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是平朝最开始的国都,□□开国时至百年前诸侯之乱,历时将近二百年繁华,四方来朝,威名远播。
崔妙之上辈子做了十几年皇后,一直居住在新都襄阳,从未踏足北地。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来到这里,不免心潮澎湃。
京兆尹褚梁已在城外恭候多时,郭茂占据长安时曾经废除了设立百年的京兆尹一职,萧策夺回长安后恢复,这几年间一直由谨慎沉稳的褚梁担任。
虽有问鼎天下之野心,但是终究名分未定,萧策不像郭茂那般着急,避开了太宗时期修建的未央宫,仅入住平室太后所居的长乐宫,以表对平室永帝的尊重。
崔妙之将车窗推开一点缝隙,偷偷观赏着这座屹立数百年的宏伟城市。
车马自明德门入,经笔直的朱雀大道。
以前听平室的老宫人说过朱雀大道何等宽阔,如今得见,竟能估计有五十丈宽,可并排跑几十驾马车,完全超出了崔妙之对长安曾经的幻想。
昔日繁华盛世可见一斑,非扬州能比。
“今日还要去拜见祖母,无法带你细看,改日再出门游玩吧。”萧策看到崔妙之在悄悄张望,行至马车一侧,谁第一次见到长安能不激动呢。
当年他才十岁,跟着父亲前来参加郭茂的宴会,吸引他的不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而是长安雄伟的城门宫室及广场,望不到头的朱雀大道,当时他就暗暗发誓,不能偏安一隅,迟早他要做这长安城的主人。
崔妙之心中一暖,微微颔首,没想到这人还挺体贴的,这一路上也算照顾有加,对萧策及未来的憧憬好了一些。
长乐宫极大,而且胜在宫室精致,地理位置方便,飞檐走壁,雕栏画柱不亚于昭阳宫。
萧策的祖母安夫人及母亲王氏幼妹萧韵已经在永寿殿等候多时。
“母亲,怎么还没有到啊?这崔女也太磨蹭了吧,竟让祖母久等!”萧韵等得不耐烦,她自幼受宠,对南边来的联姻女不满,出言责备,有些没大没小。
崔妙之先去了临华殿梳洗,见过长辈应该收拾整洁,萧策就在常住的大夏殿,二者离得不远。
等收拾停当,崔妙之发现萧策已在正殿中等候,未见她带面纱,一瞬间的惊艳后恢复镇静,握拳咳了一声,提醒不早了该去向祖母请安。
“渤海侯至,崔女郎至!”
除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夫人,永寿殿中众人立时安静,王氏正襟危坐,萧韵等人起身迎接。
“孙儿不孝,让祖母母亲大人久候。”萧策三兄弟上前行礼,安夫人忙叫起,数月不见,都黑了不少。
“崔氏妙之,见过中山夫人、萍乡夫人。”崔妙之盈盈下拜,她按照平室的封号称呼萧策祖母母亲,也算不失礼数,毕竟她还没有改口。
安夫人锐利的目光停在崔妙之身上,果然是个美人,听闻长孙本来还抗拒联姻,结果一见崔氏女真容就马不停蹄的回长安大婚,这容貌气度,北地竟无女子能出其左右,名不虚传,崔简养了个好女儿啊。
王氏笑着扶起崔妙之,“母亲,策儿得这等妙人,好艳福呐。”
心中却暗恨,没想到崔女竟这等妖艳长相,自己的侄女可怎么争得过。
萧策安夫人等听见王氏不合规矩的言语不禁皱眉,娶妻娶贤,要是妻子貌美,那也是赞句好福气,好艳福那是形容纳妾,哪有长辈如此不着调的。
崔妙之何尝听不出王氏讥讽之语,但这不是她可以出头的场合,至少知道未来的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也好有分寸。
萧策不悦,拉住崔妙之胳膊,将她从王氏手中解脱出来,“母亲劳累,不如让三弟陪您先回殿歇息。”
王氏早看到幼子,又黑又瘦的,想必没少吃苦,正想仔细询问,婆婆在场不好有失偏颇留人话柄,只言备好了酒菜,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个饭。
这种场合,崔妙之是不方便参加的,她还不是长乐宫的女主人,而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总不能主人自己家团圆,把客人丢到一边吧。
安夫人早有主意,她设宴,女眷招待崔妙之,萧策回来自有将士们接风洗尘。
“崔姐姐,你的步摇真是好看,比我的华美多了。”萧韵心里嫉妒,整个北地她是最最尊贵的女郎,无人不巴结奉承。结果崔氏女一来,艳光四射,美貌无双,把她比下去不说,这穿衣打扮也甩她几条街,看长兄对她多有维护,如何不气。
众人介绍过后,崔妙之与萧韵相互行礼,这比自己年岁略小的女郎就是萧策幼妹,目光言语不善,也是个不欢迎她的。
“妹妹喜欢,好物配好主,赠与妹妹便是。”崔妙之摘下步摇,亲自替萧韵戴上。
这金凤珊瑚步摇是扬州名家归先生的作品,凤凰展翅高飞,栩栩如生,口衔珊瑚珠串,乃是南海珍宝,万金难求。
但是与她而言只是步摇而已,在这种场合礼物能让她暂时少一个对手才是发挥最大价值。
果真萧韵欢天喜地,完全不理会母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一顿饭吃得崔妙之简直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王氏话中不停给她下绊子,询问黑衣人夜闯了她的卧室,看似关心实则口蜜腹剑。
此事曾被萧策严令禁止再提,王氏却不当回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还想大肆宣扬,被安夫人厉声喝止。
崔妙之不明白,自己是她未来的儿媳妇,抹黑儿媳,婆婆脸上有光吗?
这萧家人口众多,奇葩也多。
晚上回到临华殿歇息,郑妪担心,这萧家长辈看起来都不好相处啊,老夫人冷淡,王氏显然把她当敌人,看来也就眼皮子浅的小姑子还算好打发。
崔妙之安慰郑妪,既来之则安之,她观萧策与王氏比较冷淡,反而对安夫人更加亲近,日后她也效仿就是,能避就避,真要欺负她过了,她也不是软柿子,反击回去就是。
上辈子宫斗了十几年,经验还是攒下一些的。
一下子想到了关键事情,崔妙之叫来善于打探消息的琼桃,吩咐不必在乎银钱,先打听好萧策在长安的其他女人才是正经。
他都二十多了,应该有不少女人了,大婚前得打发了才是,至少在她诞下长子前,内宅要干干净净的。
萧策与众将士开怀畅饮,一则庆祝他即将大婚联姻扬州,二则巡视冀州一切顺利。
因想着次日还要带崔妙之出门,不敢醉酒,装作不胜酒力,提前回来歇息。
回到大夏殿,内侍通报王夫人派来一名女子,正等在偏殿,是前来伺候床榻的。
“打发了。”萧策干脆的拒绝,王夫人心意他如何不知,本来是想将她娘家侄女嫁与他为妻,被祖母否定,一直没有歇了这个念头,如今崔妙之即将成为他的妻子,想必是来给她添堵的。
“还有一事。” 张内侍欲言又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是此前萧策命令他留心崔妙之在永寿殿有没有被为难,他也不得不回禀,大娘子要走了崔女郎一支金步摇。
萧策闻言深叹一口气,萧家崇尚节俭,能省的银钱都用在军需上,这是祖父时留下的规矩,家主与将士共患难同富贵,方才保得人心,助萧家顺利统一北方。
父亲宠爱幼女,养成了萧韵爱慕虚荣的性格,喜欢奢华物件,他也尽量满足了,没有减少萧韵日常用度。
本来萧韵在北地就是最为尊贵的女郎,人人巴结,如今来了高不可攀的崔妙之,估计不舒坦也是有的,他也不能过于责备。
但是出口要东西,太让萧策丢脸,这也太小家子气了。
“你去库房找找,有没有价值差不多的首饰,送去给崔女郎。”萧策吩咐,他有私库,但是库存不多。
张内侍面露难色,回禀,他已经私下里找过了,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物件。
萧策沉默,军需一年下来就是数百万银钱,如今账目上的确不丰盈,他一时还真拿不出万金来打首饰,即便有也无法这样做,不然对不起冲锋陷阵的将士,还是另寻他法吧。
“母亲,您看见崔女的嫁妆了没有?竟然有数百车,听闻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无数。”萧韵把玩着金步摇,这金步摇和那些嫁妆比就是九牛一毛,扬州崔氏果真财大气粗。
王氏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女儿被一只步摇收买,晚间一句话都不接茬,任她孤掌难鸣,“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以后你就是这天下唯一的长公主,什么首饰没有,一支金步摇就能让你胳膊肘往外拐。”
萧韵被骂不服气,反驳她的嫁妆联系崔女的一半儿都没有,房里的首饰没有一件能赶上这支步摇,以后崔女是皇后,她不过一个长公主,能奈何崔女什么,也是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而已。
“你这傻孩子,崔女是向着扬州的,你表姐才是自己家人,你表姐做了皇后,你说什么还不就是什么,她能跟你对着干不成?”
王氏依然没有放弃让自己侄女儿成为皇后的愿望,她得找一个和自己一条心的儿媳,崔女想越过她去,没门。
萧宣也回来请安,添油加醋的把崔女害他闹肚子一事告知王氏。
王氏心中又记了崔妙之一笔,安慰儿子一定会给他讨回公道的。
崔妙之正要歇下,却有人通传萧策那边遣人送东西,并嘱咐了明日出门游玩一事。
萧策思来想去还是不妥,想起曾经在凉州得到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精巧锋利,是西域那边的物件,适合女子使用,算是个稀罕物儿,便送来给崔妙之玩赏。
郑妪不解,怎么突然送个短剑过来,自己娘子可从来没有舞枪弄棒的。
崔妙之命琼枝收好,想必是萧策听闻她送出去一支金步摇,特意找来补偿她的。
这人心思还是挺细的,崔妙之想,不过看来萧家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不然哪里会巴巴的送个短剑过来,他缺钱,扬州缺人,大家各取所需,强强联合,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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