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骆书易进入内里, 还未看清景象,无边的寒风像利刃一样刮在她脸上,不停肆虐,不多时脸上就结上一层肉眼可见地冰霜。闻韶摸摸脸,冰且光滑, 一点褶皱都没有。
不止是脸上,裸/露在外的耳朵头发都没有逃过冰霜的侵袭。
再往前走,睫毛都被风雪糊住, 越发看不清前路, 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斟酌, 确保没有踏空。
“真不知道你来做什么。”耳边被人低低的叹气,冰层很好地阻隔热气的传递。
闻韶:敏感什么的,不存在的!
紧接着,身上覆盖的冰霜一扫而空, 疱裂地狱的全貌清晰浮现在眼前, 大魔王握住的手也有源源不断的火热传过来, 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她幽幽发出一句感慨, “作弊虽然可耻,但爽是真的爽。”
这就是来自鬼王的宠爱么?
听到她的心理活动, 976冷不丁上线。
【系统:】宿主别太浪, 你骚不过女主的。
【闻韶:】……你真是个可恶的男孩子, 喜欢什么味道的佐料?等我重生后第一时间去买齐。
【系统(警觉):】你想做什么?
闻韶在精神世界里露出和大魔王一般的邪异微笑。
“做什么,当然是吃掉你呀~”
976没了声讯。
闻韶还想逗他,扯着嗓子吼。
【闻韶:】小6?小6你出来啊!出来在线示范和女主对线啊?喂喂喂。
终于等到系统冒头。
[宿主宿主你最棒!]气急败坏说完这句话, 小6再不肯出声。
闻韶露出胜利微笑,悠哉哉穿行疱裂地狱。
她们行走的道路蜿蜒曲折,前路和之前走过的路都黑雾弥漫,越往里走,寒冷程度越是加剧,即使有骆书易注入热源,内里还是冒出一阵阵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身体不住地瑟缩发抖。
闻韶看见许多面貌凄惨、肢体不全、比守卫小鬼还要可怖的鬼在此受刑,发出此起彼伏的嘶嚎。
鬼音穿耳,闻韶心尖发颤。
她觉得她需要了解一下疱裂地狱。
“你又把卞城王授予你的东西都忘光了?”骆书易古井无波,却比恶鬼们还要可怕得多。
闻韶:……
她居然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骆书易现下心情好,便不想如平常那般嘲讽她,耐着性子解释:“疱裂地狱是为八寒地狱第二重,进此地狱受刑的恶灵,需要全身□□忍受寒风肆虐,侵邪入体,全身冻伤,引起水疱,进而结冰、破裂。
闻韶想到前世,她上初中那会有个女同学,每到冬天手都会生冻疮,肿成个大馒头,指节粗大泛紫,拿笔写字都疼。
这还只是初期,等到隆冬大雪的时候,女同学的冻疮就会发痒、流血,接触到暖和的事物瘙痒加倍,她曽见过女同学褪手套的全过程,边脱边哀哀叫唤,脱完之后手和手套上全都是血,抽着气涂药膏。
她问女同学为什么流那么多血,女同学说有的是冻裂的,有的是晚上睡觉手放在被窝里太痒,忍不住去抠,抠到破皮流血才罢休,放在外面睡觉太冷,放在被子里又痒,真的无解。
只是长个冻疮都能让女同学不堪忍受,闻韶可以想象到在疱裂地狱里受刑的恶灵们会经历怎样的苦楚。
趁骆书易心情好,闻韶也乐得找她解惑。“那还有其他的地狱呢?书易也一同给我复习吧。”
“卞城王是你的老师,我可不是。”骆书易语气听不出什么意味,只是觉得她过分娇气。
闻韶眨巴着眼睛,之前听系统说过,原主是个上实践课都能被吓哭、被很多人瞧不起的废柴公主。
猜测原主不敢独自听课,卞城王应当是同时给一堆人上课。
她微微躬身,下巴呈45度角仰望骆书易,娇憨而天真:“卞城王有很多学生,可我只有你一个恋人,你是属于我的呀,还会有比掌管酆都城的鬼王大人更了解地狱的嘛?”
不得不说她这番马屁拍在了屁股尖上,骆书易很受用。
小笨蛋还会说这种“独属一人”腻歪歪的情话,真是长劲了啊,别是背着她去人间看话本了吧?
带着淡淡的探究,骆书易口嫌体正直地给闻韶科普:“这次讲给你听,我日后可是要考校的,若今天一样忘得精光,老规矩,那一整天都要听我的。”
她眼底闪烁着异动的光芒,对于闻韶的记忆力根本不期待,反而更期盼闻韶接受惩罚的那天,她得琢磨玩点什么新花样才好。
“人死之后,魂魄升天入地,并不是消散消失,有大功德或者仙缘慧根的会入天庭修仙,那不归我们冥界管。其余众生,统一来我纣绝阴天宫报道,考校生死功过罪福。没有作奸犯科的放入阴间,等候投胎机缘,恶灵们按照罪行程度投放到各个地域受刑,服满刑惩期限后,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成仙。
地狱除开八寒地狱外,还有八热地狱,八热地狱是比八寒地狱更强大更恐怖的所在,随便一个狱卒来到人间,阴气中的凡人不慎瞧见就会吓到七窍流血而死,韶韶大概也是这种程度,我就重点给你讲述八热地狱中第一重的等活地狱。
浩瀚宇宙之中有四种火,人间普通火、檀林火、太阳火、末劫火。每种火地温度是前者七倍,整个等活地狱温度是末劫火的七倍,超过120万度。恶灵在其中,有狱卒不断砍杀切割,死后马上被业力复活,堕此地狱,服刑期超过一万亿年。”
骆书易大喘气说完,去观察闻韶的反应。
闻韶倒吸一口凉气,大开眼界。
原来前世里在小说里看到的生前作恶多端的人死后会入地狱赎罪,这都是真实存在的。
“被吓到了吗?嗯?”骆书易捏捏她的手。
惊愕到面无表情的脸,加上被寒雪毒侵蚀而瑟缩发抖的身体,无一不在诉说她的恐惧。
大魔王心底生出养成的快感。
闻韶抽出手,“没有,只是感慨。”
她想不要依附骆书易,试着自己走完这段路。
乍然离开温暖源,身体立时有被撕裂之感,寒风吹得她嘴巴都张不开,她咬牙坚持朝前走,看在骆书易眼底像风吹不折雨大不弯的一朵盛世小白花。
骆书易皱眉,怎么从前没见过闻韶这样。
如果闻韶在人前也能有这般坚忍的品格,就算天赋不高冥力低微,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耻笑。
冥王儿女那么多,有人能继承他的底蕴,传承下去,有一两个不那么优秀的儿女也不算什么。
但闻韶身为冥王女儿胆小不说,性子拧巴又敏感,人家随便说一句话肚子里都能转无数个弯,解读成不好的意思。修炼多年冥力没有任何进益,还停留在入门级的理念课堂,同学换了许多波,只能仗着身份特权去实践课堂长见识,和她同年的都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天骄,掌管一方小地界。
面对别人鄙夷的侧目和若有似无的讥讽只会哭说对方好过分,明明有认真学习。
殊不知,别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她丢了冥王一脉的风骨。
天赋差没错,错的是半推半就接受众人给戴的废物枷锁,没有在第一次听到风声后站出来,强烈谴责告诉对方她不接受。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废物,还要别人怎么尊重?
因着她这种近乎默认的态度,兄姐才更加不愿意亲近她,不愿意同打上废物标签的妹妹扯上关系。
和父亲兄姐关系愈来愈差,闻韶不愿意回家,经常下了个课在地府各处或者人间游荡,她也就是这样才能趁虚而入,随随便便就温暖七公主的心扉。
闻韶忍着脏腑间冷热交替的冲击,一步一步走得缓慢,拨开擦拭遮眼的风雪,把恶灵的哀嚎当成伴奏的乐章,努力让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
迎面突然有幽香传来,挺好闻的。
闻韶停住步履,去寻找那抹幽香。
是个身穿白裙的少女,额间有朵盛开的彼岸花,火热灼人,自下方的冰洞中款款走来,和炼狱中其他面容崩塌肢体横飞的恶灵相比简直是神仙下凡。
世人都有追逐美好事物的优良传统,闻韶本能地,长久注视少女。
少女白裙褴褛,碎成一条条破布,勉强遮体,露出的皮肤上面全是水疱破裂流出的水痕、血珠。点点殷红在裙子上开出妖艳的血色花朵,和她额间的彼岸花一样耀眼逼人。
脸上偶有水疱,但没有破裂,得以窥见面容。
少女目光没有焦距,看见她也是目不斜视,没有任何多余情绪,脸颊略鼓,长了张可爱的包子脸,似乎没被任何人画上笔墨,浑然天成白纸般的单纯气质,里里外外都透露着甘甜,诱人犯罪。
少女经过她,在看见她身后的骆书易后空洞的双目里突然爆发出强烈神采。
如离弦的箭冲到骆书易身前,在鼻尖差点撞到鼻尖之前堪堪停住,“易易!你来看我了!”语气充满惊喜,完全没把闻韶放在眼里。
闻韶嗅到一出好戏的味道,扭身往回走,背手叉腰在两人旁边看戏,学着骆书易先前的口吻。“你们搞什么把戏?”
骆书易眼前一黑,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
“我的跟屁虫,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6羞于现身,闻韶本着求知若渴的诚心,说:“我就是不知道。”
骆书易却以为她在发娇娇脾气,吃闷醋。
轻柔瞪她一眼,“你呀你,真是。”
“是什么呀?”
“真是装傻充愣的一把好手!”
骆书易不再理会她,伸手推开少女,冷声道:“罚你的十日期限还未到,怎么如今就出走了?”
闻韶听明白了,这就是骆书易口中给她下了寒雪毒的孟三,孟含笑。
居然是这样的形象。
听到骆书易的质问,孟含笑变了脸,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你说什么呢?我醒来发现自己不在自家寝宫,当然要回去啊。”
骆书易在跟前,她当然看见了刚才骆书易和闻韶互动的一幕,在她看来完全就是打情骂俏,心脏一瞬间疼得发紧。
七公主居然为了和骆书易在一起,不惜来恶灵满贯的地狱?
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七公主和她是一样的人,都深爱着骆书易,只要有一丝能够在一起的机会,那是决计不可能放过的。
不过她的战略和闻韶不同,她选择徐徐图之。
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渗透骆书易的生活,让骆书易习惯她。
她面上平静,“我等会再去找你。”高傲得如同对下属发号施令,头也不回走出疱裂地狱。
骆书易像是习惯了,拦也未拦,只说,“你给公主下了寒雪毒,行为恶劣,纣绝阴天宫对你下达的惩罚是在疱裂地狱忍受十天寒风冰冻之苦,今天是第一天,你回去告诫侍女,让她们帮你计算日子。”
孟含笑嘟囔:“前一天的我做得错事,怎么能算在今天的我头上?”
但她还是举高手晃动,表示她知道了。
闻韶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孟三认错的态度?她看来根本就是毫无悔改之心嘛!
突然就丧失了参观疱裂地狱的兴趣。
但她还记得孟含笑说过等会去找骆书易,顿时忿忿然,她还没分手呢,女主就这么遭小姑娘惦记?
当着她的面堂而皇之邀约,关键女主还不拒绝?
按照闻韶的理解,不回应就等于默认答应。
她前世见多了以这个理由说自己被迫出轨,把锅甩给对方的男男女女,反复狡辩自己无辜,都是别人勾引。
闻韶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火气,面向来时的路往入口处走。
骆书易微愕,跟着她转身,“就不再看啦?”
“不看了!”闻韶中气十足。
回过神来便觉得不对,原主人设可是一朵身娇体虚的小白花,讲话不可以这么大声的。
她眼波一转,飞快进入角色,偏头抱住骆书易侧腰,靠在她康健有力的臂膀上,糯糯道:“太冷,我受不住了。”
骆书易摸摸她,一手的大冰碴子,还是稀碎的,了然地把她拖到身前,环抱住,“你能深入这么远,属实在我意料外,很厉害,就到此结束吧。”
骆书易把闻韶摁在胸前带着她走,后来觉得太慢,怕闻韶体内的毒性受环境影响催发,索性打横抱起她。
闻韶:Σ( ° △°|||)︴
闻韶羞涩了,从来都只有她公主抱别人的份,这是她第一次被公!主!抱!
她活学活用,害羞得脚趾抓破八寒地狱,为其中的恶灵打开逃生通道。
“别……”她小声抗拒。
骆书易又拖住她屁股往上颠了颠,细心极了,“可是不舒服?你喜欢什么姿势?我们换一个。”
……这让闻韶感到更奇怪,更羞耻了。
“不是姿势的问题,我想自己走。”怕这样说服力不够大,闻韶细细思索后又道:“不要走太快,我第一次和你在地狱中漫步,想和你聊聊天,多走一会。你在旁边看着我呢,我总不会毒发死在你面前吧?”
说到后面已忍不住笑意,从唇缝中偷跑出来。
骆书易居然真的放下她,还刻意降低行走速度,愿意配合她口中的浪漫。
闻韶眉开眼笑,生出一个危险的想法,“书易能不能保证我待会说什么,你都不要生气?不然的话那就抓紧回去。”
明明是骆书易迁就她,陪着她胡闹,居然还反过来威胁人家。
骆书易被她撩得心痒痒,只觉得今天闻韶特别孩子气,还有些作,却并不让她反感,想瞧瞧她还能做出怎样的事。
她把五指并拢成掌,放在胸口,行了个绅士礼,虔诚地说:“当然,我的公主殿下。”
闻韶当即拥有了底气,摩挲小指尖,“你说的哦。”
“嗯。”
“有个事我好奇很久了。”
“何事?”
“你站近点,把头低下来,我跟你说。”
骆书易不疑有他,照做,把毛茸茸的头顶伸到闻韶眼皮子底下,红色长发如海藻铺开,质感满满。
闻韶小指随之异动,“就是、就是……”
急于听到下文,骆书易上道地又把头偏向她,好叫她不再有顾虑,这里的活物就她们二人,其他小鬼是不敢把她们谈话透露出去半分的。
“你的大白牙摸起来是什么感觉?一定和我的不一样。”闻韶拨开骆书易嘴唇,终于如愿以偿摸到那对让她第一眼就震撼的大白牙。
“诶!”
全身最坚硬的地方被她小手一摸,骆书易惊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合拢唇瓣,想要去咬那只作乱的手指。
可她最轻的咬合力度七公主都承受不住,要是顺着刚才惊慌的程度直接咬下去,闻韶的那根手指直接就会化作微尘,连带着与身体连接的那部分灵魂一同消散在天地间,永不可复生,要继废物公主后成为断指公主了。
该死的作为闻韶名义上恋人的使命感,让她忍受着闻韶触碰无人闯过的禁地,并且为所欲为。
惹得她浑身颤栗不止。
闻韶从牙根抚弄到牙尖,嫌一根手感官不够全面,索性两只手都上去,各自感受大白牙。
骆书易微张着嘴,阴恻恻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摸够了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用呼吸?”
她要忍不住口水了啊!
要当着闻韶的面口水横流吗?
不,绝不!
这是她身为酆都之主最后的风骨。
闻韶顿了顿,不慌不忙拿出她那双作恶的手,摇头晃脑点评起来:“弯曲弧度优美,远看起来表面十分光滑,摸上去才知晓上面长着许多小倒刺,凹凸不平,弯钩处硬硬的,中间确实软弹的,按住挤压还会往回弹。”赫然是把她身体最引以为傲能当做武器的部位当成了玩具。
她的这番点评骆书易是左耳进右耳出,只在脑中留下零星几个字的记忆。
她正背对闻韶,忙着大口呼吸,大口吞咽积蓄多时的唾液,还要努力做掩饰,不让闻韶听见她发出的声音。
堂堂鬼王大人,她可太难了。
“书易?”挖空心思做出的点评,听不到当事人的感受,她很不得劲,歪头凑到骆书易跟前,去看她在做什么。
“这里是个风口,风雪比别的地方要强烈几倍,你怎么一直站这里不动?刚才我说得对吗?我认为观察还挺仔细的。”
视线里突然出现闻韶带着疑惑的脸,骆书易瞬时捂住嘴,吞到一半的口水就此卡在喉腔里,呛得她眼泪都咳出来,挂在眼睫上,她觉得分外狼狈,不好意思再跟闻韶说话。
在闻韶的眼里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景象,她把满腔疑问都收起来,托腮打量不敢妄动的骆书易。
此刻骆书易躬着腰,脸隐藏在宽大斗篷下,小巧纤细的下巴匿在阴影里,赤瞳在晶莹泪水的衬托下显得圆润无害,手恰到好处盖住口唇。姿态颇有弱柳扶风的柔弱与软萌美人之感,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让人想要细心收藏,时时怜惜。
骆书易在她的注视下咕咚咽进一团口水,着实把闻韶萌去了半条命。
那滴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变小,即将坠落。
闻韶赶在坠落之前,倾身吻上骆书易的睫毛,轻柔缓慢地吮掉那滴微酸的泪。
骆书易的脸腾地红了,她能清楚感知闻韶在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在她心上慢动作回放。
闻韶额头与她的相抵,共同藏在斗篷之下,彼此气息交叠在一起。
闻韶从她脸边撤下,骆书易觉得她的睫毛都被吻湿1,没有一根是干燥的。
或许她的泪并没有被吃掉,而是被闻韶使坏心用来做润滑?
“不是冷吗,快走快走,经常活动身子热了寒雪毒才没有机会发作。”骆书易推开她,扯帽子盖住脸,一本正经扯些有的没有的。
戴上帽子之后,若不是那随风飘扬的红色长发暴露身份,没人会怀疑她是赫赫有名的鬼王,而是认定为西方盛行的巫婆。
因为慌不择路而左右脚打结,险而又险地摔在闻韶窄小的脊背上。
意外得是,闻韶撑住了她,还一个劲保证自己脊柱没事,真的没有被压折。
最后被闻韶反客为主牵着手朝前走。
闻韶身心都是满足的,她刚才这一通操作无异于是在大魔王头上拔毛,刺激。
接下来的一路骆书易都没主动讲话,只是听着她说。
闻韶抓住机会把话题引到孟含笑身上,”去疱裂地狱受刑的人都需要全身裸露,为什么我看到孟三却是穿着衣服的?”
闻言骆书易及其不善地瞥她一眼,闻韶从这个眼神里解读出她的情绪。
果然,骆书易再开金口和她心里所想如出一辙。“除了我你还想看不穿衣服的孟三?”
“才不!我就是问问,为你将来的考校做准备。”闻韶浅笑着解释。
骆书易这才有了好脸色,说:“孟三本就是冥界中人,不是罪大恶极需要服刑亿万年的恶灵,有些规矩倒也不必遵循。”
规矩自然包括裸露全身,孟含笑不遵循是合情合理的。
两人已然走出疱裂地狱,回到气候正常的阴天宫内。
骆书易和她就此分别,“我要去找冥王商量写事物,你就别跟着折腾,好好休息,经历疱裂地狱这遭,你也别嘴硬,定然对你身体造成了些许创伤。”
按照原主的设定,她就算不提后面的话,原主也不会随她同去。
于是闻韶乖巧答应,“嗯,我听你的。”
极大满足骆书易的养成心理。
骆书易自在多了,选择性忘记不久前发生的一系列让她尴尬的事情。
猛然想到什么,叮嘱她,“对了,明天秦广王的实践课我帮你请了假 ,说你身体抱恙,寒雪毒会对你冥力的发挥造成影响,去上了课也起不到练习作用。”
闻韶原地懵了几秒,冥界的实践课,一听就让人很感兴趣,她超期待看到能把原主吓到的东西,换她去挑战。
“我没关系啊~”她后知后觉补救。
骆书易没空等她的回答,早就化作云雾消失,剩下闻韶独自晃荡在地狱入口边上,和八个守卫小鬼静静对视。
她郁闷。
指着其中手持钢叉的小鬼招呼,“你,过来。”
小鬼拄着钢叉,咚咚咚戳着地行到她身前,“公主有何吩咐?”
闻韶咳了咳,装成不经意,“我问你,你知道公主们的实践课都在哪里上吗?”
小鬼用钢叉抠抠脑袋,脑花噗噗落下,思考半晌,为难地说:“有幸听前辈说过,大人们实践课的场地都不一样,有时在冥界,有时在人间,现在空间波动特别不稳定,所以去人间也经常选择不同的时空,都是由大人们临时决定,没办法蹲点。”
小鬼把知晓的都和盘托出。
“知道了。”闻韶屏退小鬼,随意选了个方向离开地狱口。
小鬼的话让她眼前一黑,实践课没人带她不可能混进去,而在冥界除了骆书易又不认识别的人。等骆书易从她父亲那边办完事再回来请她撤销请假也是行不通的,骆书易最是看中她的身体,不会让她顶着寒雪毒满处乱跑,参加危险活动。”
说起来,还有一个人,但那个人都给她下了毒,绝无可能帮她的。
唉,
她专注着心事,唉声叹气,也没注意前路。
只到一只脚陡然落空,鞋底触到什么,被腐蚀得彻底。
“七公主小心!”是道稍哑的女低音唤醒她,抓住她的脚踝不让其落下。
闻韶惊魂未定抬起头,入眼是个守着大锅炉的中年美妇人,锅炉里烧着紫黑色的汤水,咕噜噜冒着泡泡,味道有些醉人,吸一口老上头了。
而她脚将将要落下的地方是一条宽阔的黑色大河,无数亡灵在其中挣扎,在靠近岸边的喝水里都有三四只只剩骨头的黑色手掌向上攀登,争先恐后要去抓她的脚。
闻韶顿时收回脚,双脚落在实地上的感觉让她踏实许多。
她诚恳向美妇人道谢。“谢谢您,不然我就要被这些东西拖拽到河水中了,好在只是毁了一只鞋。
她可看得清楚,那鞋掉进河水中很快就化作黑水的一部分,无影无踪了。
美妇人面无表情挥动着大铁勺,搅弄锅炉中的汤水。“生灵落进这冥河中可是要毁去肉身的,七公主独自行走上冥河之中需得万分小心。”显然这位也是知晓她底细的所在。
闻韶心头一梗,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在说原主实力不够就好好待在纣绝阴天宫,待在鬼王为她设置的保护所里,别出来乱晃么?
她注意力转移到紫色汤水上,“您在煮什么?闻起来很香。”
美妇人计算着时间,说了句差不多了,抽出大铁勺,盖住锅炉,回她。“七公主就别在这跟老身打哑谜了,咱们心里都门清着。”
闻韶又碰了壁,但她好不容易在冥界之中碰见个对她态度正常,长相又不寒碜的,怎么也要拉上人家唠一会。
按照美妇人的说话,她铁定问了个傻问题,傻得令对方放弃交谈欲望,还想赶客。
她回想着美妇人贺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生灵、冥河、毁去肉身……]
是了,美妇人说过这里是冥河。
传闻之中冥界有座奈何桥,而奈何桥下面的那条河有许多称呼,有人叫它往生河、忘川,也有人叫做冥河。
如果这里是那条河,那一定会有一座桥!
闻韶当即看向河面,果真有一座缥缈、不甚明显的桥梁,被浓黑的水汽遮盖,让她方才都忽略了。
美妇人明明年纪不大,却一口一个老身自称,还在着充满危险的河边熬煮一大锅浓汤。
除了那孟婆,还能再有别的身份吗?
这汤也定是能让亡者忘却前尘往事的孟婆汤无疑。
她倒真想试试孟婆汤到底是什么味道。
想通关节之后,闻韶抽出孟婆身旁的小凳子坐下,和她套近乎,“婆婆别生气,闻韶只是说笑,竟惹得婆婆不快,是闻韶的过错。”
见她这样放低身段,孟婆也不好再置之不理,只是看见她屁股下的小凳子,眼底偶有抽搐。
她要是不讲明白,七公主听不懂的。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孟婆豁出去,做了一回那损伤少女心的坏人。
“七公主您这凳子是我大女儿坐的,您在此占位,未免误事,能否往旁边稍稍?”声线比起之前柔和了几个度,但刀子就算变软也依旧是刀子,威力不会减少。“
还没坐热乎就被告知凳子不能坐,闻韶都想借那孟婆汤来忘记坐别人凳子的事情。
她没说话,静悄悄起身,移到旁的瞬间,冥河中心就飘来一尾小舟,带着蓑笠的女孩独自撑着舟,挥桨在河里轻盈点点。
很快就驶着舟来到孟婆身边,利落地把碗碟摆在桌子上,把小舟上放置的一桶清泉提上来,摆在自己身侧,自然坐在凳子上,“母亲今日怎么主动给我抽凳子?”
孟婆但笑不答,“今日七公主与你有缘。”
忙完日常,慕婧才有空发现站在孟婆身旁的闻韶,颇为惊讶。“这些年,我极少在冥河边看到七公主,七公主来此莫非是找母亲有事?”
“只是逛逛,来到冥河也是偶然。”闻韶顺着她的话头接。
慕婧年岁比闻韶大许多,说是极少看见她,其实满打满算她也就见过闻韶两次。
一次是闻韶一岁生辰,冥王为她庆生,邀请了冥界所有掌管一方地界的官员,官员们又可以携带家中小辈参加,她当时作为孟婆的大女儿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在茫茫人海之中,看见被冥王抱在怀里咯咯笑、粉嫩嫩的小团子。
她好奇摸过闻韶的脸,比妹妹们的皮肤柔嫩许多,后来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闻韶的姓名,她首先想到的是被裹在丝被里还不会讲话的小团子,手脚都短短,脸嫩得能够掐出水,轻轻一捏就能留下红红的印子,哭声也是奶奶的,大家都乐意逗她。
第二次则是初长成的少女,随着冥界规矩检测冥力,进入专为官员后人设置的学堂里上课,闻韶被分到卞城王门下。
那天她去送同在卞城王门下的二妹去求学,在廊间看见眉黛似雪的少女,宿命般的熟悉感,还是她记忆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她是冥界绝少数没有跟风嘲讽闻韶的人之一,听到别人说废物公主又干了什么蠢事她心里都会不舒服。
二妹在她的教导下也从不参与贺闻韶有关的话题。
但是对三妹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冲着含笑对鬼王的爱恋之情,她对闻韶的敌意就永远不会消散。
就算某天含笑听进了她说的话,不再对闻韶怀抱敌意,也很快会在第二天忘掉,只能尽力让她们减少交集。
今天能再次看见闻韶,其实她很高兴,但她总习惯把情绪藏在心底,久而久之外人见到她,都以为她是个冷清的性子。
孟婆的大女儿美则美矣,但冷清冷性,不如三女儿孟含笑好打交道,这个错误传言传遍仙冥两界。
她没有喜欢的人,便也懒得解释。
只是眼下却不想让闻韶听信传言误解她。
她们都是被传言害惨了的人。
“七公主会泛舟吗?”她头顶冒汗,绞尽脑汁找话题,没别的,只是想听闻韶同她说话。
她们见过两次,可是没有机会说话,连一句也不曾有。
在闻韶小团子时期,都是长辈们逗弄闻韶说话,待她等长辈们逗完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时,小团子早就因为疲惫睡熟了。
“不会。”闻韶诚实回答。
慕婧内心一阵雀跃,小团子,啊不七公主同她说话了!是单独一对一哟!
有了好开端,她再接再厉,担心闻韶对她没印象,期期艾艾介绍自己:“七公主,我是慕婧,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袿徽。出生在在你前面,参加过你一岁生辰的生日宴,您认识我吗?”
闻韶微笑,对于为数不多喜欢原主的人她从来不会吝啬笑容。
她记住慕婧的名字,对她眨眨眼,“现在不就认识了?”
慕婧浑身充斥着幸福感,心照不宣道:“是呀,不论从前,我们现在相识了。”
闻韶:“你刚刚是怎样划桨的?我看着离河岸很远,突然就冲到岸边了。”
慕婧内心默语:因为远远就看见了你呀,边划还边想怎么假装没看见。
面上不显露半分。
说到她擅长的领域,慕婧很高兴,滔滔不绝向她介绍:“这个有技巧,不能光靠蛮力,还有对于冥力的运动,冥力少也没有关系。一时半会讲不清楚,七公主有兴趣的话,以后可以来冥河找我,这个时间段以前我都在,我手把手教你。”慕婧从怀里掏出一片树叶,指着上面几个小孔道:“这个给你,是我自制的乐笛,你堵住其中一个孔,吹响这片树叶我就知道你来了,会很快出现在你身边的。”
“你试试。”
树叶是三色渐变,红橙绿依次递进,很有层次感。
闻韶现学起来,照着慕婧的说法,随意堵住其中一个孔,吹出怪异的“噗”声,她没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像漏气的声音。”
慕婧也被她感染,笑得乐不可支,“你再试试别的,我记得这个孔堵起来很好听。”
“你别骗我哦。”闻韶随口说道。
引来慕婧激烈的反驳,“我才不会骗你呢!”
突然拔高的声调吓得闻韶预备吹气而鼓起的嘴巴瘪掉,慕婧观察到,小心翼翼放低声贝,“我就是想让你快点吹——”
闻韶摆手,让奇怪的气氛消失,“我刚才憋得气不够多,你说这个孔堵住会好听,我本来就是要放掉气重新来过得,想把好听的声音拉得长长久久。”
慕婧恢复轻松,“原来是这样,你也不要让自己累到啦,只是用来对暗号。”
“唔,”闻韶不认同她的说法,“除了对暗号,它还是一份礼物。”
她只是随意的一句话,慕婧悬得高高的心就再没落下过。
这次吹得不再是奇怪噗声,而是悠长悦耳的长音,有种洗涕心灵的宁静。
“好棒的声音!其他的孔我再拿回去尝试,不能一天就全部听完。”闻韶妥帖而珍重地把树叶收好。
冥河地界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慕婧神色一变,连忙把闻韶拉到安全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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