃是分内之事。姑娘要谢,还是多谢李掌柜吧。三个月前,若非他坚持,依照姑娘当时的伤势,在下恐怕并不敢接手啊。”
“这个自然,干爹对我有救命之恩,已经不是一个谢字可以报答。”
旁边李掌柜听着这话,心里暖洋洋的。
送走了胡大夫,李明昌回头压低了声音问起令一件事,“依然,那个邹公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魏依然坐在桌旁,“大白天的,他能做什么?干爹您就放心吧。”
李掌柜叹了口气,“你是不了解这个邹家的背景啊。”
“嗯……,不就是个七品所正吗?能有什么背景?”
李掌柜朝门外探了一眼,小声道:“这话呀,咱们父女也就关上门说一说。邹严的那个爹出身和一般官家还不一样。他以前做所丞的时候,手下全是市井之徒,说是征召的匠人吧,可个个面相都不善,就连他家里的仆人,也都不是善类。如今他当上了所正,手下多了些科举出身的官员,但与那些市井泼皮并没有疏远。就刚才他儿子带来的那个随从,一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
“何止面相,只是听音就能猜出几分。”魏依然细思片刻,“不过没事,我们好好的开店说书,又没招谁惹谁的,不怕他来撒野。”
“唉~!”李掌柜舒了口气,欣慰道:“你这个女儿啊,我是认对了,有时候你这孩子主意正的就像个男儿,比你那没出息的姐姐强多了。”
李明昌口中的姐姐,是他亲生女儿李宝珊。
自从李宝珊嫁给陈岩利后,事事没个主见,什么都听他的,尤其是在陈岩利中举后,更是如此。平时也不来往,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有个营商的岳父。若来也一定是来借钱的,说是借,但从来也没还过。
“爹!”屋外一声呼唤。
李掌柜眉头轻蹙,“这人还真是不经说,一说就来。”
此时,房门从外推开,李宝珊拎着包茶点进来。“爹,依然,你们都在啊。”
李掌柜看见女儿,斜了一眼,“又是你们家陈大人让你来要钱的吧?”
李宝珊脸微微泛红,“爹,您说什么呢?我就是来看看您和依然的。”说着把纸包放在桌上,“您看,我还特地买了喜凤楼的点心来孝敬您呢。”
看着桌上的点心,李掌柜无奈道:“行了,说吧,这次又要多少啊?”
“爹!您看您,女儿都说了,不是来找您要银子的。”
“不是?这倒是挺奇怪的。”李掌柜揶揄道。
李宝珊的目光此时移到旁边安静的魏依然身上。“我刚才看见胡郎中刚离开,怎么样?依然的伤好点儿了吗?”
“劳姐姐挂心了,依然的伤已经好了。”
魏依然笑盈盈看着眼前一团马赛克的李宝珊,暗自腹诽:难道这次,她是来找我的?
“哎哟,我忘了,依然的药,得赶紧煎上。”提到胡大夫,李掌柜忽然站起来往屋外走,“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回。”
“有劳干爹。”
李掌柜离开后,李宝珊一度踌躇,欲言又止。
魏依然见她不语,主动道:“姐姐是否有事找我?”
李宝珊这才终于开口,“依然,姐姐这次来,的确是专程来求你件事的。”
果然如此。
我这个干姐姐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姐姐有事只管说就是,什么求不求的?”
李宝珊往魏依然身边挪了挪,“是这样的,上次你去邹所正家里说书,赢了个满堂彩。你姐夫也因此受到了奖赏。这次,姐姐想求你再去走个堂会。”
在魏依然模糊的眼睛里,对这个姐姐的印象是无语的。那么一个软饭硬吃的男人,她完全无法理解,连孩子都没有,有什么可留恋的?
对她的帮助,魏依然完全是看在李掌柜的的面子上。
帮是要帮的,但她想借机敲打敲打李宝珊。
“姐夫?记得上次去邹大人府上的时候,姐夫并不是这么介绍我的。反而说我是他花钱请来的一个普通说书人而已。”魏依然故意道。
李宝珊脸红道:“呃,这……,嗨,你也知道你姐夫这个人,他一向爱面子。可能是碍于当时的场面,所以才未实情相告吧。妹妹你,你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就,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吧……”
魏依然失笑,“姐姐,我并没有计较什么。无论他说我是他亲戚也好,普通说书人也罢,他就是说我是个戏子,我也无所谓,我只是替姐姐你不值。”
李宝珊张了张嘴,不想魏依然竟如此直白,竟还戏称自己是戏子。
“姐姐你身家清白,又是他的结发妻子,为什么要那么怕他呢?”
魏依然的话似乎戳中了李宝珊的痛处,勾起了她的伤心事,眼圈顿时红了。
“唉,姐姐心里有愧呀。”
“愧?”魏依然不解,“听说姐姐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秀才。是姐姐嫁给他,他才得以三餐温饱的。就连之后的仕途,若没有干爹的银两,他还想留在京城做官?若说有愧,应该是他,不是姐姐吧。”
“可我这些年并未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这何止是愧对他,是愧对他们陈家。”
魏依然:……
古代女人啊。
说什么好呢?
太有责任感了吧,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李宝珊声音微颤,“所以,我只能在其他地方,尽量的帮衬他。所以妹妹,姐姐求你,再去跑一次堂会,好吗?”
魏依然无奈,看来想让这个干姐姐开窍,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既然姐姐已经开了口,依然自是不能拒绝。只是说书而已,在哪儿说不是一样?呃,不知这次是哪位大人的府上?”
李宝珊犹豫了一会儿,显得有些支吾,“呃,是……,呃……”
魏依然眉头轻蹙,很难开口吗?
她倒对李宝珊将要说出的人物产生了兴趣。
“呃,是……东厂的……厂公。”
“嗯?”魏依然愣了。
东厂?厂公?
这在她的印象中可并不是什么吉祥的词汇。
只要提到厂公,她不自觉的就会回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电影,那些染着白头发,描眼线,擦口红,说话娘娘腔的人物。即便后来出现了很多关于征服这类妖艳男的小说,但小说与历史资料,她更倾向于相信资料。
厂公,这简直就是凶残,变态,狠毒,阴暗,狰狞的代名词。
魏依然原本淡然的笑容,瞬间凝滞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宝珊居然拜托她去给这个人说书。
李宝珊看出了她脸上的焦虑,生怕她改变主意,“依然,你姐夫已经在所正大人面前打了保证,担保你能去的,而且,你去说书的事,已经报给厂公了,你可千万别拒绝啊。”
开什么玩笑?
拒绝?
那是厂公,当官的都不敢违逆他的话,我?一个弱质芊芊,还外加看不见的女子,敢拒绝他?
可是……
“姐姐,姐夫不过是个八品官,就算是邹大人即将上任六品主事,可又如何能说话说到厂公那儿的呢?”
“不是邹大人推荐你去厂公那儿说书的,而是清吏司的于侍郎推荐的。”
“于侍郎?”
我这名气是越来越大了。
魏依然腹诽。
“是啊,这事儿说到底,也不怪你姐夫。是上次你去邹大人家说书的时候,那位推荐他升任主事的郎中大人也在,对你的印象还挺深的呢。这次那个厂公乔迁之喜,工部侍郎无意间提及不知该送什么。那位郎中大人知晓后,便推荐了你去。还说,从未有人见过厂公真正的笑容,你说的那些段子那么有趣,说不定,能博他一笑,那样比送金山银山都来的可贵。”
魏依然合上双眼。
已经报上去了,事情就算是定了,与其抱怨,不如还是好好准备吧。
给官家说书,可不像现在这般畅所欲言。很多忌讳,比如说官家的名讳,禁忌等。能了解的要尽量了解,万一你口中哪个反派与官家的家人重名,就算是小名重合,那结果可不是屏蔽,直接就是死罪。所以,你得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去给官家说。
更何况这次的官家,还不是普通的官家,是比正常男人更加敏感,更加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更加变态的大太监。
魏依然深吸一口气,“具体是什么日子?”
李宝珊声音发颤,“下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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