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时候,殷城带人出发前往阳河。
出西门前,会经过一条巷子。这条巷子俗称胭花巷,顾名思义,就是勾栏妓院集中之地。
殷城并无心与这里的人或事,但忽然有人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齐哲,你小子来京城,也不和我们哥儿几个打招呼?”
齐哲?此人不就是……?
殷城嘞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齐哲斜着嘴角一改白天憨厚淳朴的样子,嬉皮笑脸道:“我这次来是有正事的,现在正事儿办完,我这不就找你们来了?”
“什么正事儿啊?”
“提亲!”齐哲蹦出俩字,与友人得意洋洋的走进一间青楼。
“你小子来提亲,还上这儿来?”
“那有什么?两不耽误,哈哈哈哈……”
齐哲的声音在笑声中消失在青楼,殷城眉头紧锁,当即翻身下马。
洛忠纳闷儿,“厂公?”
“你带人到城外等着,本座随后就到。”说罢,殷城勾手,叫了几个番子,径直走进了齐哲进去的那间青楼。
以殷城的气场,到哪儿都是带着一股劲风,老鸨子一眼看见,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我的妈呀,他怎么来了?
“哟,厂公,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老鸨子扬起手绢,笑容灿烂,“小桃小红,快来招呼厂公……”
两个五颜六色的女子飘然而来,还没到殷城跟前,就被俩随行而来的番役给拦了。
早就料到了,一个太监怎么可能来这儿找乐子呢?看这架势,不会是来抓人的吧?
“厂公,您这是……?”老鸨子哆里哆嗦的问。
殷城面沉似水,“方才进来的四个人在哪儿?”
老鸨子眼珠滴溜溜的乱转,“啊?哪四个人啊?哎哟,您看我这儿来来往往的全是人,我哪儿能……”
话没说完,就见殷城的眼神里一道充满杀气的寒光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老鸨子当即改口,“记不住呢?呵呵,厂公问的是那四个年轻公子,其中有一个穿着不错,长相俊俏的吧?”
殷城脸色阴沉,老鸨子不再卖乖,赶紧指着楼上,“刚上楼,我这就带厂公去。”
来到二楼雅间儿,不用老鸨子指引,殷城已经听到里边齐哲的声音。
“就……”
“这里没你的事了。”
老鸨子刚开口,被手下人拦住。她也不敢多言,哈了几下腰,蹑手蹑脚的下楼去了。
“齐哲,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不会真有姑娘看上你了吧。”
齐哲翘着腿,得意洋洋的道:“那是。”
“不会吧!真想看看是哪家姑娘不开眼,能看上你这么个败光了家产的浪荡公子。”
“让你说对了,还真是个没长眼睛的姑娘。”
“没长眼?那得多吓人呐。”另外三人面面相觑。
“实话告诉你们吧,就是听雅轩里那说书的。”
“啊?瞎子啊!”
“瞎子怎么啦?只要有钱,成亲之后,三妻四妾,想要多少女人不行啊?”齐哲说着往旁边姑娘肩上一搭,带着半分醉意,“你说是不是啊?美人儿?”
“有钱?不对吧,就那么间破茶肆,能有多少钱,再说,那开茶肆的李掌柜也不是那瞎子的亲爹,有没有钱与她有什么关系?”
齐哲扯唇冷嘲,“就那破茶肆,我还至于大老远的来京城?”
“就知道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友人的好奇心被勾起,不断催问。
齐哲咂嘴道:“有人答应给我一大笔钱,让我想办法娶了那瞎子。”
“啊?有这好事儿?”仨人惊艳的看着齐哲。
齐哲滋溜一口酒,“原本让我娶一瞎子,我也不愿意。不过看在钱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吧。再说那天一见,那妞儿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长得确实是,啧啧啧……”齐哲带着一嘴的口水不停咂舌。
旁边仨人这份羡慕,“你小子真是鸿运当头啊,那可是咱们京城里少有的美人儿。居然有人贴钱让你小子尝鲜。”
“诶,咱们天天在这百花丛中泡着,还就是没尝过瞎子是个什么味道。”
齐哲一脸淫,荡,“等成亲之后,我再告诉你们吧,哈哈哈……”
笑声未落,大门“哗啦”一声被踢开。殷城面色阴沉的站在门前,身后几个身强体健的东厂番子,各自手握刀柄,好像随时将要抽出砍人的架势。
“东厂办案,这里的人全部带走!”
一声令下,番子上来拿人。
其中有人见过殷城的,吓得瘫在地上哆嗦道:“厂,厂,厂……厂公,我我,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殷城一句废话没有,等屋内的人全部绑了之后,他半阖双目,“带走!”
四个半醉的青年,外加几个陪酒的姑娘,一起被带走。楼上楼下的客人躲在墙根儿下,吓得直打哆嗦。
老鸨子急得原地转圈儿,捉人就捉人吧,怎么连我的姑娘也抓走啦?“这日子是没法儿过啦!”
……
诏狱里,齐哲被单独拉进刑房,还没审,先是一顿毒打,打的齐哲嗷嗷乱叫。
“我冤枉啊,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不知道啊!……”
殷城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扬起下巴,行刑人停止抽打,退到一旁。
齐哲缓了口气,“厂,厂公,您肯定是抓错人啦……,,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殷城打量他浑身上下被抽裂的皮肉,冷然道:“是谁让你去听雅轩提亲的?”
齐哲一脸懵,把我打成这样,就因为我提了个亲?
“我,我不知道……”
“继续打!”
“等等!”齐哲吞了口唾沫,“那个找我说这事的人,他也没告诉我他是谁呀,他就说只要我把那女人娶了,就能得到一大笔钱。”
“那人长什么样,是男是女?”殷城冷冰冰的,没有怒色,却让人看着害怕。
“是个男的,长,长的……”齐哲使劲儿回忆,可那人脸上实在没什么特征,“就,就是普通人,比我……矮一头,四十几岁,留着小胡子。穿着打扮……看着像个有钱人家的下人家丁什么的。”
不用问,这一听就知道,幕后指使者,是怕暴露身份,所以买通了这么个人去找的齐哲。
“厂公,您,您要是想知道这人的底细,就把小的放了,等那人再跟小人联络的时候,小人一准儿给您打听。或是到时候干脆通知您,您把他捉了问。”
“即便抓不到人,本座心里也有数。至于你……”殷城嘴角一扯,吩咐狱吏,“割了他的舌头,然后和其他人一并处理干净。”
“啊?!”齐哲闻言吓的脸色惨白,“饶命啊,饶命啊!我冤枉……”
狱吏拿起刑房里的小刀,在被带回来的几个人眼前晃动道:“做了鬼可别怪我们,怪只怪你们做了不该做的,说了不该说的,听见了不该听见的。……”
经过一番拷问,天色已然黑了。月光下,殷城举目望向听雅轩二楼,幽幽亮着烛光的那扇窗口。那个让他总想摆脱,却割舍不下的身影,是他离开前,唯一想要看到的。
本以为一段良配,对于他是纠结的终点,不想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等我回来……
殷城调转马头,双腿在马肚上一夹,“驾!”
* * *
当得知齐哲被殷城绑入诏狱,然后就再也没出来的消息,罗秀真气的双眉不住的抖动。眼看就要有人把那个眼中钉带离京城,殷城却在这时候把人给弄死了。
开始,罗秀真还觉得,或许殷城只是对魏依然感兴趣,就像喜欢猫猫狗狗,花花草草一样的,可他居然为了不让她嫁给齐哲,好好的就把一个大活人给弄没了,还是人不知鬼不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罗秀真心情难以平复,她借口入宫看望乔若玉,有意无意的把事情说了,希望乔若玉看在她为她办事的份儿上,能帮她处理了魏依然这个眼中钉。可没想到,乔若玉听了反而勾了勾嘴角,“你说你给魏依然挑选良配,让她远嫁陵州,是一面砌墙两面光?”
罗秀真楚楚可怜道:“是啊,秀真原想她嫁去陵州,厂公便能多看我几眼,我也更有机会替娘娘打听东厂的消息。可是,他竟然无缘无故就把人给杀了,还不止一个,就连听他说了几句荤话的姑娘也……”
“呵!”不等她抱怨完,乔若玉冷冷的一哼,“无缘无故?你是在本宫面前状告殷城滥杀无辜吗?”
嗯?
罗秀真愣住了,“不是,秀真只是……”
“罗秀真,本宫将你送给殷城,一来要你在他身边替本宫打听东厂之事,二来是让你好生伺候他,而不是到处宣扬他滥杀无辜。”
乔若玉的眼神忽然狠厉起来,带着斥责和威胁的在罗秀真脸上划过。
罗秀真慌乱摇头,“我无心的娘娘。”
“你不是无心,是太有心了。”顿了顿,乔若玉看着她反问,“你当真觉得那个齐哲死的无辜?”
罗秀真一愣,她方才明明没提过齐哲的名姓,不想乔若玉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么说……
她低下头,露出心虚的神色。
乔若玉冷笑,“呵,你说那是良配,那本宫倒问问你,若是将你许配给一个即好赌又好色,败光了家业,还终日流连烟花之地的男人,你可愿意?”
罗秀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秀真已然答应给他们置办家业了。”
“齐哲根本就是个无底洞,你给他多少钱,他最后也能败的一文都不剩。你要让魏依然跟这样的人成亲,别说殷城对她有意,纵是只有些好感,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罗秀真吞了口唾沫,“莫非厂公他也已经知道了……?”
乔若玉轻慢的斜了她一眼,慵懒道:“放心吧,你是本宫赐给他的,他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会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容忍你这一次。不过,我可提醒你,日后魏依然若当真进了厂公府的门,你便要与她姐妹和睦,万万不要生事,否则,本宫可不会保你。”……
离宫的路上,乔若玉的叮嘱在罗秀真耳边不断回荡。
让我和她姐妹相待?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平衡。
若让她进了府,还有我的活路吗?
她想来想去,决定铤而走险,跟自己赌上一把。
“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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