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树梢上的人发现了屋中的动静,突然轻身跃下,脚尖着地落在了陆珺宜屋子的窗户外。

    窗户不高,屋外人高一眼就看见那藏在窗户下瑟瑟发抖的身影。

    陆珺宜抖了一会儿,悄悄抬头向外看,此时的树梢上只有圆月没有人影,夜静悄悄一片,仿佛那人影不曾出现过一般。

    陆珺宜缓缓起身,发现当真没人了,捂着胸口稍稍松了一口气。

    暗中人在察觉到屋中有动静,已经后退藏于撑开的窗户后面,这才让陆珺宜没有发现他。

    因屋子是面向月光的,所以借着圆月暗中人看清屋里人的面容,眉头挑了挑,他记得这个院子属丞相府大房,那个被故意养废的小表妹可不是这般模样。

    以前那个小表妹他见过,懦弱胆小畏首畏尾,被个下人拿捏死,这个……胆小倒是真的胆小,懦弱?呵,装的挺像的,看来在大明寺他被人当傻子耍了啊。

    黑夜中,暗中人唇角缓缓上扬,一双眼像发现了猎物一般敏锐。

    陆珺宜忽觉后背一阵寒芒,那感觉就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毛骨悚然,身体一抖抬手将窗户一拉嘭的一声关上,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战战兢兢一晚上没睡。

    原本她不喜欢有人在她屋中打地铺,就怕自己下床踩着人,出了这事她让小蝶重新守夜。

    接连几日,陆珺宜都在等待鱼儿入网,与六姑娘也提前打了招呼,三房还有藕,准备了小炉子和锅等厨房用具后,她在三房又做了些吃的,这次很悄悄,三夫人也下了禁口不许外传。

    不过她与六姑娘她们说话,还做菜时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尤其做出的菜会莫名缺少一些。

    *

    请安久了陆珺宜摸索出各房抵达杜松苑的时间。

    一早,带着小蝶到杜松苑时,各房的人已经陆续来了,她不需要再单独一人显然,只需混入其中去请安便好。

    进了屋,刚请过安,丫鬟回禀锦衣坊的人送衣服来了。

    随着丫鬟领了锦衣坊的人进来,陆珺宜才想起这事,她之前一直在琢磨怎么讨好老夫人怎么给严妈妈下套,倒是把庆王府宴会给忘了,原来三日后就是庆王府宴会啊。

    陆珺宜忽然反应过来,书中没有提到她去庆王府,莫非是因为老夫人担心她泄密所以没让她去?可书中没有做菜这段,难不成还有别的事是她不知道。

    庆王府宴会后,四姑娘就被定亲,而她则会被作为陪嫁草草送出丞相府,看来不止是女主的手笔老夫人也参与其中。

    这次庆王府宴会她必须去,得先阻止女主设计女配才行,不然半年后她就得跟着出门了。

    金绣娘将几人的衣服分别递给了各自的丫鬟,老夫人一发话几位姑娘去了隔壁换衣服,新衣裳得穿上看看是否合身,若是不合身还需金绣娘及时修改。

    陆珺宜不前不后同六姑娘走一起。

    让丫鬟上了茶,落座后金绣娘同老夫人、二夫人等闲话。

    刚喝了不过几口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还有争吵声,之后便是好几个吵闹声,还有哭声。

    老夫人屋中的丫鬟绕过屏风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耳语了几句,嬷嬷将话传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完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来,沉稳道:“去账房取些赏钱,送金绣娘出去。”

    金绣娘一听就知丞相府出事了,她常年行走在燕京达官显贵的后宅中,知道自己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在老夫人话口刚吩咐,她便放下茶杯起身,福了福身子带着自己的人随嬷嬷出了屋。

    见外人走了,老夫人的脸才阴沉下来,“将几位姑娘请过来。”

    一个‘请’字老夫人说的很重,慈目的眼中全是冷意,俨然生气了。

    老夫人气的脸上皱纹齐聚,竟敢在外人面前闹起来,将丞相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几个姑娘被带了进来,除了各房姑娘还有她们各自的丫鬟,最惨的丫鬟莫过于小蝶,头发被人抓的松松散散,脸上巴掌印又红又肿。

    姑娘中三姑娘最惨,脸上两大耳光子清晰可见,比小蝶的还要红还要肿。

    哭哭闹闹的是陆珺宜,五姑娘似乎被吓到了,还有些没回神,六姑娘一脸冷意,眼神凶恶,唯有四姑娘一脸讥笑瞧好戏的模样。

    进门后,三姑娘眼泪花儿突然就落了下来,哭卿卿扑到老夫人怀中,“祖母,你要替三娘做主,祖母你是知道的,陛下给的恩赐又不是三娘想要的,却成了三娘的错。”

    陆珺宜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真是会挑事啊,扯上陛下恩赐,老夫人肯定站在三姑娘那边,这是算准了啊。

    二夫人看着自己宝贝女儿脸上的巴掌印,气的嘴唇都在颤抖,偏还得忍着,“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试衣裳怎得还打起来了?你们学的规矩呢?”

    见自己最宠爱的三姑娘被打,老夫人气的胸口一起一伏,怒不可止,“谁打的?”

    六姑娘眉眼一挑,毫不畏惧,“我打的。”

    “跪下。”老夫人气的手抖。

    四姑娘和五姑娘不假思索跪了下去,她们都比较畏惧老夫人,反观陆珺宜和六姑娘好似没有听懂一般像木头杵着。

    见她们站着不动,老夫人气的心口疼,再次开口,“给我跪下。”

    陆珺宜抢在六姑娘开口之前哇的一声哭起来,指着一个丫鬟,“簪簪,我的簪簪,你给我的,我的,呜呜呜……”

    六姐姐性子太烈了,她怕她语出惊人,三姑娘已经开始搬弄是非了,可不能让她们死纠结在陛下恩赐上,关乎丞相府名声的事,老夫人会没有底线的维护三姑娘。

    被陆珺宜指着的丫鬟叫惜月,同悯月一样是三姑娘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今日跟着三姑娘来请安的便是她。

    老夫人顺着陆珺宜的手指看到惜月,同时也看见了她头上那支别致的簪子,正红色绸缎做的簪花儿实在太过显眼。

    小蝶顶着被打的红肿的脸,“老夫人,这簪子是你送给我家姑娘的,姑娘可宝贝了,哪知这簪子不见了。刚在偏屋,奴婢不过说惜月姐姐头上这支簪子与姑娘丢的那支有些像,惜月姐姐便打奴婢,还骂奴婢贱皮子见着什么好东西都说是自己的。奴婢哪敢抢惜月姐姐的东西,现在近了看,这支簪子本就是我家姑娘丢的那支,奴婢没冤枉惜月姐姐。”

    “你这话好没道理,难不成我还能偷了七姑娘的簪子不成?”惜月当即反驳。

    今天本是她的生辰,一早起来高高兴兴,哪知会被七姑娘身边的一个丫鬟给搅了好心情,非说她头上的簪子是偷的,她犯得着去偷七姑娘的东西吗?她又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

    小蝶硬着脖子,“那让你摘下来你为何不肯,既然不是偷的作甚不敢给我们看?”

    二夫人抬手,惜月刚要开口看见二夫人的动作立刻消声没敢再说话,二夫人起身看了看陆珺宜又看向小蝶,声色俱厉,“一个丫鬟胆敢在老夫人面前大吼大叫,一点规矩也没有,掌嘴。”

    说惜月偷七娘东西,这不就是在指桑骂槐说她女儿嘛,她倒是小瞧秋棠苑这位了。

    小蝶吓的抖了抖身体,陆珺宜呼吸重了起来,二夫人这是偏袒,看来她要硬拼了。

    三夫人放下茶杯,绣帕在嘴角缓缓沾过,出口声音不急不忙道:“慢着,这丫鬟确实无礼了些,可无礼的丫鬟不止一人,二嫂却只惩罚小蝶一人未免不公,要打应该两个丫鬟一起打。不过,既然小蝶一口咬定惜月头上的簪子是七娘的,这事还是弄清楚为好,免得闹出冤情来。”

    宫里的恩赐赏错了人,结果老夫人没有责罚反而还帮着掩盖,老夫人送了两锦盒东西给七娘当封口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传遍各房夫人耳中。

    也就七娘是个憨傻,不过区区两锦盒东西罢了,跟御赐的比起来,老夫人给的还不够打发乞丐的。

    虽然也送了东西到三房,可这件事到底是老夫人不公,她女儿也参与其中,结果这恩赐却让三姑娘一人得了,旁人半点未沾,三姑娘名声倒是传出去,她女儿呢?

    四夫人向来看戏不嫌事大,点了点头,“就是,事情还未弄清楚就又跪又罚人的,乖茵茵快起来,地上多凉啊。”

    心疼的将五姑娘拉了起来。

    四姑娘低头冷笑,趁机也爬了起来,这事本就与她无干系,跪下去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偏还不好当众起来。

    老夫人气的心口一阵绞痛,三姑娘忙抚着她心口劝慰,几位夫人一看急了,也围了上去。嬷嬷拿出药丸来喂老夫人吃下,好一会儿才舒缓过来。

    老夫人看了看众人,今儿这事不了是不行了,“好,既然如此,那就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位姑娘在偏屋试衣服杜松苑的丫鬟也在里面,并且目睹全过程,便让丫鬟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起因便是小蝶发现惜月头上的簪子眼熟,说像自家姑娘丢的的那支,惜月跟在三姑娘身边心气儿都被养的很高,哪里容许被人污蔑偷东西。

    小蝶伸手指簪子,惜月以为她要抢便动手打人,正巧六姑娘与三姑娘站的近,惜月打小蝶,陆珺宜去维护小蝶,结果反而被惜月打到,六姑娘见了生气,动手打了三姑娘,还说三姑娘抢人东西抢习惯了,养的丫鬟也如此,双方就闹起来了。

    这才有了三姑娘进门扑到老夫人怀中哭诉一事。

    其实宫里赏赐下来后,老夫人就派人去问了丞相,怎么知晓是三姑娘做的菜,如果不是丞相说的,皇上怎么会赏赐三姑娘。

    原来第一次陆珺宜给小小少爷和丞相送吃的时,下人并没有禀报是谁送的,吃过饭丞相在书房醒酒,身边老仆告知三姑娘来还书借书,正巧丞相听说这次的菜是府中姑娘准备的,丞相便以为是三姑娘。

    就此闹了个大乌龙。

    这事陆珺宜也知道,二房有意放消息想不知道都难,只是事情传到她们耳中时,把陆珺宜和六姑娘给恶心够了。

    错了便是错了,偏三姑娘一边理所当然的承受着恩赐,另一边却在老夫人面前哭自己倒霉,说自己被府中姐妹误解、冤枉她抢人功劳云云。

    丫鬟说完自己亲眼所见的事。

    二夫人剜了一眼陆珺宜,蠢货,多大点事也要闹开,“既然是簪子惹的祸,那便看看这簪子到底是谁的,七娘的簪子是从老夫人这儿得来的,想来嬷嬷应该最清楚,惜月,将簪子取下给嬷嬷看看,是否是老夫人赏给七娘的,若这簪子不是七娘的,丫鬟无理取闹惩罚翻倍打了卖出府去。三弟妹,六娘平白无故打人这事还得另算了。”

    二夫人也护犊子,三夫人故意要闹开,她还能怕了她不曾。

    三夫人毫不示弱,看向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那嬷嬷可得看仔细了。”

    惜月将簪子取下递给丫鬟,丫鬟转交给嬷嬷,

    陆珺宜抬手指着嬷嬷手中的簪子,样子有些急,“簪簪,七娘的,老夫人送七娘的,七娘的簪簪。”

    “老夫人。”嬷嬷早认出来了,这就是老夫人给七姑娘的簪子,其实准备的东西多她们不一定记得住,但是当时七姑娘拿出这支簪子后还特意给她们瞧了清楚。

    老夫人看了眼嬷嬷递过来的簪子,眼神锐利带刀,看向惜月,“说,簪子哪儿来的?”

    二夫人大惊,还真是七姑娘的,当即对惜月嫌恶起来,二房是少她什么了,竟做出这事来。

    惜月扑通一声跪地,连连摇头,“老夫人,奴婢没有偷,这簪子不是奴婢偷的,奴婢真的没有偷。”

    三夫人坐回椅子上,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茶盖略去漂浮的茶叶,动作优雅,“既然没有偷那簪子怎么来的?难不成七娘的簪子还能自己飞到你头上去?”

    三姑娘咬了咬牙,她今早还夸奖惜月这根簪子好看,因为喜庆显眼所以留意到,谁知:“惜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告诉祖母。”

    惜月咬了咬牙,“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偷。老夫人,簪子真的不是惜月偷的,是、是别人送给惜月的。”

    “何人送的?”

    惜月眼神闪了闪,“是……严满。”

    严满喜欢她的事府中下人大多都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可她不喜欢严满,严满不过就是一小厮那里配得上她,但是严满出手大方,送她东西从不吝啬。

    众人大惊。

    这严满可是外男啊。

    这严满不是别人正是严妈妈的儿子,严妈妈惯了夫姓所以府中人喊严妈妈。

    严满在大总管手下做事,他爹严掌柜管着一间小铺子,严满常常送一些金银首饰给惜月,不过惜月瞒得很紧,并没有对外说是严满送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珺宜让人小蝶花了银子就打听到,这惜月虽不喜严满,但东西却照收不误,两人行为相当于是私相授受了。

    这惜月性子火辣由爱红色。

    二夫人气的不行,若是这严满与惜月看上,严妈妈来求了她将惜月放出去即可,这二人却敢私相授受。

    三夫人将二夫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没让她开口,说道:“这严满在外院做事,小厮一向不允许进内院的,他怎得能偷了七娘的东西送给惜月?”

    这出戏越看越有趣,四姑娘来了个助攻,“七妹妹的奶娘好像叫严妈妈吧。”

    严满是外院的小厮,一般是不允许到内院来的,严妈妈就不一样了,她是内院的人,老夫人当即让人去将严妈妈带了来。

    谁知杜松苑的丫鬟却在秋棠苑扑了空,严妈妈没在秋棠苑,最后是在周厨娘的屋里找到的人,周厨娘挨了板子近来在养伤,结果丫鬟带人去时,两人还在喝酒吃肉,周厨娘的伤看着也不太严重。

    被带到杜松苑,严妈妈一口咬定簪子是陆珺宜送给她的,还说陆珺宜还送给了小蝶一只金镯子,就戴在小蝶手上。

    那知小蝶掀开衣服两只手上都没有所谓的金镯子。

    小蝶放下衣袖,瞪着严妈妈,“姑娘以前总丢东西,结果严妈妈一直没有抓到内贼,敢情这内贼就是严妈妈自己啊。小蝶今儿要斗胆问严妈妈一句了,姑娘被你强收去的东西还有月银,你说是给姑娘存的嫁妆,可你收起来之后姑娘从未再见过这些东西,该不会这些全被你用来讨媳妇了吧。”

    杜松苑窗户外正对的竹林中,竹子掩藏的假山上,魏璟双手背与身后,在他身后一黑衣暗卫身影一闪出现,“主子,你让属下查的事属下查到了,属下还发现一些别的事,证据一并在里面。”

    暗卫将信封递上,魏璟接过展开里面的信,看完冷笑,“真可怜,小傻子都要被人搓圆了。”

    一个下人都这般作威作福,怪不得丞相府这么欺负她。

    “主子,丞相来了。”暗卫注意到杜松苑外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魏璟将查到的东西看完,丢给暗卫,“将这些拿给丞相府大管事,看看丞相如何处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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