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娘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她腿虚软,满脸泪水,脸上不知道是羞愤还是什么其他,看到依旧坐在床边的梦见,眼底闪过怨毒之色,可此时嘴巴却牢牢闭着,一点都不敢再开口。
她娘说过,这些庶女贱婢,都是根子上是烂的,心思深沉,就是给她们尊荣,也不知感恩,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不管之前是不是故意没有提醒她,之后居然连求情都没有,她娘给她吃的穿的,把她养这么大,眼睁睁的看她落难,中途都不曾来寻她,真的是刻薄寡恩,那一口吃的不如喂狗。
梦见和之前一样,和没有看到一般,半分都不担心她就会对她做什么。
一是既然来了这里,她的身体都不算是属于自己了,管事姑姑怎么会容许她们破坏“财产”呢二是长乐坊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地方,光是每日的练习量,都足够祝九娘吃不消了。剩下的时间躺着还来不及哪里还有精力找她麻烦
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想这般。
第二日她们刚起来,吃完膳食,就被带到了一处,她们因为年纪小,不需要和云奴她们一样考核,而是跟着同龄人一起练基本功。
那日秋实姑姑说起她们似有嫌弃,让她们还以为长乐坊中只有她们这些孩子,可实际不然,因陛下娘娘都喜欢歌舞,长乐坊人数众多,除了像云奴一样从各地挑选而来的舞姬,剩下的就是从小培养的,年龄到三四岁到十一二岁不等。
用那位叫长柳的宫女讲,能留在长乐坊的最少要会一种乐器,一种舞种,每半年都要考核一次,表现太差的都会被遣出宫去。
现在对她们的安排是上午练舞,下午练习乐器,下午她来了再带她们去乐器师傅那。
这个练基本功的师傅显然早得了吩咐,看到她们眼皮没抬一下,“跟着她们做下动作,让我看看你们的基础。”
她们几个住的都近,隔音也不好,祝九娘闹的那一出,她们都听到了一些,本来就不大的胆子又被吓到了一点,半点不敢反驳,走到墙到的木棍那,开始压腿。
梦见早就试过了,这具身体极为柔软,而且之前有基础,十分自然的就把腿抬了上去,上半身弯曲,几乎和腿贴在了一起。
也有一个姑娘和她一样,十分轻易的做到了这个动作。
这让师傅微微点了下头,这样有点基础的教起来也简单。
她们这一次总共五个孩子,除除了梦见,祝九娘,还有这个叫香兰的女孩,另外两个看了看,一咬牙,跟着抬腿,把腿放到了棍子上,疼的龇牙咧嘴,也没有松开。
只剩下祝九娘。
师傅的眼睛落到她身上,让她脸一白,咽了咽口水,继昨天之后再一次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眼泪差点再次掉下来,试图学着她们抬下去。
可祝九娘完全是被娇养的,是幼女,哪里会让她从小被这么折腾她的腿怎么都抬不下去,劈叉更是完全劈不开,看她磨磨蹭蹭,基本功师傅脸一黑,走过去,强硬的把她按住,开腿。
那一下她仿佛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祝九娘唰的一下,之前积攒的眼泪全都掉了下来,疼的她直接尖叫起来。
师傅“叫什么叫谁知道会不会有贵人恰巧路过惊扰了贵人,你担当得起吗这都叫疼以后疼的地方多的是呢。”
其他人跟着噤若寒蝉。
祝九娘再不敢吭声,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的掉。
等到一上午的基础课结束,祝九娘被师傅已经浑身发软,疼的厉害,就这样还要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吃饭,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想到师傅说的,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以为被抄家的时候已经是她做过最可怕的噩梦了,可是昨晚和今天的遭遇,打破了她的妄想,这只是开始,她真的能熬下去吗
她走的极慢,可是根本没有人等她,都怕去的晚了,没吃的了,一抬头,看到梦见的背影,祝九娘眼里的怨恨又增添了一层,如果她是反面教材,那梦见就是正面教材。
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熟练,可一上午结束,她已经要跟上进度了。
骂了她一上午的师傅出口赞赏她,按照这样的进度,梦见很快就不用一上午待在这了,可以去寻柳师傅或者是傅师傅学习健舞或者是软舞了。
想到这,她就不由的咬牙切齿,这样的贱婢之女都能活下去,她为什么活不下去
她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比这个贱婢之女活的好
接连三次打击,让祝九娘终于彻底意识到了,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高高在上的名门贵女,她已经沦为最卑贱的官奴,就算是一个宫女都能折辱她,甚至表现不好,还可能被赶到宫外,充当官妓。
就算她还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从其他人的神态举止中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意识到这一点后,祝九娘终于稍微低下了她高抬的头。
可是如果思维是那么好改变的话,就不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了,更何况她本身就被娇养的有些天真烂漫,再成熟也不可能成熟到哪里去。
和她相反,梦见混的堪称如鱼得水。
她的这具身体非常适合跳舞,柔软纤细,几乎什么高难度动作都能做到,她学习又快,就看她穿着练功服在跳昨天柳师傅才教的舞,身轻如燕,仿若没有任何重量,跳跃旋转都带着干脆利落。
祝九娘眼中闪过妒恨。
更可怕的是在学习乐器的时候。
她们还在训练基本的技巧,梦见已经可以完整的弹奏一首曲子,非但如此,她还会琵琶,笛子,仿佛一触即通,一碰即会。
这样能歌善舞,还长相貌美,综合起来,在人才济济的长乐坊也十分难得了。
虽然之前春喜姑姑夸了梦见,可她现在才多大重点还是云奴她们,现在已经入秋了,等中秋,陛下肯定会赏舞,现在她们要最快的排出舞来。
对梦见她们,只要不闹出什么事来,春喜姑姑是不会过问的。
故而也不知道这事。
长柳忙细说,“梦见进度很快,无论是柳师傅还是傅师傅陈师傅她们都十分赞赏她,称她为可造之材。”
柳师傅是教舞的,之前是长乐坊的首席舞娘,舞姿得过敏文皇后赞赏,舞姿极好,能得她赞赏,可想梦见的天赋有多好。傅师傅是编舞的,陈师傅是教乐的,都是堪称大家。
三个人同时夸奖一个人,这可真的是顶顶了不得的大事啊。
春喜姑姑不由放下茶。
长柳知道她想听什么,忙细细道,“柳师傅教的舞最多三遍,她就会跳了,琴,琵琶,笛子这三种乐器也极为精通,还自己编了一支舞,傅师傅说极为有趣。”
虽然说她们长乐坊汇聚了天下顶尖的歌姬舞姬,可这样全才也十分少见。
“心性呢”
长柳道,“十分低调内敛,做完功课后,不是练习就是回房间,不曾于任何人拌嘴。”
春喜想起梦见的相貌,又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看来说不定又是一个有造化的。”
沦落到长乐坊的,一般而言,下场好点的如柳师傅,因舞技出众,可以留下当师傅,再差一点也能出宫去各家当个师傅,或者找人打点去各州,若是太差或不服管教可能会被送到边境充当军妓。
当然也有好的,有的会被陛下赏赐给大臣,或者是被谁求了去。
春喜说的就是这两者。
梦见那相貌,肯定有大把的人愿意求,说不定还会成为宠妾,日后谁也说不准,有没有求到宫外人的时候。
哪怕就是一句,也是荣耀了。
这样的人才,对长乐坊来说也是稀缺资源,对长柳道,“多照看一些。”
有了春喜姑姑这句话,不用她做什么,只要长柳稍微露出一点口风,就足够让梦见的日子好过很多了。
比方说,其实她们是有月钱的,只是这钱到不了她们手上,现在有长柳,这钱也不会被克扣了,虽然这钱很少,可是积少成多,能打点些,她日子会更好过一些。
长柳知道春喜关照她的意思,也没有说不领情,直白道,“这都是姑姑的吩咐,记着姑姑的好就行了。”
祝九娘和她住一个屋子,最是清楚变化的,顿时气的更狠。
因她时不时眼底闪过的鄙薄之色,导致她人缘极差,无论是舞还是乐都不算出挑,在这种地方,后进生的日子可一点都不好过,吃饭的时候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练舞的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
眼看她越过越糟糕,而梦见越过越好,她怎么会平衡况且她就是凭借对梦见的怨恨撑到现在的。
她最近是真的吃了太多苦,痛定思痛下去,祝九娘“纡尊降贵”的决定去联系香兰,琥珀,阿弦。
这是和她们一起来长安的三个人。
在她想来,自己主动示好,她们怎么都应该识趣了吧再说,她们是都是一块来的,和其他人不一样,更要抱团,现在梦见已经入了师傅等人的眼,所以她们四个被压下的更应该抱成一团。
可是让她七窍生烟的是,她接二连三的“示好”之下,香兰她们根本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围过来,反而聚在了梦见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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