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到耀哉房间的时候,烟岚是从正门走进来的。
耀哉已经坐起了身,正温和地看着正门的方向。
“主公大人。”实弥先开了口,“……抱歉,是我管束不严。”
烟岚:?
他难道以为自己是她的监护人吗?她可是自由翱翔的灵魂!
耀哉笑着安抚实弥:“别这样说,实弥。虽然烟岚小姐前来确实吓人一跳,不过因此让我知道了有趣的未知事情,所以不用太在意。”
“……”实弥大概是被“吓人一跳”这样的字眼刺到了,偏头凶巴巴地瞪了烟岚一眼。
不畏强权的烟岚毫不犹豫地反瞪了回去,还顺手将自己的脸拉成长条,吐舌头嘲讽他。
实弥:“……”
要不是耀哉坐在对面,他估计要挽袖子骂脏话了。
烟岚及时收回视线,矜持端庄地跪坐在地板上,问对面的耀哉:“特意将我叫回来是为了……?唔,我就随实弥一起叫你主公大人好了?”
耀哉弯了弯眼:“我的名字是产屋敷耀哉,烟岚小姐按照喜欢的方式称呼就可以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之前不知道烟岚小姐的身份,你问的事情我也只能提供给你粗浅的部分。不过我倒是也从实弥那儿得知有关于你的情报,倒是没想到烟岚小姐会跟目望先辈有渊源。关于目望先辈,其实我还有一些情报……”
嗯?
啊,意思就是刚才不知道你是敌是友,所以有所隐瞒。
现在感觉你好像不是我们对立面的,所以告诉你也无所谓……
这种意思吗?
算了,也是能理解的事情,毕竟大家都不容易。
烟岚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那要麻烦主公大人了。”
耀哉顿了顿,语气和煦:“就像刚才跟你说的一样,产屋敷目望,是近千年前我们产屋敷家的先辈,只是他并不是本家,而是处在分支的一家。”
这么算起来你们俩几乎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了吧。
居然还能对分家的族谱上的千年前的长辈有印象,你们产屋敷家是要求背诵族谱的吗?
烟岚心不在焉地想着。
“但是他们毕竟也是产屋敷家族,即使是犯下罪孽,反馈的结果也是会体现在整个产屋敷家的。”
???
烟岚猛地抬头看向了耀哉。
对方的脸不时被诅咒的阴云阻挡着,烟岚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
当下呈现给烟岚的状态让她不得不多想:“你的意思是,你身负着的因果的诅咒,跟目望这一支分家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吗?”
耀哉点了点头:“烟岚小姐很聪明呢。”
烟岚回忆着目望,在有限的记忆里,那个人一直是个温和而善良的人,就连想起他,内心也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有种平静的温暖。
毕竟是接济了艰难生存在阴阳师夹缝中的自己的人……唔?接济?
自己当年难道很穷吗?
偶尔下意识想起的记忆碎片让烟岚分外想还原过去的全貌,她拉扯回放飞的思绪,追问道:“那么,目望是做了什么吗?”
“不,跟目望先辈并没有什么关系。”耀哉静静地看着烟岚,问道,“目望先辈有一个儿子,身体不是很好,叫做产屋敷月彦,烟岚小姐知道吗?”
月彦?
烟岚捂着嘴,蹙着眉在零碎的记忆中搜索着。
仿佛是听目望提起过——似乎他唯一的儿子身体一直不好,寻医求药就从来没断过。
只是烟岚记得那孩子很年幼,因为身体孱弱而不能随意走动。
她唯几与那孩子的照面都是在她抄着手穿过后院的时候,敞开的拉门后的阴影,能看到那孩子抬着头看着墙上的鸟儿的模样。
“月彦?似乎是有点印象……”烟岚回忆着说道,“年纪很小,但是身体不好,也不能外出,每天就坐在房间里看着院子里的蝴蝶或鸟儿……那孩子怎么了吗?”
耀哉还能看得到的那只眼睛迸发出奇特的光芒,他甚至单手撑着地面,有些急迫地向烟岚探过身来:“烟岚小姐果然是知道他的吗?!”
天音在旁边扶住了耀哉,就连实弥都略有动容,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他。
“……对,我知道目望有这个儿子。”烟岚也被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但是我跟他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他也不太跟人交流,因为是贵族公子,又身体不好,下人总是很紧张他,人又跟纸一样好像一碰就碎了,所以我见到他都是绕着走的。”
之后月彦怎么样了呢?
烟岚蹙着眉回忆了半晌,完全没有一点儿印象。
唯一能回忆起来的,就是那个坐在阴影中面无表情地看着院子的稚嫩的侧脸。
“之后我就没有记忆了。”烟岚看着耀哉,试探地问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耀哉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他确认道:“在烟岚小姐的记忆里,月彦就一直是个小孩子吗?”
“……”他问得古怪,烟岚慎重地回忆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是的。”
耀哉闭了闭眼:“他虽然身体不好,但是还是活了下去,一直活到了快要二十岁……”
真是令人惊讶。
烟岚记得当时自己对这个病弱的孩子,一直是隐隐抱着不显露的怜悯的。
也不枉费目望当时各处奔走为独子到处求医,生生为他劈出一道生存的道路。
但既然耀哉这么说,还提到了因果的诅咒,那么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吧。
“难道是目望为了让月彦活下来,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吗?”烟岚皱着眉问道,“与妖怪交易之类的……?他……”
她想说目望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一想到目望提到月彦的时候那种隐含着悲痛和慈爱的神色,又有点不确定了。
毕竟有些时候,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为了某些重要的人做到什么地步。
“不,跟目望先辈没有什么关系。是月彦自己。”耀哉平静地说道。
烟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耀哉在提起目望的时候,还是会加一个“先辈”的敬称。
而对于目望的儿子月彦,他却只是冷淡地提起那个名字。
“他活到了将近二十岁,但杀死了当时一直为他延续生命的医生,之后他就变成了鬼。”耀哉的语气有些生硬和停滞,但烟岚还是能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忽然攥紧的拳头,“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鬼。”
之后的故事烟岚已经从实弥那儿听说过了。
身为鬼王的月彦用血液创造出了许多鬼,成为了他的手下。
这些鬼、包括月彦自己,都以人类为食。
一直延续至今。
不过烟岚也得知了一些没有从实弥那边听说的细节。
比如月彦从死在他手中的医生身上得知,有一种名叫“青色彼岸花”的植物,是治疗身患绝症的月彦的必须药物。
成为鬼的月彦坚信青色彼岸花能让他彻底成为不老不死且不惧阳光的最强怪物。
因此他才会心血来潮创造无数手下,为的也是去寻觅这种神奇的植物。
只是一直持续了千年,似乎也没有任何结果罢了。
烟岚有些出神,她无法想象想目望这样温柔的人的后代,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自私自利的事情。
月彦,据说成为了鬼之后就给自己改名叫鬼辻舞无惨的那个人,提起他烟岚就只能想到他看向院子时那浮动着淡淡悲伤的侧影,一时之间居然无法把他和那个创造出人类无数苦难的鬼王叠加在一起。
“那么目望呢?”在消化了半晌这诡异信息后,烟岚再次问道,“他怎么样了?”
耀哉回答道:“他在回家之后看到了已经变成了鬼的无惨,还有被无惨杀害掉的医生的残肢,他也死在了无惨的手下。”
烟岚一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耀哉身上翻滚着的因果诅咒、产屋敷家族创立的鬼杀队,烟岚忽然顿悟了许多。
她还是求证道:“那么,因为产屋敷家族分支犯下罪孽,诅咒才降临在本家的你们身上吗?”
“是的。”耀哉说道,“产屋敷所有的分支都已经湮灭了,只剩本家了。”
见烟岚面露不忍,耀哉也只是平静地说道:“毕竟鬼辻舞无惨身上有着产屋敷家族的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烟岚小姐不必为此感到痛心。”
顿了顿,他目光沉静地说道:“不过,那个怪物,确实是产屋敷一族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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