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缕光照进狭窄的屋子,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 玻璃窗上的水珠还未消散, 屋子里微微潮。
“嘭”得一声,门被撞开。
周毅杰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上前猛得将被子掀开,“小结巴, 我妈让你下去搬东西。”
耀目的阳光让顾渺眯了眯眼,太阳穴处被针扎了似的疼, 他挣扎地起身,“等一下。”
“快点,快点。”周毅杰不耐烦地说完,坐到他的书桌椅上,东摸摸西看看。
睡意还没从顾渺眼中消散,他头重脚轻地下了楼。
昨夜的雨水沉积在地上,溅得他裤脚湿淋淋的,沉默地搬完东西, 睡意也没了大半。
他回到房间,就见表弟蹲在他的床头柜前, 手里拿着张贺卡, 饶有兴致地打开又合上。
“别动我东西。”顾渺眉间冷肃,厉声喝道。
周毅杰被他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面带不屑,“动动又怎么了?你住在我家, 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动动你一张破贺卡还不行了?”
他翻开贺卡,精致的立体蛋糕跃然纸上。
他冷嗤一声,拖长声音,怪声怪气地读道;“祝顾渺生日快乐,我说过你戴金边眼镜也一样好看——”
“给我。”顾渺紧抿着唇,伸手去夺。
“诶——,不给不给,我看看落款是谁。”周毅杰背过身,提高声音大声叫:“是,楚楚呢。”
“啊呀呀,这个“楚楚”可真是不长眼啊。”他哼笑了几声,愈发得意。
顾渺太阳穴愤怒地跳了跳,猛地扯过他的衣领,劈手去夺。
刹那之间,贺卡“撕拉”一声,破成两半。
周毅杰的领子还被紧攥着,脖子被衣领紧紧卡住,面色逐渐涨红。
“还,还给你。”他将半张贺卡一掷,面色因为缺氧而狰狞,喉音破碎,“快放开我,我不能呼吸了。”
立体的生日蛋糕早就碎得变不成原型,轻飘飘地在空中一荡,像垃圾般被扔在地上。
顾渺的眼泛起猩红,他狠狠咬牙,苍白的手背青筋绽起,宛如地狱修罗。
“干什么干什么。”中年女人尖刻的声音凭空响起,她滚圆的胖身子飞似地挪过来,胖手狠狠地掰着顾渺的手。
“给我放开。”她大掌一下一下,如同剁肉般狠狠地拍着顾渺的手背,见他不松手,便直接打上了他的脸。
愤怒的火燃得顾渺几乎失去理智,他苍白的手已被拍得通红一片,脸被扇得侧到一边,胸口
剧烈地起伏。
“顾渺你给我松手。”舅舅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家门,在房门口骤然大喝道。
顾渺紧抿着唇,徒然松手,将周毅杰往前狠狠一掷。
少年矮胖的身子圆球般得滚落在地,“咚”得一声巨响。
屋里安静了一秒,接着,尖刻的哭声震破云霄。
“儿啊,给妈妈看看,痛不痛啊,痛不痛?”女人猛扑过去,抱住周毅杰,哭着咒骂,“你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小兔崽子,想想是谁把你给你吃喝,敢打我儿子。”
她抬眸,尖刻的三角眼瞪着不远处的男人,“说句话啊,老周,你看看你的好外甥,是怎么对你儿子的啊。”
男人始终沉默地立在门口,他垂着头,半晌叹了口气,“两边都有错,你们互相道个歉,事情就这么算了。”
“道歉?”女人尖叫一声,“道什么歉啊??我告诉你老周,我受够了这个拖油瓶了,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屋外是灿烂的六月朝阳,屋内满目狼藉,一片冷凝。
男人抿着唇,没说话。
半晌,顾渺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破碎的贺卡,“我会走的。”
他抬眸,看着不远处的沉默男人,“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过几天我就十八岁了,理应离开。”
男人沉沉叹了口气,冲着远处泼妇般的妻子说:“满意了吧。”
他说完,沉默地转身离开。
坐在的地上的周毅杰还在抽噎着,女人扶起儿子,轻飘飘地瞟了眼顾渺。
门被重重关上,顾渺瘫坐在地上,低着头,细心地将破碎的贺卡拼在一起,再用胶布黏上。
他将贺卡放在心口,泛红的眼底闪动着,许久,才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四年的落魄生活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箱子,出门时,舅舅趁着舅妈没注意,往他怀了塞了一个小信封。
顾渺不知道有多少钱,只是沉默地推拒了。
他单身拎着箱子,跨过堆积着污水的小巷,找了一个破落的青年旅馆睡了一宿。
走南闯北的异乡人聚在一个房间里,聊天说起梦想时,眼睛都闪着光。
少年坐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一杯杯喝着几块钱一瓶的劣质酒,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沉地睡了过去。
被震天的呼噜声吵醒时,他才猛然惊觉,今天是一中的毕业典礼。
来到学校时,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
空荡荡的操场上夏风飘扬,顾渺沉默地走进教学楼。
“诶你听说了吗?刚刚有人表白,抱着超级大一捧玫瑰花?”
“我好像看到有人发朋友圈了啊,在音乐楼门口。”
“对啊对啊,女生好像是二班的程楚吧,你说她会答应吗?”
“应该会吧,那男生看着听真心的,而且女神也是要恋爱的啊。”
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刺耳的蝉鸣被放大了无数倍,震得顾渺头脑昏沉。
耀目的阳光照下来,他昏沉的脑清醒了一瞬间,拔腿疯狂地往音乐楼跑。
夏风温柔地吹起他的发,可冷意却从脚底一点一点升起来。
那颗八号琴房外的梧桐树依旧郁郁葱葱,微风吹起窗帘的一角。
少年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望着琴房里紧紧相拥的两人,双目赤红,紧攥着的手指被粗糙的树干磨得绽出鲜血。
女孩儿的头埋在林其风宽厚的怀抱里,双手轻轻勾着他的脖子,莹白的手腕上还挂着那跟小月亮手链。
一瞬间,他呼吸停滞,痛不欲生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开。
他几乎脱力般地扶着树干,过去的每一秒都像一把刀子,硬生生地往他心口里捅,他掩下猩红的眼底,不敢再看,踉跄着转身离开。
正午的阳光刺目耀眼,可少年行尸走肉一般地飘荡在大街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双脚早已失去知觉,才回到了酒店。
*
程楚望着眼前鲜亮的玫瑰花,为难地皱了皱眉,她斟酌了几秒,才说:“对不起,你的花儿很好看,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衬得少年的眉眼愈发俊秀,他双眸中透出些失落,“我可以问问,你喜欢的人是谁吗?是顾渺吗?”
程楚点了点头,承认道:“是他。”
余言惨然一笑,“我就知道。”
音乐楼里传出悠远的琴音,少年心中满是不甘,但望着眼前女孩亮闪闪的眼,终究还是违心道:“祝你们幸福。”
“谢谢你。”程楚淡笑道。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明媚的夏日里,程楚松了口气,转身进了音乐楼。
那里有太多的回忆,临别之际,她决定在自己奋斗了两年的琴房里拍张留念照。
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入楼里,程楚没想到在琴房里遇见了两个不该看到的人。
“林其风?”
她透过男孩的肩膀看到了躲在背后的女孩,“明月?”
“你们俩?”程楚被惊得说不出话,“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好了好了。”林其风把门往外推,“占用一会儿你的琴房,想问什么以后再说。”
“诶诶诶。”话音未落之前,顺着门缝,她看到了季明月手上的小月亮手链。
一瞬间,她想起林其风那天晚上问她的话。
“你这手链挺好看的?什么牌子?”
她看着紧闭的琴房门,好像瞬间明白了一切。
算了算了,人家恩恩爱爱,她在这讨人嫌做什么?
程楚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着依旧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心中升起一丝焦急。
从昨天晚上开始,顾渺就没有再回过她的消息了,就连今天的毕业典礼都没看到他。
程楚越想越心焦,出了校门,径直打了辆车。
“去育青巷。”
六月骄阳似火,中午的街道人烟稀少。
育青巷还是向以往那样简陋破旧,程楚迈开腿,她低着头,跳过积满脏水路面,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艹,干嘛呢?”来人把程楚一推,恶狠狠问。
面前的人一只手臂就有她小腿粗,轻轻一推就把程楚推到了地上。
“哗”得一声,污水四溅,程楚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水中,精致的裙摆被脏水浸透,白皙的小腿上溅满泥水。
“走路小心点。”那人厉声训道,接着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走时还踏上了脏水坑,黑水点点溅到程楚莹白的巴掌脸上,又顺着头发缓缓低落。
刚刚撑着地板的手臂钻心似地疼,小腿被地面尖利的小石子划到,渗出了血丝,绝望一瞬间充斥着程楚的大脑,她一遍一遍打着少年的电话,但电话另一头总是显示着同样的忙音——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程楚将手机狠狠地掷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心撕裂般的疼
*
希望大家可以撑住撑住,现在有多虐,未来就有多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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